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選錯了人 林姑娘不是好欺負的。(1 / 2)

晴雯本便大怒著, 聽了那婆子嘴裡說“再讓林姑娘氣病了”,更不由火冒三丈, 揮開婆子的手便罵:“明知林姑娘體弱,你們還背地裡議論,現在還咒姑娘病?怪不得姑娘這兩日不舒坦,原來都是你們這起小人給咒病的!等我回了老太太,一個個發落你們出去!”

那兩個婆子一聽,更不敢放她走了。

正值冬日,人人在屋裡取暖貓冬, 路上人少。

兩個婆子見沒旁人,便一邊一個, 硬拉著晴雯不肯鬆手, 先還句句央求,後見晴雯總不肯鬆口, 還越發惱了,話裡便帶了威脅:“姑娘又不是林家來的, 是咱家的人,又不會一輩子跟著林姑娘。姑娘去告訴了,我們被攆,沒了營生, 姑娘就不怕以後失了人心,人人恨你?”

她們在兩府裡可不少親戚朋友,晴雯現在得意, 就沒有求上旁人的時候?就沒有落魄的時候?

晴雯哪裡肯受這話?

她兩眉一立,正要接著罵,忽聽身後是秋藤姐姐的聲音:“晴雯,怎麼去了這麼久還不回來?姑娘讓我找你來了!”

秋藤笑問了這一句, 仿佛才看到兩個婆子一般,皺眉問:“你們在這拉扯晴雯做什麼?規矩都沒了?”

晴雯一下掙開兩個婆子,對著秋藤就告狀:“她們議論姑娘不如寶姑娘,還——”

秋藤攥了她的手,示意知道了,不令她再說。

她上下打量兩個婆子幾眼,一個一個指著笑道:“你是李才家的,你男人在周大爺手下聽使喚,可惜他年歲大了,周大爺嫌他不利索,要換人。你是孫大的母親,你兒子在梨香院那邊的角門上看門,沒少得薛家大爺的賞,你們都是這條路上掃灑的,是不是?”

兩個婆子這回全嚇跪了:“姑娘寬宏大量……”

秋藤不待她們說完,便笑道:“晴雯是老太太派來服侍我們姑娘的,她一心為我們姑娘想,今兒的事便是原樣回了上去,老太太、太太、璉二奶奶,任哪一位都隻有賞她的。”

“倒是你們兩個……私下議論兩位姑娘誰好誰不好,難道太太和薛家姨太太就能容你們這些挑唆主子不和的話?說不準比老太太還先罰你們,那時你們才知道——”她走近兩步,壓低聲音,留了一半話尾沒說。

兩個婆子早不敢出聲兒了,都琢磨這話。

“都這麼大歲數了,彆好賴不知,見到點好處就迷了眼。”秋藤把兩人扶起來,“乾你們的罷。”

回房的路上,晴雯憤憤:“就這麼饒過,也太便宜她們了!”

秋藤擰她的臉:“不然呢?真個鬨去老太太麵前把人都攆出去?攆走兩個容易,你知道這裡有多少人都說過這話了?”

晴雯:“姐姐早就知道!”

秋藤:“不但我知道,盛月也知道,紫鵑也知道,連滿溪夏雁也知道,姑娘更是早知道了。”

晴雯腳下停了:“怎麼都瞞著我一個。”

秋藤笑,拉她的手:“你這塊暴碳,誰敢叫你知道。今兒若不是我碰見,你不鬨個天翻地覆,你肯罷休?”

晴雯不明白:“怎麼不能鬨?”

秋藤一歎:“你覺得這話是怎麼傳出來的,誰讓傳的?”

晴雯早想到了,一個“薛”字衝出口,被秋藤連忙捂住:“彆說出來!”

嘴被捂著,晴雯隻能用手又比了個“二”。

或許還有二太太。

“你看,你也不傻!都想到這了,怎麼想不到就算鬨到明麵上,最多也就是打幾個婆子攆幾個丫頭,或許攀咬出來的人多了,‘法不責眾’,連她們都不好罰了,還能真把這兩位怎麼樣?那是長輩,當家的太太,想給姑娘使絆子,招數多著呢。”

秋藤教她:“再說,現在議論的人還不算太多,真鬨大了,人人聽說,還叫外頭小廝也心裡琢磨是咱們姑娘好看還是寶姑娘好看嗎?這裡的人醃臢得很,那邊喜歡聽,我還嫌玷辱了咱們姑娘呢!”

晴雯聽了有理,可還是氣:“那這事就這麼算了?”

就算隻能打幾個婆子,也好叫人知道她們姑娘不是好議論的!

“怎麼會?我會讓姑娘白受這個委屈?”秋藤推她進院門,“隻整治幾個粗使婆子有什麼意思,且等著看罷。你有生氣的功夫,不如好好想想,她們傳這些話到底是為的什麼。”

她和盛月猜,這些話,這裡的二太太雖然未必知道,二太太的陪房和常使的人一定知道。

二太太的陪房裡,又數周瑞家的最會拜高踩低,拍馬溜須。大約是因為先太太的緣故,二太太對姑娘又一向有三分彆扭。如今終於來了一個品貌能與姑娘相提並論的外甥女,薛家要踩著姑娘顯出寶姑娘,周瑞家的這些人可不上趕著相助?

以後直接讓周瑞家的沒臉,不比打罵下頭那些原本便沒臉的更有用。

想個法兒直接從下人裡駁了這話,悄悄地止住,也比鬨到明麵上強。

姑娘到底是客中,她們直接針對的人越少越好。今日放了那兩個婆子一馬,不圖她們記得姑娘的好,能有一個想明白自己是被當槍使了,對姑娘也是好事。

至於薛家想做什麼——

薛家早不行了,薛家大爺打死了人,官司都是賈王兩家擺平的,薛家大爺看著也不像還能出息的樣子,隻有寶姑娘一人算好的。寶姑娘翻年十三,正該慮到婚事。

王家老爺赴了邊任,家裡也沒有年歲合適的爺們,這榮國府裡,可不有一個寶二爺能讓薛家碰一碰?

這也正是姑娘和她們都不想將此事鬨開的最主要的原因了。

寶姑娘想嫁寶二爺,她們姑娘可不想!

真和寶姑娘爭起誰模樣兒好看,倒像爭著要嫁寶二爺一樣!

秋藤和晴雯進了屋子,黛玉正練字。

兩人便等黛玉寫完這一節,放筆,抬頭,才上前回話:“姑娘,晴雯在路上碰見人胡說八道,所以耽誤了一會。”

晴雯忙道:“姑娘,園子裡梅花已開了一半,姑娘什麼時候去賞?”

黛玉讓晴雯去花園給她看梅花開了多少,其實大半是找個事讓她出去走走,彆總在屋裡坐著。

她說聲“知道了”,便問秋藤:“晴雯和人吵起來了?”

秋藤笑回:“豈止是吵,那兩個婆子拉拉扯扯的,都要打起來了。”

便略說了兩句當時情景。

她不過去,那兩個婆子都要把晴雯衣服扯壞了呢。

晴雯低了頭:“我給姑娘惹事了。”

“手給我看看。”黛玉命。

晴雯上前兩步,伸出手。

她的手被兩個婆子扯了半日,紅了好幾塊,幸好沒發青發紫。

黛玉:“去找盛月姐姐上藥,這兩日彆做針線了。”

晴雯越發低頭:“多謝姑娘。”

黛玉:“你的脾氣也該改改,彆總聽風就是雨。將來回了家裡,娘雖然寬容憐下,卻並不是一味好性兒,什麼都容得。你若犯了娘的忌諱,我可不好求情。”

這話雖是教訓,卻聽得晴雯高興起來了!

她又忐忑,忍不住確認:“姑娘的意思是——”

“怎麼,你不願意同我走?”黛玉笑問。

“不是,不是,奴才願意!”晴雯忙答!

“那還不快聽我的話去上藥?”黛玉問。

“我這就去!”晴雯行禮,一轉身跑了。

黛玉笑了一會,拿起筆。

秋藤上來磨墨,笑道:“姑娘這幾日心緒不大好,虧她鬨了一場,還讓姑娘笑了幾聲。”

黛玉歎:“我是在想,不知年前家裡的信能不能來。娘受傷快四個月了,也該好了。”

秋藤忙道:“原來姑娘是在愁這個。要我說,姑娘隻管放心就是,太太那裡必然有最好的大夫診治,反倒是姑娘,若因這個愁病了,才叫老爺太太那裡也掛心呢。”

“話是這麼說……”黛玉抿唇。

娘這次受傷其實算給緋玉擋了一難。可娘不會次次都在緋玉前麵。以後緋玉獨自麵對危險的時候還多著。

真叫人揪心。

所以,她以後,能做什麼呢?

她能為爹娘,為緋玉,都做些什麼呢?

……

過了幾日,紫鵑母親病了,她告假回去看望。

紫鵑哥哥抓了藥回來,紫鵑去熬藥。

她正對著爐子扇風,便有人隔牆問:“姑娘,聽說薛家的寶姑娘比林姑娘還俊呢,是不是真的?”

紫鵑忙道:“這可是沒有的話!”又忙問:“二嬸子,怎麼這話都傳到外頭來了?”

她二嬸子笑道:“誰閒了不打牙嘮嗑?你隻說是不是罷。我又不會同人家說是你說的。”

紫鵑怎能在外頭議論林姑娘。

可偏問話的是她親二嬸子,她不好冷斥,正想糊弄過去,忽想到了晴雯這幾日在屋裡的抱怨。

一時計上心來,她便說:“嬸子想想,寶姑娘是大姑娘了,林姑娘還是小女孩兒呢,誰把這兩位放一起比模樣兒,那不是說胡話嗎?嬸子怎麼也糊塗了,倒聽他們胡沁這些,還不快不要再說了呢。”

又道:“寶姑娘是太太的親外甥女兒,林姑娘是老太太的親外孫女,都是貴客,你們外頭瞎說瞎比,真叫上頭知道,打一頓、扣月錢都是小事,被攆出去才是完了!”

她二嬸子聽了前頭的,覺得有理。

聽了後頭的,她認真怕起來,忙說:“我這也是聽旁人說的才和你說兩句,好姑娘,你可千萬彆告訴人去。”

紫鵑笑道:“嬸子彆再同旁人說就是了。誰再議論,你就直接拿我這話告訴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