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一上車,燕知就把蝠鱝小絨毯拆開了給自己裹上,還若無其事地看看窗外,“這邊明明晴天的時候多,這兩天還挺涼的。”
牧長覺看他像個雞蛋卷一樣裹好了,仔細把他肚子上的毯子壓服帖才給他係上安全帶,“是挺涼的,那這個毯子先借給你玩一會兒,回家你可得還給我。”
燕知在手機上查實驗室的消息,一邊看記錄一邊誇自己的學生,“鏡安他們真的挺有上進心。你看我不在實驗室,他們的實驗進度也很好,上次我回複的問題基本上都有推動。很好。”
就是不回答牧長覺的問題。
“那是燕老師帶得好,”牧長覺騰出手來揉了揉他的卷發,“會啟發。”
燕知一聽見“燕老師”三個字就炸毛,“牧長覺你再叫一次試試。”
他語氣挺衝,先紅的卻是耳根。
“不讓叫啊?那你把毯子還給我,我花錢買的,你又不稀罕。”牧長覺在出停車場的出口排隊等繳費,抽空伸手摸了一把燕知的小腹,“玩了一整天,累不累?”
本來燕知還想著怎麼合理地占有毯子,牧長覺一問他,他眼皮就有點發沉。
他抱著毯子團了團身子,把蝠鱝的兩個翅膀都壓到身體底下,用魚頭上的尖角遮擋光線,直接閉上眼睛休息了。
雖然時差倒過來了,也在出租的房子休息了幾天。
但是燕知的體力堅持將近一天已經很不容易了。
他幾乎立刻就睡著了。
等牧長覺把他那一側的車門拉開,燕知也沒醒,手指卻立刻攥緊毯子的邊緣,說夢話似的,“小魚喜歡我,又沒喜歡你,你乾嘛跟我搶……”
“沒人跟你搶,”牧長覺輕笑著哄他,把燕知的毯子裹嚴了,把他從車裡抱出來,“到家了,我抱你回去。”
燕知半睡半醒地伸手摟牧長覺,“困。”
“睡吧,沒事兒。”牧長覺輕拍了他兩下,抱著他上樓了。
他倆到家的時候也就八點多。
六月的帕市天很長,燕知蜷在床上的時候,外麵的天甚至還大亮著。
半夜,他是聽見雨聲醒過來的,皺著眉攥了一下手指,“牧長覺。”
“在呢。”牧長覺本來就正摟著他,稍微收了收手臂,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怎麼醒了?”
“是不是下雨了?”燕知把臉埋在他懷裡,聲音有些悶。
“有點兒。”牧長覺節奏很慢地在他背上輕拍,“沒事兒,不害怕,我這不在這兒呢嗎?”
燕知睜開的眼睛有些不聚焦,“怎麼總下雨?之前我在這裡的夏天幾乎不下雨。”
“下雨也沒事兒。”牧長覺把他身上卷著的毯子提起來一個小角給他看,“它不是保護著你呢嗎?”
燕知抓住毯子的一角,壓到自己頭下麵枕著,“這是我的。”
“是你的。”牧長覺看他眼睛又有點紅,沒接著逗他,“本來不就是給你買的嗎?”
“牧長覺。”燕知低聲叫他的名字。
牧長覺不厭其煩地答應,“嗯?”
“我好多年沒在雨夜出門了。”燕知的眼睛在夜燈的暖光中微微閃動,“因為雨夜總是讓我想起來我是怎麼失去你,失去爸爸,失去媽媽。”
他聲音低低的,“好像我被雨夜詛咒了。”
“那怎麼會呢?”牧長覺握著他的手指,親了一口他的指尖,“誰能舍得詛咒你?”
燕知的下巴皺了皺,眼圈更紅了。
“停,打住,不能老哭寶貝。”牧長覺捏了捏他的下巴,“天天是不是睡夠了?”
燕知茫然地抬著濕漉漉的眼睛,“什麼?”
“我看你有力氣鬨覺,不像能接著睡。”牧長覺有理有據地提議,“想不想出去走走?”
燕知當然不想。
他看了一眼表,“淩晨三點?”
“今天回來的時候,我看到咱們這條路的拐角就是個便利店,”牧長覺神秘兮兮的,“二十四小時的,今天晚上的特價商品是黑巧和草莓。”
“你彆總跟逗小孩兒一樣兒,”燕知抗議,“我真的害怕晚上下雨,我不想去。”
牧長覺平躺下,把燕知抱到自己身上,“你不喜歡草莓嗎?”
燕知躺在他胸口上,口是心非,“不喜歡。”
“我聽說他們這兒的人喜歡把巧克力隔水融了,用草莓一蘸能蘸出一層脆殼來,”牧長覺輕描淡寫,“聽著還不錯,天天不想試試?”
燕知攥著毯子邊,“白天去不行嗎?”
“行啊,那我們睡覺,等天亮了去。”牧長覺順順他的頭發,“先睡吧。”
燕知在他胸口枕了一會兒,突然冒出來一句,“我想吃酸的。”
“家裡好像有一個檸檬,我給你泡點水?”牧長覺假裝聽不懂。
燕知抬起頭來怒視他,“我不想吃檸檬,想吃草莓。”
牧長覺又給他提了一個新建議,“那我出去給你買,你在家裡等我。”
燕知幾乎已經完全不掩飾了,說得很直白:“我一個人在這兒害怕。”
“我一個人也害怕。”牧長覺模仿他坦蕩的語氣,臉都不紅一紅,“那天天現在陪著我去買?”
“可是外麵下雨。”燕知猶豫。
牧長覺溫和從容,“沒關係,我有傘。”
時隔九年,燕知第一次在雨夜站到門前。
他被牧長覺裹得很嚴,甚至套了一雙不知道什麼時候買的新雨靴。
燕知低頭看著薑黃色的及膝雨靴,不由有些驚歎,“我在這邊隻見到過小孩子穿這種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