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長覺的目光從情節中抽離出來,轉頭看他:“賺錢。”
牧家最不缺的就是錢。
燕知從他懷裡仰起頭,“你那麼著急賺錢乾嘛,又不缺錢?”
牧長覺低頭看看他,把眼睛都快睜不開的小孩從沙發上抱起來?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邊朝臥室走邊輕輕拍他的背,“燕天天這麼能吃能睡的,不攢錢你喝西北風?”
小孩枕著他的肩窩,迷迷瞪瞪地傻笑,“我不挑食,東南風也可以喝。”
那時候燕知是什麼都信以為真的。
如果沒有後來的事,他大概會一直以為隻要有牧長覺的肩膀,什麼東南西北風,他都不必畏懼。
“演戲什麼的,你忘了也沒關係,我有數兒就行了。”牧長覺沒轉頭看燕知,好像完全沒有察覺他的情緒,“你的工作不會很繁重,主要是回答一些關於人物塑造的問題,專業方麵的。”
這話說得很有邊界。
燕知的心情也平複了一些,覺得這事真的隻是一次業務合作。
要是他來回推諉,好像想得特彆多似的。
而且工作量不大,酬勞卻高,對燕知來說確實很有吸引力。
現實就是現實。
現實就是如果多一份這樣豐厚的酬勞,他會輕鬆很多。
現實裡麵牧長覺就是他前男友,是他闊彆九年之後作為陌生人來重逢的舊愛。
此刻跟牧長覺共處,他應該做個成年人。
從車上下來,燕知跟著牧長覺進了火鍋店。
這店不起眼,嵌在一段淺巷子裡。
又不是常規飯點兒,店裡人並不多。
相鄰的餐桌之間都用水紋玻璃隔著,很清淨。
回國之後燕知第一次在學校外麵吃飯,對服務員遞過來的平板有些困惑,“這是……”
“按往常的來,走預付。”牧長覺擺手示意不需要點單了。
服務員不多看也不多問,帶著平板走了。
燕知本來也不是真來吃飯的,隻是他病起來這兩天都沒正經吃過什麼飯。
聞著餐廳裡淡淡的米香氣,他難得有了食欲,甚至有點好奇牧長覺點了什麼。
他倆等著的功夫,旁邊來了一桌新客。
“……真的彆把我蠱死好嗎!”
“什麼素人會讓唧唧爆炸起立啊?”三四個咋咋呼呼的年輕人,像是大學生。
“論壇上早就有人瘋狂扒他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查無此人’啊?就好像他從石頭裡蹦出來的什麼信息都很少,這種最恐怖了,感覺會是很牛很牛的背景……”
“……這什麼店,真有你們說的那麼邪乎?看著客人也不多啊,還VVIP要排兩個月隊真的假的啊……”一個女生哈哈笑著打斷,“求你們了,出來吃飯,彆聊我老公了行嗎?”
除了跟牧長覺有關的,燕知對娛樂懂的並不多。
但是他知道現在的小朋友說起自己的偶像都很激動,所以還以為鄰桌是在討論什麼熱門流量。
“還好意思說?你們學校有神仙下凡,也不跟我們分享分享!”
鄰桌聲音不低,燕知想不聽見他們說話都難。
“嘿嘿,占有欲,懂?
”小姑娘接著說:“他一來學校立刻就好多人注意到了。”
“他不是手腕上總有根黑皮筋嗎?他來第一周,學校門口的黑皮筋就脫銷了。我情敵太多了好嗎?”
燕知用熱毛巾擦手的動作一僵,正露出手腕上的黑皮筋。
“自從微博上照片出圈,現在你們學校的論壇樓接外鏈,你老公我老婆講課的視頻都流出了。”另一個女孩子笑著說:“該說不說,白發禁欲係天才教授,不能欣賞的人真的很可憐很可憐。”
燕知越聽越不對味,看著牧長覺把目光挪到自己手腕上,抬手把頭發紮了起來。
“而且你們知道他發表的文章列表有多長嗎?做神經的欸,據說博士都得比彆的專業多讀兩年,他都還沒二十八好嗎?什麼開掛的人生啊。”
“我那天爬你們論壇那個專樓,感覺有句話形容得特帶勁。”有個男生說話了。
倆姑娘捧哏似的問他:“怎麼說?”
那樓燕知也略有耳聞,但都是聽學生添油加醋地講,他沒親自去看過。
現在聽著鄰桌三個學生聊得飛起,他真的有點後悔為什麼要跟著牧長覺出來吃飯。
“‘佛家姿態,道家做派’。”男生說得有鼻子有眼的,“有個層主是他在斯大的校友,據說他在讀PhD的時候就是學院高光。燕知一周隻在實驗室工作三十個小時,那科研做得,一路火花帶閃電,文章刷刷地發。還有仰慕者給他寫過十四行詩,在斯大最大的食堂公開朗讀。”
確實有讀詩這個事。
但燕知當時工作時間短倒不是什麼“佛家姿態”,隻是要做兼職賺醫療費,每天下午都在校外打工。
燕知刻意不去看牧長覺的表情,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又發燒了,忍不住用手背貼了貼兩邊的臉頰。
怎麼什麼丟人現眼的事都能有人記住?還發到論壇裡?
鄰桌聊得風生水起。
燕知聽得水深火熱。
等白米粥底上來,燕知沉默著給自己盛了一碗,悶頭喝了一口,差點把上顎皮燙掉。
牧長覺也盛了一碗,不緊不慢地喝,“什麼十四行詩,還記得嗎?”
他稍微湊近了一點,聲音壓著,“白發,禁欲係,年輕天才教授?她們老公,是誰?”
牧長覺身上的淡香又壓過來了。
燕知含糊著搖頭,“不知道。”
“嗯。”牧長覺並不追問。
過了一會兒服務員端上來兩碟肉片,看見兩個人都在喝粥底,稍微露出一絲困惑的表情,沒說什麼就走了。
燕知正有點想問,就聽見隔壁桌的小姑娘在笑自己朋友:“彆老帽兒了,這粥底是涮肉用的,現在還不能直接喝。”
他看了一眼牧長覺。
既然是這的熟客,他肯定知道這火鍋是怎麼吃的,但還是跟著他喝了一碗粥底。
牧長覺這時候又好像什麼都沒聽到了,又從容地喝了一勺粥底,才慢悠悠地夾了一筷子牛肉涮進
鍋裡,“燕老師回國這段時間,倒是挺高調。”
該來的總會來。
燕知反而放鬆了一些,“大概是招生季,學校想宣傳,能理解。”
他咬了一口新上的流沙包,麵皮柔軟,餡料細膩。
又甜又燙,是他小時候最喜歡的點心。
“你剛回國發展,有知名度不是壞事。”牧長覺把燙好的肉片放進他碗裡,“而且這次的合作對雙方都有利。至於我,你不必很在意。”
不知道是不是被熱氣熏得,燕知眼睛前麵霧蒙蒙的,“好。”
當年他都沒能很好的告彆。
牧長覺沒追究。
那天晚上的事。
牧長覺也沒再追究。
說到底,牧長覺還是體麵人。
吃了一頓熱乎飯,燕知頭腦清醒了。
如果牧長覺今天沒把話說清楚,他大概率不會同意這次的合作。
現在話說穿了,說不難受是不可能的。
但他終於像是把九年前的告彆補上了,真的畫了個句號。
以後就算再碰麵,大概率也隻是因為工作。
工作和情感,燕知自認一向分明。
就算不分明,也不是在現實這一部分。
飯桌上都是他喜歡的菜,燕知吃得比往常慢,每一個菜的味道他都想記住。
兩個人吃得差不多,牧長覺出去接個電話。
他的風衣外套留在沙發上。
燕知看到他衣服手肘的位置上還沾著那道薄灰,下意識地伸手拂乾淨。
等反應過來,他才感受到自己指尖上,還殘存著牧長覺真實的餘溫。
不過分溫暖,很快就消散了。
不到兩分鐘,牧長覺回來了。
燕知掩飾著低頭喝粥。
看見他還沒吃完,牧長覺在他一側不遠不近地坐下,“我助理小陳打過來的的。”
雖然燕知根本沒想知道,他都這麼說了。
燕知隻好問:“有什麼事兒嗎?”
“沒什麼大事兒。”牧長覺還是風輕雲淡的語氣,“我房子著火了,燒了點東西。”
“啊?”燕知立刻放下勺子,“嚴重嗎?現在需要你過去嗎?”
“可能需要跟保險核對一些財產,另一個問題比較嚴重。”牧長覺的樣子完全不像房子燒了,表情還沒他剛才聽見“十四行詩”的時候豐富。
燕知顧不上剛完成心理建設的告彆,皺著眉追問:“什麼問題?”
“房子的事處理好之前……燕老師,我需要一個地方,”牧長覺波瀾不驚的眉心終於輕微地起了一點皺,“借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