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二合一)(1 / 2)

古典製約 蒸汽桃 14576 字 8個月前

“在訓練過程中,我們教會動物‘按杆就能接觸異性進行交/配’的邏輯。”燕知站在屏幕前,指著幕布上的模型示意圖,“而在測試當天,我們會打破這個美好的承諾。”

台下的觀眾友善地哄笑。

會場在海報展區不遠處,用潔白的布質頂棚兜住習習的海風。

這場報告是燕知回康大之前的最後一場,仍然是交流性質的。

燕知作為本次會議最受歡迎的年輕研究者,前麵幾場報告已經把自己其他的工作講得比較清楚了。

這項非物質成癮的工作因為他已經發表了很成體係的文章,燕知本來覺得不太值得專門講。

但是因為這項工作故事性強,感興趣的人多,讓他聊聊的呼聲很高。

燕知就隻好答應簡單講講。

但那時候他還並不知道牧長覺會來聽。

“測試日動物仍然會進入可以自由按杆的訓練室,但與訓練時不同,”燕知稍微停頓,“此時他們接觸異性所需要的按杆成本是遞增的,比如測試第一天要按五次,第二天要按二十次,而第三天,它不僅要按夠三十次,並且要承受伴隨按杆出現的電擊懲罰。”

他問台下的同行,“如果換成你們,大家會為了獎勵付出到哪一步?”

第一排的聽眾中有人回答:“那要看獎勵有多吸引我,十塊錢和十個億,那我肯定兩模兩樣了啊!”

“非常好的答案。”燕知在笑聲中繼續,“正是如此,異□□配對不同動物的吸引力不同,導致每隻動物的放棄節點不同。”

“有的動物在按杆次數增加到五的時候就放棄了,但是有的卻能在按杆要求為一百次的時候承受不致損傷的最高電擊。”燕知展示了差異極為顯著的統計圖,“正是後者,幫助我們找到了這些和非物質獎勵或者說是情緒獎勵相關的神經元。”

翻開下一張演示文稿,燕知突然卡殼了。

明明這些都是他爛熟於心的內容。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前幾天在海報展區,牧長覺問了他那個問題,燕知居然對自己幾年前親手做出來的數據感到心虛。

“講到精彩處了,燕老師彆賣關子!”台下有他認識的學者帶頭起哄,其他人禮貌地笑著鼓掌。

燕知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演示中,“當我首先用病毒特異性地殺死了這些多巴胺能神經元,原本最‘執著’的動物也放棄了按杆。”

“殺死?”

燕知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牧長覺會插話。

“我是一個外行,可能問的問題不專業。但我以為大腦是人類最重要的器官。難道不是每一個神經元都是非常重要的嗎?”

燕知又有幾秒鐘的猶疑。

不是因為他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而是因為他不確定到底有沒有人問這個問題。

他選擇了一個模棱兩可的處理。

燕知望著牧長覺的方向,沒有像是平常那樣和提問者發生專門的

對話,“當然,殺死神經元隻能作為一個極端的初級驗證手段。在之後的研究中,我們隻是抑製這些神經元,這是可逆的。”

然後他說出了這項工作中最重要最核心的結論,“即使在每次測試中都抑製這簇集中於前腦的多巴胺能神經元,也隻有和社交這項單一行為發生了改變。”

“實驗組動物的運動、情緒和記憶都和對照組持平,不受到神經元抑製的影響。”

“另外在這項工作後期,我和我的導師惠特曼教授共同合成了一款可以在空間和基因雙維度靶向抑製這簇神經元的化合物,憂立安。”燕知進入報告的收尾階段,“市場中主流的相關藥物造價極為高昂,而憂立安如果可以轉化到臨床,很有希望成為更為高效的平價選擇。”

燕知笑了笑,為報告收尾,“到那時候,解除古典製約或許就不再是一件奢侈的事。”

因為這場報告也是為了燕知專門臨時組織的,沒有設定結束時限。

參會者的問題一個接一個,直到有人問:“燕老師,如果憂立安主要是抑製情感需求,會不會導致性/功能障礙?”

“很犀利的問題,恰巧當時我們也想到了。”燕知又帶起一陣笑聲。

“如同我多次提到的,這項工作的核心是古典製約的解除。”他把演示文稿翻到最前麵的背景介紹,“用於實驗動物任務訓練的異性對象一直是固定的,所以它也隻是對這位‘舊相識’不再關心,仍然會很樂意和其他異□□配。”

他補充說明道:“而且不僅是□□獎賞,我們在後續的係列研究中發現,抑製這些神經元隻對原本成癮的對象喪失興趣。”

“哇!燕老師這新藥可以說是‘負心漢’必備了。”聽眾們笑著打趣。

燕知笑著垂下眼睛,“這個化合物第一次被認證在動物實驗中有效的時候,正好趕上我離開斯大,惠特曼教授還特地為我學了一句唐詩來作紀念。”

那天白發蒼蒼的老教授站著他身邊,有些緊張地搓著手,“林剛教給我的,你聽聽看,是不是這樣念?”

燕知很努力地恭聽著。

“金想小巷我想秦。”

燕知笑了,就像他當年笑著糾正惠特曼教授,“君向瀟湘我向秦。”

會場剛剛的氣氛原本還很熱絡,在他說完這一句之後,慢慢就安靜下來。

同行們走之前一個個跟他合影留念,又少不了和他說幾句想加深下給他的印象,一拖二拖的天色都暗了。

燕知是當晚回去的飛機,再耽擱下去就得誤機了,沒任由大家一送再送。

離開會場前他回頭確認了一下。

牧長覺的座位是空的。

燕知慶幸了一秒自己當時沒有跟他互動,回酒店拿了行李就直接打車去機場了。

等辦值機的時候,燕知突然發現自己的經濟艙變成商務艙了。

雖然他的差旅都是經費報銷,但燕知省慣了,並且對高級艙位並不感冒。

這點距離不值

得,還不如給學生發勞務。

他估計是航空公司搞錯了,把機票拿給值機人員看,“你好,我沒有辦升艙。”

櫃員看了一下記錄,“哦您這個升艙是十幾分鐘前辦理的,費用已經補繳過了,您可以直接去貴賓休息室休息。”

“可是我確實沒辦過升艙。”燕知有些困惑,“能不能麻煩你幫我查看一下繳費來源。”

“這個沒辦法幫您看的,先生。”櫃員有些為難,“如果您沒有其他問題,可以去候機了。”

燕知回頭看了一下。

他後麵等著值機的隊伍挺長的,也沒好意思再耽擱。

剛進休息室,他就看見牧長覺了。

現在牧長覺包得挺嚴實了,帽子口罩都很齊全。

如果是幻象,也不用包成這樣。

他正低著頭在手機上打字,隻在燕知推門進來的時候看了一眼他,很快又繼續發消息。

燕知心裡想著升艙的事兒,忍了一會兒還是去問了:“是不是你給我辦的升艙?”

“什麼升艙?”牧長覺好像很忙,隻是抬頭掃了他一眼。

帽簷和口罩之間的眼神太冷淡也太漠然,就像隻是看一個不太熟的同事,讓燕知沒敢繼續問。

這才是牧長覺該有的態度。

燕知想。

或許是他那天對牧長覺的提醒終於生效了。

他自己求仁得仁。

燕知用一次性紙杯接了熱水,找了個離著牧長覺最遠的單人沙發坐下。

他這幾天工作強度挺大的,這種特邀的報告專場遠要比跟其他學者一起講要辛苦。

趕飛機的時候還好,現在一坐下來就渾身酸疼。

但是飛機上能睡五個多小時,燕知還是堅持著快速瀏覽了一下這兩天的新上線文章。

因為薛鏡安的加入,他現在對和免疫交叉的方向也額外關注了一些。

燕知翻著期刊網頁,覺得一個新發表的工作簡介有些熟悉。

他把薛鏡安的簡曆翻出來,那項工作確實就是之前她做的,而且通訊作者也確實是她前導師。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這篇文章的作者列表裡麵卻沒有薛鏡安。

燕知剛準備仔細看一下這篇文章的主體結果,就聽見廣播通知商務艙要提前登機了。

他餘光看見牧長覺沒動,就自己背上包先走了。

燕知很久沒坐過商務艙了,看到兩兩一排的寬大座位還有些不習慣。

尤其這種兩個同排座位緊挨著、控製台在外側的座位格局,更讓他不舒服。

跟陌生人太近了。

他核對著座位號坐下,想等起飛後到經濟艙看看有沒有空座位。

不過商務艙的座位確實寬大舒服多了。

在會場站了一下午,燕知腰累,一往後靠住放鬆下來,又有點不想動。

他剛有點糾結一會兒到底坐哪,旁邊的人就來了。

燕知

仰著頭看牧長覺放行李,“……”

“好巧。”牧長覺隻跟他說了倆字,又接著到手機上忙去了。

行,至少是認識的人。

燕知累得要睜不開眼了。

飛機一平飛他就從包裡掏了藥出來。

牧長覺大概買了飛機上的流量,一直沒關過手機。

等燕知喝藥的時候,他才出聲問了一句,“燕老師吃的什麼藥?”

他依舊漫不經心的,甚至沒轉頭看他。

“助眠的,”燕知說了一半實話,“防止暈機。”

牧長覺沒接著問。

燕知也沒力氣多說,咽了藥不到十分鐘就靠在椅子裡睡著了。

牧長覺的手機放下了,叫了空乘過來,“麻煩給我拿兩條毯子,謝謝。”

接了毯子,牧長覺先展開一條,給燕知蓋的時候碰了一下他的手。

冰涼冰涼的,一碰到熱源就本能地抓住。

牧長覺皺著眉,沒把手抽走,動作極輕地摸了摸燕知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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