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1)(2 / 2)

沉戟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小孩,違反了家規。

黑皮青年彎著腰,整個人開始顫抖起來,眼前像是錯頻的電視,黑一片、白一片。

耳邊傳來警衛們的談話——

“他們還沒回來?”

“聽說鬨得挺大的,那群媒體爭相報道,說什麼“末日”來了,氣得上麵那群人開會都砸了好幾個杯子了。”

“我得到小道消息,如果二十四小時還沒動靜,就直接上核彈。”

“核彈?!那裡麵的人怎麼辦?那片海域怎麼辦?”

“總比病毒泄露好啊,犧牲幾百人,拯救全世界。皆大歡喜。”

沉戟背靠教廷,消息自然比這群警衛靈通。

他知道,殷馳孤身潛進研究所,已經十二小時了。

他知道,教廷有人動了手,殷馳多半有去無回。

他還知道,沒了殷馳,在這間處處“吃人”的監獄,那小孩肯定凶多吉少。

但他不敢去救。

他也不該去救。

沉戟直起腰,綠眸深深。

他現在要做的唯一一件事,是自行去領罰。

然後回來向穆斯認罪。

沉戟的步伐越來越快,衣角隨風揮動,帶出一種如刀般的淩厲感。

他走到牆下。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走到牆下。

他翻牆入室。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翻牆入室。

他從口袋裡拿出麵包。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帶上麵包。

最後一步,他拉開櫃門,對上那雙愕然的灰藍色眼睛,有些狼狽的移開視線,手卻倔強地往前伸。

“吃。”他鈍鈍地命令道。

海浪聲沙沙。

已經又囫圇睡了一覺醒來的西西懵懵地接過麵包。

霸道的香氣強勢地鑽進她的鼻腔,西西險些沒控製住,一口咬了下去。

好在在這驚險關頭,爸爸的話忽然回蕩在耳畔。

“他們會裝成好人,拿東西引誘,用武力威逼……把你哄出來吃掉、騙出來賣掉。”

小姑娘眼裡包起淚珠,她怯怯地縮成一團,抬眼偷看青年。

青年正低頭看著鞋尖,黝黑的膚色在黑夜中微微發亮,瀟灑帥氣,活脫脫一隻暗黑精靈。

可惜西西不懂欣賞。不僅不懂,她還飛快地將黑皮青年跟“黑漆漆”畫上了等號!

恰在此時,青年見她不動,僵硬地重複,“吃。”

眼中的珍珠越發飽滿了,西西嗚咽一聲,聲音糯糯,“西西吃,西西乖。”

她一邊安慰自己,一邊扯開麵包的包裝袋——扯開——扯不動。

半天扯不開,小姑娘腦袋上的紅氣泡急得快要炸開了!一直手忽地伸了過來。

“砰——”紅色氣泡像是禮炮般炸開,嚇懵了的西西抬頭,隻見青年三兩下打開包裝,又將麵包遞到麵前。

烘焙過的麵包有一種淡淡的奶香,像是一朵軟綿綿的雲。西西很自然地想到了朵朵。

她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朋友朵朵。

西西非常、非常努力地將視線從麵包上移開,腦袋上藍色的泡泡膨脹到極限,簡直要籠罩住整個櫃子。

“西西不好吃的,”小姑娘終於忍不住小聲抽噎著,珍珠奪眶而出,“不要吃西西好不好?”

這猝不及防的情緒爆發讓黑皮青年也愣住了,他沒反應過來,隻是下意識地抬頭,呆呆地看向小女孩。

西西將他的動作錯誤地判斷成了拒絕。

小姑娘腦中的那根弦一下子崩了,她一邊哭,一邊抱著有小半個她那麼大的麵包,用力地咬了一大口。

腮幫子鼓鼓囊囊,豐富的口感在口中炸開。

蔓越莓搭配堅果粒,混出一種奇妙的口感。

一口,一口,又一口。

最後一口麵包入肚,小姑娘下意識地舔了舔指尖殘留的甜味。

沉戟貼心地遞上紙巾和牛奶。

西西自然地接過紙巾,將手擦得乾乾淨淨,沉戟提醒,“還有臉上。”

西西點點頭,剛想擦臉擦嘴,忽然想起什麼,猛地抬起頭!

鯊魚黑珍珠般碩大的眼珠子像一麵鏡子,裡頭的小姑娘正一本滿足地坐在櫃子裡,臉上的淚痕都快乾啦!

西西:“……”

“沒吃飽嗎?”討厭的“黑漆漆”還在耳邊嘰嘰喳喳,“沒有了。不能一下子吃太多。”

因為貪吃誤了大事的小姑娘臉瞬間紅成了猴屁股,她下意識地模仿起殷馳,惡聲惡氣:“要你管!”

說完西西就後悔了,她有些怯怯地瞄了眼“黑漆漆”,見他看過來,立刻扭過腦袋,一副不主動不配合的模樣。

“嗯。”沉戟點了點頭。

任務已經完成。

西西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奇怪的“黑漆漆”乾脆利落地處理完來過的痕跡,三兩下翻到窗上。

在跳下去之前,他想了想,還是回頭補了句,“彆亂學。”隨後一躍而下。

西西想破腦袋都沒想懂“黑漆漆”的意思。

但她見到他醜醜的靈魂獸忽地湊近,用大腦袋頂了頂她(要不是靈魂獸沒實體,西西絕對會被頂翻),又愉悅地搖了搖魚尾,才朝著夜幕深處遊去。

牢房又重新恢複了平靜。

不知過了多久,西西摸了摸小肚皮,又摸了摸手上暖乎乎的牛奶。

眼裡冒出兩個大大的問號。

靈魂獸是不會說謊的。可是爸爸和生活老師也是不會說謊的呀。

那麼“黑漆漆”,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