第 86 章 曲零濯、張作清(2 / 2)

曲零濯有點悲傷,頭頂都出現了陰鬱的小蘑菇,方在此時,他的師兄禦劍來了他的峰頭。

“還在修煉嗎,不若出去看看,一直在洞府裡窩著也不好吧。小濯,好師弟,同師兄去玩吧。”宿時漾咧開嘴,馬尾高高梳起,好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那時候曲零濯心上開了花,連峰頭的雪都消融了,地裡冒出幾l株梨黃的小花來,瞥一眼,都覺心花怒放,燦爛無邊。

他像是小時候一樣牽起了宿時漾的手,師兄頓了頓,沒推開他,他心上眼間的雀躍更多,輕輕問師兄:“師兄,我這峰頭常年飄雪,你都不來了,是不是因為你不喜歡下雪啊?”

在外人麵前,他是年紀輕輕就屠龍斬妖的少年仙君,如雪如月,外人隻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他那冷清漠然的態度足以逼退所有想要來攀附自己的人。

唯獨在他師兄麵前,曲零濯就像是一塊小甜糕,糯嘰嘰,甜滋滋的。

師兄臉上浮出詫異的神色,“怎麼會呢,這才是小濯原本的性子,不要為彆人而改變自我,師兄最喜歡的就是冷冷淡淡板著臉的小濯了,師兄不來……還不是因為師兄懶得動彈。”

他嗐了一聲,尷尬得撓撓臉。

曲零濯因著他這句話一下放了心,眼睛彎了起來,“好,那我今後就主動來找師兄。”

“唔,好喔。”他的師兄顯然沒把這個插曲放在心上,懶懶散散地回他,“小濯好乖啊,師兄待會兒獎勵你出去吃好的。”

曲零濯沒說話,他眸光微暗。

師兄,你知道嗎?小濯沒有你想象的那樣光風霽月,也沒有你想的那樣乖巧聽話,小濯也曾偷偷親過你。

他好想將這件事說與他的師兄聽,但一直都埋在心底,這一藏,就是幾l乎數百年。

“師弟,你好好修煉,以後師兄就是在這修.真.界橫著走都沒問題了!日後也不可忘了你師兄哦。”宿時漾眼睛彎成了月牙,甜絲絲的。

曲零濯這個執拗嚴肅的性子未曾把此話當作玩笑,他認真地,一字一句地說:“好,我會庇護師兄的。”

所以他拚命提升修為,拚命證明自己,就是想讓師兄看看,他做到了,他有在努力。

為了師兄的一句話就可以舍生忘死。

可是他最後還是敗了,漫漫修途幾l十年的歲月,終究敵不過那萬年凶獸,師兄被他搶走,世界陷入百無聊賴。

但師兄還在魔界,他隻要將修為提升起來,就還是有機會把師兄給救回來的。

陰寒的石洞中,千年寒玉成了他的床,曲零濯這樣冷清的人在上邊打坐,好似也成了一個雪人,眼睫和眉毛都凍上了冰霜,唇上無甚血色。

他緩緩地睜開眼睛,恍惚間,似乎看到了一名身著紅衣的少年在同他嬉笑

那是熟悉的一張臉,是師兄少年時的模樣,青澀又漂亮,他同自己招手:“小濯,好師弟,彆一天到晚傻傻地就知道修煉,快同我出來玩。”

曲零濯猛地直起身子,跌跌撞撞起身,直奔向他的師兄。

這個過程分明不遠,他卻走了好久,從成人漸漸變成幼孩,然後撲在他師兄的懷裡,脆生生地喊了一句,

“師兄。”

……

…………

“快去看看,那位張先生在新開的那家茶樓講書了。”

“真的嗎真的嗎?!”

“等等我,等等我!我也要去!”

因為這一消息而心潮起伏,喧喧嚷嚷的人還不少,不過一會兒就在茶樓前坐滿了人。

茶樓的大廳裡坐著的,包廂裡麵待著的,二樓一樓都圍滿了人,幾l乎是水泄不通。有的人居然還在那茶樓外蹲著,更有甚者禦劍飛行在那半空中懸著,烏泱泱的一大片,可謂是身體力行地說明了什麼叫大受歡迎。

那茶樓的掌櫃都笑得合不攏嘴,不枉他花費了大價錢將這位張先生給請過來說書,隻可惜對方不會在一個城中久待,停留不到月餘就會離開,不論是何地出再大的價錢都留不住他。

對方幾l乎隻在一座城裡長留過,那地兒還瀕臨魔界,人煙稀少,也不知那位先生是什麼愛好。

外鄉人不解,站在一攤販前忙問:“這是在做什麼呢,怎的那麼多人圍著?”

那攤主揣手,比他更詫異:“你竟不知張作清張先生?”

外鄉人尷尬:“我在秘境裡待了十多年,現在才出來。”

原來這竟是個修者啊,那就怪不得了。

他們這些修士一閉關一修煉就是十幾l二十年,一出關就是問外邊兒的人近些年來有無發生什麼大事。

攤主就解釋說:“這張作清啊,原是散修,現在是位極有名氣的說書先生。說起來,他的故事都是自己捏造的,說來跌宕起伏,引人入勝,也不知怎麼的,就是吸引了許多聽眾。且他傲氣得很,不願在一處停留,也不樂意出書,就愛講書,這方才引了不少人慕名去看。”

見這名修者感興趣,攤主好心提醒對方:“若是這時候再不進去,恐怕就連半空都尋不到位置了。”

“竟也有修士對他講的內容癡迷麼。”外鄉人錯愕,也生出了幾l分好奇,飛身就禦劍去了那半空之中。

淩空而去,終於在那被眾人包圍起來的中央尋到了那位張先生的身影,他坐在高台之上,身旁有著擴音的法器,可以傳得在場的人幾l乎都能聽得真切。

這個散修看著也不似其他說書先生那樣老邁,相反,他一襲白衣,生得還年輕俊逸,眉目間自帶幾l分風流,說話儒雅幽默,好些個女修士大著膽子看他,目光都是落在他的麵容上邊兒。

如此看來,這位修士的說書聲名遠揚究竟是憑他的實力還是容顏,就非常值得商榷了,然而等張作清驚堂木一拍,開口說話的時候,

他就不再那樣想了。

“一念生一念死,正當那鬼神要他抉擇之際……”

這是真的僅憑三言兩語就可以將人給拉入他創造訴說的世界裡,頓生波折時還聽得人急切慌亂,想要迫不及待地就聽到下麵的內容,但又不能出聲,隻能是耐著性子聽他娓娓道來。

眾人這般急切,卻也是有他說書功底高這個原因在的,若是自己去看那內容,或是換另外一個尋常的說書先生來講,原本十分的內容,恐怕要遜色五分了。

當那驚堂木再次“嘭”地一聲拍起,隻聽張作清高聲道:“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析。”

這一次的說書便算是結束了,而散修一驚,發現太陽居然都快落山了,而他竟是南柯一夢,不知時日流轉,還聽得津津有味,不覺光陰流逝之快。

底下的聽眾看客大呼道:“張先生,再說一會兒吧!”

“張先生,故事之後的結局是什麼樣子的,那人當真中了那鬼神的計謀了嗎?”

無論聽眾如何挽回,或是叫囂威脅或是打賞利誘或是苦苦哀求,張作清連眼皮都不眨一下地就禦劍而離開,就連掌櫃的加錢讓他再說一會兒都不肯。

張作清毫不留情地走了,此地並未有他在意的人,看來他還是要換個地兒的。

他不由在心裡苦笑,旁人能知道他現在的卑微可笑麼。

分明是肉眼可見前途一片坦蕩光明的修士,卻偏偏要去當那所謂的說書先生,就是為了等那不知道何時會等來的他。

可若是問他悔不悔,要不要放棄,他的答案又是不願的。

又是在邊城的一次說書,那位從秘境裡出來的修士儼然成了張作清的小迷弟,對方在哪說書他都要跟過去聽,勢必要將上一個故事的結局給聽到。

酒樓裡座無虛席,卻無一人竊竊私語。

修士又聽到最後張作清說下回分解之時,還是熟悉的聽眾看客挽留,不過他在心裡搖頭歎息,自己跟著張先生去了那麼多座城池,也知道對方是不會為任何人停留的,人家就是這樣有原則的說書先生,這些人如今又是癡心妄想了。

恰在此時聽得一聲青年清朗溫潤的嗓音,不輕不重的,卻牢牢地傳至張作清的耳朵裡:“張兄,不若再講一話吧,我們都還聽得意猶未儘呢。”

不過一句話,本來修士還以為依然會被張作清忽視過去,哪知對方的神情在忽然之間波動極大,竟雙手顫抖著又坐了回去,而後順著之前的內容又徐徐地講述起來。

雖說狀態不及之前那般好,但這可是破了自己原則的張先生啊,他願意繼續給人講書就是莫大的榮幸了。

修士不免好奇那位竟能用一句話說動張作清的修士,轉過身一看,卻並未瞧見人,單聽那人的聲音,就知道對方容貌定然不俗,也不知是使用了何種法寶竟能將自己藏匿於人群之中,還叫人看不出端倪來。

他的猜測已經無人在意了,張作清死死盯著人群中久久不見的青年,喉嚨哽塞,好似被人塞了一團棉花進去,隻覺得下一秒都快說不出話來了,卻又維持著顫抖的嗓子一字一句地念出此前早也備好的書稿。

他終是沒有被遺忘,他還是等來了他的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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