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知站了半天沒能有反應。
“不是腰酸?”牧長覺稍微扶了一下他的小臂,把他帶進了屋裡。
“不用。”燕知在門口站住了,“牧老師搬到這兒來住了?”
牧長覺用食指碰了一下嘴唇,聲音很輕,“進來說,現在鄰居都休息了。”
樓道有些放大聲音的效果,夜晚顯得靜極了。
牧長覺的聲音低沉悅耳,幾乎像是一種蠱惑。
燕知猶豫了一下,跟著他進去了。
因為是上下層,這套公寓的格局跟燕知家裡是完全一樣的,一室一廳一廚一衛。
房間裡麵收拾得很乾淨,擺設的簡單家具大部分都是學校給配置的,多餘的東西很少。
隻是沙發上堆著一堆柔軟的靠枕和毯子,顯得有幾分溫馨。
“你怎麼會能搬到教師公寓的?”燕知仍然很意外,“你又不是學校編製內人員。”
“因為工作關係。”牧長覺把廚房的燈打開,洗了洗手,“現在這邊公寓的房源不緊張了,學校就願意臨時借一套給我。”
“學校不能給你的一卡通開通食堂消費權限,卻能借一套教師公寓給你?”燕知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牧長覺從廚房裡端了兩碗粥出來,“燕老師坐下說。”
“這些手續都是小陳替我去辦的,具體的規章我也不是很了解。”他說得很自然,“正好我自己有套帶廚房的公寓,也不用總去麻煩燕老師。”
他這麼一說,燕知就覺得有道理了。
本來食堂就不是牧長覺的剛需。
他是什麼身份地位的人,圖方便想在學校弄套房子也不用花多大功夫。
而且一句“不麻煩”他,把兩個人的距離拉到一個剛好的邊界。
燕知反而放鬆了一點,不由自主地靠進了沙發的一堆小軟墊裡。
牧長覺沒挨著他,在沙發的另一側坐下,“正好我也才回來不久,熬了一點粥,燕老師賞光嗎?”
燕知確實又累又餓,剛剛吃的蘋果涼呼呼地墜在胃裡,不太舒服。
牧長覺自己喝了一口,皺皺眉,“有點太淡了,味道很一般。燕老師還是彆喝了。倒了算了。”
“沒事兒。”燕知沒讓他把碗拿走,“我嘗一下。”
牧長覺停下起身的動作,“真挺一般的,應該是我調料沒把握好。你不用勉強自己喝。”
“我餓了。”燕知感覺挺怪的。
他本來是要跟牧長覺客氣不喝。
結果跟牧長覺說了兩句,就變成了客氣要喝。
而且他覺得牧長覺總是說要扔東西,挺不好的。
有錢也不是這麼糟蹋。
隻是他管不著。
燕知低頭抿了一口粥。
分明就很清爽,看著像白米粥,卻有細膩的纖維口感和肉香。
“燕老師,不喜歡就彆勉強。”牧長覺的語氣依舊
淡淡的,“做這種東西也不花功夫。”
“我喜歡。”燕知隻能繼續跟他客氣←←[]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我覺得好喝。”
他專心地慢慢喝粥,沒注意什麼時候肚子被毯子護住了,隻覺得很暖和。
“燕老師最近這麼忙,劇組那邊的時間需要做調整嗎?”牧長覺斜靠著沙發,看著他小口喝粥。
“不用。”燕知對時間有非常明確的感知和劃分,“劇組的時間我完全可以調節。”
“好。”每一次牧長覺都不多勸也不多說,剛好地停在邊界之外。
燕知現在吃東西很少說話,和他小時候不一樣。
上初中的時候他有段時間眼睛的毛病總犯,早上出門還是好的,上午學校就打電話說燕知摔了。
牧長覺跟學校和劇組都請了假,那段時間在家陪著休學的燕知。
有一次燕知正在摸摸索索地吃西瓜,認真負責地把幾片西瓜尖全啃了。
他在自己家不這樣,但是當時仗著有牧長覺,肆無忌憚。
牧長覺怕燕知眼睛看不清他自己坐著不安全,把他抱在自己腿上。
燕知一邊吃一邊叭叭,“我們語文課學了一首詞,特尷尬,你肯定聽過。”
牧長覺護著他的腰,“什麼詞?”
“李清照的,‘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燕知從西瓜上掰了一小塊,“施舍”給牧長覺。
牧長覺換成單手摟著他,把西瓜接了,“嗯,怎麼尷尬了?”
“我班裡同學可太無聊了,他們非說是‘燕子回時,月滿西樓’。一看見我進教室就喊“燕子回來嘍”,”燕知皺皺他秀氣的鼻子,評價道:“諧音梗,簡直不能更土。幼稚。”
那時候是牧長覺不愛說話,就愛聽他說,聽完問他:“那你說人家土了?”
“那我倒是沒那麼沒禮貌,我跟牧長覺一樣有風度。”燕知端著,作勢微鞠一躬,“我說我謝謝大家的喜愛。”
牧長覺的語氣稍微嚴肅了一點,“背後非議彆人不太好,尤其是喜歡你的人。如果你不喜歡彆人這麼喊你,就直接當麵告訴他們。”
燕知簡直委屈了,“我也沒不喜歡,我就是跟你講學校裡的事兒,說著玩兒的。你乾嘛說我?你是我媽還是我爸?”
他本來眼睛就不舒服,牧長覺還說他。
雖然有道理,他也不高興。
西瓜他也不想吃了,蔫嗒嗒地坐著。
燕知平常不是不講道理的小朋友,但他畢竟年紀小,還病著。
牧長覺也覺得自己說過了,輕輕把他攏進懷裡,“我錯了,我說重了,天天不難受。”
燕知伸手抱著他的脖子,吸鼻子了。
正好這時候工作室打電話過來,跟牧長覺商量接下來的行程安排。
燕知豎著耳朵聽。
就算剛拌了嘴,他也還是生怕牧長覺被叫走。
電話那邊說得挺急的,嘰裡咕嚕一長串。
牧
長覺一邊聽一邊輕輕拍著燕知的背安撫,等那邊說完了,“我這一陣不接新戲了,我孩子不舒服,走不開。”
那邊又是一通勸。
“不行,我不能給最後期限。”牧長覺沒留商量的餘地,“機會以後有的是,我孩子就一個。”
那邊的語速越來越快,最後沒等牧長覺再說話就把電話摔了。
燕知知道電話那邊是牧長覺的經紀人,挺凶的一個漂亮姐姐。
但他一點不擔心牧長覺,口是心非地抓著牧長覺的襯衫,“你才十七歲,哪來的孩子?”
牧長覺護著他的後頸安撫,“我不走。天天不擔心。”
他沒管燕知抓著自己的倆小爪上全是果汁,慢慢地給捋後背,“天天覺得我尊重你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燕知都不用想,“嗯。”
他就是太知道牧長覺事事都把自己放第一位。
牧長覺從不讓他失望。
牧長覺繼續溫和地問他:“那如果同學們喜歡你,你要怎麼辦?”
燕知還有點情緒,但是一直被安撫著,也慢慢緩上來一點。
他小聲嘟囔,“尊重。”
“這就夠了。”牧長覺結束了這個話題。
後來他們班裡的同學來探病,買了鮮花和賀卡。
當時賀卡上就寫著“燕子回時——我們等你!”
燕知很開心,放在枕頭下麵寶貝了很久。
隻是燕知從小就非常受朋友和同學的歡迎。
當時的他以為人被喜愛是理所應當的。
尤其是來自任何其他人的友情和親情,跟牧長覺一比都太平淡。
就像是喝著蜂蜜長大的人,覺不出糖水的甜。
喜歡燕知的人很多,但從來沒有人對他可以像牧長覺一樣。
所以就像牧長覺教的,對待彆人的喜歡,燕知尊重就夠了。
此類瑣事實在太多,那張賀卡被牧長覺收走之後,早早連帶著這件事被燕知遺忘了。
燕知把一碗粥喝完,身上被毯子和軟墊護著,感覺再坐下去就快睡著了。
他要把毯子掀開起身,“挺晚了,我先回去。”
“你拿著毯子。”牧長覺扶了他一下,把毯子拉到了他肩頭。
牧長覺身上的氣息一下就把燕知包住了。
燕知突然明白了為什麼自己不能完美地虛構這種氣息。
因為那並不單純是一種味道。
也是一種伴隨著恰到好處的溫度緩緩浮現的安全感。
溫暖隨著牧長覺的動作輕微地起伏。
燕知很短暫地閉了一下眼,想把這種感覺記住。
“我送你。”牧長覺也沒留他。
“不用送,”燕知推辭,“隻是一層樓。”
“隻是一層樓。”牧長覺這次的語氣稍強了一些。
燕知走在前麵,牧長覺在後麵給他提著垂落在身後的長毯子,防止拖在地上。
把燕知送到家門口,牧長覺站在他一步外,“那片場見了,燕老師。”
燕知的目光有些躲閃,裹緊了毯子,“好。?[]?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