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不論生死 薑寧大笑:“你,敢是不敢?……(2 / 2)

林如海注視著五年未見的大女兒。

她長大了,長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看上去比她妹妹小一圈,但確確實實是平安長大了。

他命小女兒:“緋玉,扶你姐姐起來。”

“是。”緋玉扶起黛玉。

“好了。人齊了,虛禮也行完了。”在眾人之先,終夏慢悠悠開口,笑問林如海,“是不是該談正事了?”

林如海看向薑寧。

薑寧抬手,示意讓林如海說。

她想看看林如海的態度。

林如海沒令人鬆開兩個小廝堵著的嘴,向西靠了兩步,站在黛玉身前,斜身麵對賈母和賈赦,麵上無一絲笑:“老夫人,賈將軍,我夫人今日來貴府接黛玉回家,貴府卻有人欲加謀害,在她車馬上動手腳,想令她命喪半途,此事,你等有何解釋?”

賈政進來後悄悄向東走,站在堂屋與側間之間,聽得此言,慌忙看向賈赦。

小子們傳的話竟是真的?

大哥為什麼非要害了薑夫人?

這屋裡的陣勢……

賈政一一覷向大哥、母親、護國公、薑夫人和平昌侯——

正對上了平昌侯似笑非笑的眼神。

平昌侯右臉上的疤痕隨著她的笑一同揚起。

賈政不敢再看,忙低頭屏氣。

今日之事,不到要緊關頭,他最好不要亂插話。

賈母搶在賈赦之前開口,強笑道:“這其中必然有誤會。今日薑夫人來,全家掃榻恭候,自我之下,女眷出門相迎。薑夫人是家中貴客,一品誥命夫人,黛玉的母親,家中害她不但無益,反會招禍,還會壞了黛玉與家中情分,令賈家與林家反目成仇,還請——”

她當麵叫出對林如海的尊稱:“——林大人,細想。”

前嶽母話中如此謙恭,說完甚至還彎腰致意,林如海躲開前嶽母的禮,再出口的話,態度卻分毫不軟:“是否為誤會,老夫人心知肚明,何必將貴府與貴府中包藏禍心作惡多端之人混為一談!”

“你!”賈赦早已忍不得,上前一步,眼中幾乎要噴出火!

“賈赦!”賈母摔杖喝他,“退下!”

他一開口才是全完了!

賈赦憤憤不肯退!

賈家母子倆竟然僵持住了。

一聲輕笑打破了屋中寂靜。

母子倆尋向聲音源頭,果然是隨意倚坐,態度輕鬆的薑寧。

“你閉嘴!”短短不到半日,賈赦先被一群下人給打翻捆在馬廄,來到榮禧堂又被護衛薑氏的男丁逼退,又是薑氏坐著,他站著,薑氏又敢嘲笑於他,隻覺再不可忍,“我等議事,哪裡容得你來置喙!”

“容不得薑夫人置喙?”終夏上前一步,“貴府有人想要她性命,賈將軍竟不許她出言,真是心中有鬼?”

這平昌侯的身份恰好壓過賈赦一頭,真是好用。

賈赦哪裡還管身份高低:“平昌侯,你又是——”

“賈赦,退下!”賈母不容賈赦再亂來!

賈赦滿額青筋跳動,一步也不肯再退,指向薑寧:“你空口白牙,口口聲聲是我要害你性命,終究有何實證?你賤妾出身,一朝得意飛上枝頭,就敢在這敕造榮國府裡仗勢欺人汙蔑撒野了!”

兩個小子都是家生奴才,全家性命在他手裡,他還不信他們真敢指認是他指使!

薑氏賤人!當日他就不該放過她——

林如海甩袖,兩步走向賈赦。

穆長音重重放下茶杯,冷哼震得身旁癱倒在椅上的賈母心肝又是一顫。

終夏摸向身側長刀,回頭用眼神詢問薑寧。

薑寧伸手向前,讓終夏退回來,也揚聲攔住林如海:“大人且慢。”

隻揍幾拳有什麼意思。

林如海才左手揪住賈赦的領口,右手正握緊拳頭對準賈赦的臉,聞言隻得忍耐胸中盛怒,收回拳勢,左手卻仍將賈赦推得踉蹌後退,咬牙切齒:“賈赦,彆以為我不會動你!”

即便兩個小廝咬死是自作主張,和賈赦無關,奈何不得賈赦,今日之後,他必定竭力搜集賈赦罪證,讓他求告無門!

突然,屏風後一聲炸響,又有女子的驚呼聲短促停下。

當是有人摔落了杯盤。

幾乎人人將精神繃緊。

眼看這禦賜榮禧堂裡就要上演全武行了,薑寧仍然放鬆坐著,笑道:“我勸賈將軍氣性彆那麼大,彆羞惱過了頭兒。瞧瞧你說的這些話,句句粗俗不堪,就能配得上這敕造榮國府嗎?”

“賤婦,你敢——”

賈赦話未說完,已被林如海一拳打翻在地!

“給我放乾淨你的嘴!”林如海又狠踢賈赦一腳。

賈政衝過來攔住:“林大人……如海!家兄一時激惱,口出狂言,還請林大人手下留情!”

如海何時學了武藝?

大哥雖然酒色放縱,當年也是被父親催逼著狠學了幾年武藝,竟沒防住如海一拳?

賈母從椅子上滑落下去。

“老太太!”鴛鴦驚叫!

聽得這一聲,屏風後的女眷都匆忙出來。

王熙鳳撲到薑寧身前跪下。邢夫人和王夫人手忙腳亂去攙扶賈母。

終夏摸出瓶藥,越過眾人,不顧阻攔,倒出一粒塞在賈母口中,令其咽下,觀察數息,退回薑寧身邊。

可不能真把榮國公夫人氣出事。不然有理也變沒理。

王熙鳳跪在薑寧麵前,卻扭頭哭求林如海:“林大人,林姑父!即便不看這些年的親戚情分,也不看老太太年事已高,隻看在死了的份上,好歹請您想想四姑姑——這裡都是四姑姑的血脈至親,此事鬨出去,家裡所有孩子的前程可全都完了!”

賈母有了呼吸,睜開眼睛。

穆長音淡淡問:“王宜人的話倒有意思。難道賈家男女的前程不是被賈將軍耽誤了,竟要怨上苦主?”

王熙鳳暗吸一口涼氣,不敢再多話,唯有對林如海叩首不停。

旁人還罷,她的大姐兒卻是大老爺的親孫女!大老爺若身敗名裂,大姐兒這輩子才算完了!

王熙鳳的話雖隱隱有威脅之意,卻也是常情常理。

看樣子,林家沒審出兩個小廝什麼。賈赦之罪的確無實證,鬨得太過,於林家也會有損。

會叫人說,林家絕情絕義。

賈家看著已有敗落之相,實則故舊親友眾多,並不好對付。這一件謀害未成的小事,實在也算不得什麼。

正好,薑寧就沒想過要在公堂上解決。

她向終夏伸手。

終夏令隨從呈上短刀,雙手放在她掌心。

薑寧起身,抽刀出鞘,對準搖搖站起來的賈赦腳下紮去!

閃著寒光的利刃從王熙鳳頭頂劃過,正紮在賈赦足前一寸。

王熙鳳心跳都停了一瞬,驚駭失色,猛地扭頭回看薑寧。

薑夫人發間珠動玉搖,芙蓉麵上笑容熠熠:“賈將軍,十五年前,你使計欲要害良為奴,害我冬夜奔逃至林府,你一定還記得。今日無非是你心有不甘,當年未曾得手,索性今日連親外甥女都一概毀了,才能全你色·欲未足的卑劣齷齪之心!”

“我未曾想過害外甥女,你勿要挑撥離間!”賈赦警惕退後,雙腿發抖,心中已然生出悔意。

薑寧大笑:“你雖令將軍夫人竭力留住黛玉,可黛玉今日必會與我回家!你如何確保黛玉一定不會上車?同乘一車,一車三命,你又豈是真正在乎外甥女的性命?無需再找任何借口!今日恰有護國公和平昌侯在此見證,多年恩怨,索性一並了結:三日之後,兵部校場,隻你我二人公平一決高下,不論生死,賈赦——”

她一字一頓:“你,敢是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