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二合一)(1 / 2)

古典製約 蒸汽桃 19202 字 6個月前

“我不需要牧長覺,我隻要你。”

燕知在夢裡說得十分篤定,就跟五年前一樣。

過了剛出現幻象最無措的那一兩年,燕知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自己把牧長覺忘了。

不是說他怕忘記牧長覺這個人。

他怕自己忘記牧長覺的任何一點細節。

每次牧長覺出新的作品,燕知都第一時間買票去看。

帕市流行戲劇,國外電影放映的更是場次很少。

燕知錢也有限,經常去點映場的後排站著,隻要三分之一的票價。

牧長覺右耳緣上的小痣,不說話的時候稍有一點上揚的嘴角。

牧長覺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永遠帶著無限耐心看著他的眼睛。

這些外形上的東西,燕知很容易在他的作品中反複溫習。

但是有些東西不行。

牧長覺睡得越熟就會把他摟得越緊,有時候會讓他扒著被子往外爬,氣勢洶洶,“牧長覺我要被你捂死了!”

然後這個時候睡眼惺忪的牧長覺會下意識地低頭親他的耳朵,“乖,好好睡覺。”

牧長覺打完籃球之後汗淋淋地把他扛到肩頭。

燕知氣得蹬著腿大叫,他還笑。

這些電影裡都不演。

甚至有段時間,電影都斷了。

燕知在斯大接觸了機器深度學習。

隻要輸入足夠多的條件和對應的結果來訓練模型,就能夠教會程序提取數據特並完成預測任務。

燕知把自己也當成一個程序,不停地輸入他和牧長覺的過去,寄希望於幻象能學會像真的牧長覺那樣,愛他。

或者說,曾經那樣愛他。

在這個過程中,燕知發現自己能無比清晰地回憶起牧長覺所有的好。

就好像牧長覺全是好的,隻有好的。

夏天天氣熱,燕知胃口不好又不能吃涼的解暑。

牧長覺端著一碗熱騰騰的湯麵,在燕知身邊坐著,“我吃一小口,你吃一大口,好嗎?”

燕知覺得不公平,“不好。”

牧長覺對他百依百順,“那我們換,我吃一大口,你吃一小口,好嗎?”

他的眼睛,他的嘴角,他的手指他的小痣,全都纖毫畢現。

燕知知道身邊沒人。

但他又是被陪伴的。

他的盤子裡明明是蓋著廉價芝士的油膩意麵,但他卻總覺得是牧長覺讓家裡的阿姨給他熬了牛肉湯煮的雞蛋麵。

燕知吃一口停一口,似乎真的與人分享。

飯吃完了幻想也結束了。

他隻是覺得有點頭疼,下一秒就把剛吃的麵儘數吐在了地毯上。

那是他最迷茫的一段時間。

他無法調和絕望與幻想。

天平的任何一側都好像是深淵。

燕知選擇了溫暖的那一側去墮落。

頻繁看見幻象的情況,燕知跟林醫生提過一次。

他其實想問的隻是為什麼會頭疼。

但是林醫生當時非常嚴肅,強烈建議他立刻調整藥物。

燕知同意了。

他以為藥是治頭疼的。

燕知按照林醫生的醫囑,那幾天都是早上四點起來先吃過藥,才去實驗室。

每周末燕知要開車去市裡的海洋館打工。

路上是他最輕鬆的時間。

他控製不了什麼時候不讓牧長覺來或者讓牧長覺消失,但是每次他想要牧長覺出現的時候,他總是會來。

就像是過去牧長覺承諾過的。

“隻要你開口。”

明知道是不對的,燕知卻總忍不住在開長途的時候找牧長覺說話。

他喜歡跟他講最近自己做了什麼實驗,學習了什麼理論。

他給牧長覺講自己那個關於成癮的課題有著怎樣令人驕傲的進步。

“牧長覺,我是你的驕傲,對嗎?”

“隻要我能控製,我就不用離開你,對嗎?”

有人追求他,在大庭廣眾之下為他讀詩。

燕知笑著問空氣:“你會吃醋嗎?”

樂此不疲。

換藥後的第一個周末,燕知剛開上高速就想跟牧長覺說最近自己沒頭疼了。

但是可能對這個話題沒那麼感興趣,牧長覺沒有如期出現。

燕知頻繁地看自己空蕩蕩的副駕駛,換了一個話題,“我返回去審稿的文章已經接收了,下個月初就能在頂刊線上發表。我還拿到了今年的第一筆獨立經費。”

他當然是牧長覺的驕傲。

牧長覺對他的任何一點成就和進步都是絕對自豪的。

過去燕知上學拿的各種獎狀獎牌家裡都放不下了,牧長覺連他得的“重在參與”塑料小紅花都舍不得扔。

發表學術論文和拿到獨立經費是他科研工作中的重大進展,牧長覺不可能不關心。

但是那輛四手破尼桑裡,隻有燕知一個人自言自語。

他心跳變得快起來,控製不住地往下壓油門,“牧長覺?”

燕知意識到肯定是哪兒出問題了。

雖然他總說自己可以控製。

當初車的前主人交車時,跟燕知開著玩笑說:“這輛車已經快和你一樣大了,答應我不要開過一百英裡每小時好嗎?”

一英裡是一點六公裡。

當那輛尼桑以將近二百邁的速度紮進綠化帶的時候,燕知還在想:牧長覺為什麼不來?

那一次他非常幸運。

幸運到他可以清醒地從一個急救室獨自步行到另一個急救室。

其實燕知除了一些皮外傷,隻被氣囊撞裂了兩根肋骨。

光片上很細小的裂紋,憑借肉眼的視力幾乎無法發現。

隻是按照這裡的醫療流程,像他這種嚴重的交通事故,要進行及時詳細

的全麵身體檢查。

從醫院出來,燕知有條不紊地和保險公司對接完成了車輛報廢?[]?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又坐城際列車到車管局做了筆錄,確認自己不適合駕駛,簽署了同意永久性吊銷駕照的調查決議。

他習慣了同時執行多個任務。

在處理這些事情的過程中,燕知想通了問題的症結。

“我對新藥過敏。”燕知對林醫生說道。

那天離開診療室的時候,燕知手腕上多了一根黑皮筋。

他走到哪兒都戴著。

像是一道可以保佑他的護身符的護身符。

從那個時候開始,燕知更努力地集中在他的課題上。

與其說他在研究怎麼戒掉,不如說他在研究怎麼不戒掉。

他躺在出租屋窄小的單人床上,摟著一張不存在的肩膀。

那個時候的燕知幾乎瘦骨嶙峋,卻能體驗到一種愉悅的擁擠。

他的手指從他最熟悉的眉眼上描過去,“我不需要牧長覺,我隻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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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知的眼瞼抖了一下。

微弱的燈光把他的眼前照亮了一線。

他稍一抬頭,看到了床頭櫃上緩緩轉動的小夜燈。

那是一個彆致的走馬燈,鏤空的燕子圖案隨著燈罩的轉動穿錯在流影之中。

這估計也是牧長覺買的。

燕知本來還有些想不通牧長覺光買水果生鮮怎麼能花幾千,但這又是水晶盞又是骨瓷碟又是走馬燈,又不意外了。

他自己生活不需要這些東西,隻想找個機會一並還給牧長覺。

他想不起來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但總之是下午。

燕知平常也就六個小時的睡眠,現在半夜醒了也很正常。

他有些口渴,裹著被子從床上起來,穿鞋去客廳。

看到客廳沙發上坐著人的時候,燕知一點不意外。

畢竟是他剛剛夢見過的人。

他剛睡醒,這時候最容易看到幻象。

大概是記憶存留的餘影,牧長覺還穿著白天的襯衫長褲,雙臂抱胸,微微垂著頭,已然是睡著的樣子。

燕知略過他,正準備去廚房找水,卻看到了桌子上放著那盞洗乾淨的草莓。

他想一定是牧長覺走之前拿出來吃過。

隻是那一盞草莓看著還是滿滿的,看上去頂多吃了一兩個。

燕知把草莓捧起來。

昏暗中的草莓跟陽光下不一樣,看著顏色深許多,沒那麼鮮豔,真的像一顆顆小小的心臟。

而且大概拿出來有一陣了,摸起來也並不涼。

燕知把水晶盞換到一個手上托著,把最頂上的草莓拿了起來。

又大又漂亮,很飽滿水潤,散發著草莓特有的酸甜香氣。

燕知突然就想起來草莓是什麼味的了。

過去他不能吃太多涼的,隻能負責吃草莓尖,牧長覺負責消滅草莓屁股。

坐在牧長覺腿上吃累了,他把牧長覺的手拉起來捂在自己肚子上,“你要對草莓負責。”

牧長覺低聲笑得很好聽,手也很溫暖。

燕知蕩著小腿,靠在他的胸口上聽他的心跳,“你再笑一下,牧長覺。”

燕知把手上的草莓抵到齒間。

牙齒稍微一用力,草莓柔軟的薄皮就破開了,酸甜的滋味順著他的舌尖向後擴散。

像是多年之前,牧長覺那些點到即止的吻。

幻象陪伴他、擁抱他、跟他親熱,卻從不吻他。

對於這件事,燕知也從不要求。

因為哪怕是真實的牧長覺也很少吻他,就像是很少叫他“寶貝”。

如果這兩件事變得不克製,就會失真。

燕知不強求。

燕知慢慢地把一整顆草莓吃完了。

然後他把剩下的草莓擺了擺,掩蓋了他吃出來的那一個小坑,再用保鮮膜仔細包好才小心翼翼地放進冰箱。

因為是深夜了,燕知擔心吵到鄰居,腳步和動作都放得很輕。

他吃過草莓不想喝水了,去廚房簡單漱了個口。

路過牧長覺的時候,燕知彎腰在他耳緣的小痣上親了一口,利落地走了。

聽見燕知翻身的動靜消停下來,牧長覺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肩頸,在黑暗裡緩緩地深吸了一口氣。

他盯著剛被燕知扔進垃圾桶的草莓果蒂看了一會兒,撿起來捏進了手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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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五一沒調休,學校一共放了三天假。

後麵兩天牧長覺都沒露麵,電話也沒打過。

燕知冰箱裡之前的營養補劑不知道被他收拾到哪去了,裡麵堆滿了牧長覺買的水果生鮮。

燕知怕浪費東西,從保鮮期短的吃起,兩天先把草莓吃完了,又就著望鬆濤送來的火鍋和排骨涮了一些菜。

他把冰箱裡剩下能久放的東西都包好了,想著等牧長覺下次來給他拿走。

他按照包裝上的價格算了一下,一邊心疼一邊用微信給牧長覺轉了五百多塊錢。

倒不是他多能吃,主要是牧長覺買東西實在有些誇張。

兩百多塊半斤的葡萄,燕知覺得確實挺好吃的,但還是貴得離譜。

他剛把錢轉過去,“回時”就秒回了。

“這是哪次的費用?”意味深長。

燕知沒接他的話,“這是我吃的東西的錢,你買的那些。你一直沒過來,那些東西放不住。”

“怪我。”

“我有點兒事在處理,辦完就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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