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1)(1 / 2)

一點陽光落下來,拯救了西西。

臉紅撲撲的小姑娘下意識抬眼,旭日東升,遠處的海與山,蒙上了一層金色的薄紗。

“爸爸……”她呢喃出聲。

殷馳還沉浸在難以置信中,聽到她的聲音下意識支撐著坐起來,“這上麵的字一個都不認識……”嗎?

話語消弭在唇齒間。

他看到,偌大的太陽像是砸下來的火球,砸到海裡,砸到山上。

所有的情緒似乎都遠去了,在大自然令人震撼的美妙中,每個人都宛如螻蟻。

惡龍島竟然也會有這樣的美景。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靠在一起,朝陽底下,隻剩下兩道薄薄的影子。

西西:“爸爸,星空也是這樣的嗎?”

“你沒見過星空嗎?”殷馳稍稍回神,訝然。

“隻在故事書上見過。”西西怕驚跑了太陽,輕輕地回答,“生活老師說,故事裡都是假的。”

“夜晚的天空是黑黑的,隻有吃人的‘黑漆漆’。”

殷馳眉頭皺起,他想起西西來的第一天,那也是個沒有星星的夜晚。

或者說,他也有多久沒見到星星了?

一道思緒擊中殷馳,他猛地抬頭。

太陽是熱烈滾燙、無法直視的。

但當殷馳強忍著眼睛的刺痛,真的去仔細觀察,他很快發現了端倪。

影影綽綽的太陽,揮之不去的薄霧。

等旭日升到山巔,被雲遮住些許,霧氣立刻卷土重來,將整個世界再次籠進薄紗之中。

日出結束了。

西西失落地耷拉下腦袋。

“不該是這樣的……”殷馳喃喃。

“什麼?”小姑娘歪頭看向有些失魂落魄的爸爸。

殷馳驀然回神,望向這株土壤裡新發的“萌芽”。

打完仗就會好了,統一了就會好了,他進監獄了,世界就會好了。

但世界似乎從始至終都沒有變好。

此處眼下的旭日東升,不也是他處蒼涼的夕陽西下?

根本沒有變好。根本不可能變好。

“從明天開始,不,今天開始,”

殷馳金眸沉沉,畫風一轉,“我教你殺人!”

西西:“???”

影影綽綽的密林裡,銀發美人:“……”

他站在山腰,山底的人影背著光,因此看得不太分明,隻知道是一大一小。

但耳朵卻聽得清清楚楚。

於是躺平的監獄長閣下不淡定了。

他隻是照慣例躲到後山來看日出,然後莫名其妙吃了個大瓜。

首先,監獄裡突然冒出個孩子。

其次,這孩子是殺人機器生的。

——以上兩項,監獄長都能秉承著“不搭理、不作為”的原則直接忽視,但當他聽到最後一段,實在有些忍不住了。

不識字你不應該教她認字嗎?!

怎麼忽然轉到教殺人的頻道了?!

這是能隨便教的嗎?!

於是上午,去見新犯人的路上,實在無法對這等程度的誤人子弟坐視不理的監獄長閣下,矜持地開口,“最近有定期查房嗎?”

褐眸獄警腳步一頓,新獄警趕忙點頭,“每天都查的!”

於是監獄長閣下又追問,“那幾個特殊牢房呢?”

新獄警一時卡殼,褐眸獄警接上,“那幾個為政府效力。一般半個月檢查一次。”

銀發美人一算,心裡暗道不妙。

現在才月初,等月中才檢查,以殷馳的實力,那孩子估計都成小殺手了!

“每月的突襲抽查也要執行起來,”監獄長閣下淡淡地提醒,“這兩天就不錯,天氣很好。”

唇紅齒白的新獄警激動:“是,閣下!保證完成任務。”

監獄長滿意了,他不緊不慢地敲打完,揮揮手,“該乾什麼乾什麼去,我去看一眼。”

褐眸獄警和新獄警低頭,等監獄長的軍靴消失在視野中,新獄警興奮地戳戳褐眸獄警:“前輩,我覺得監獄長閣下也沒有那麼不管事啊。”

“而且他可是裴沅!我竟然跟偶像見麵了!偶像還吩咐了我工作!”

褐眸獄警也望著監獄長離去的方向久久出神。

“前輩,”新獄警還在嘰嘰喳喳,“你說監獄長這是不是要重新振作起來,整頓監獄呀?”

“就像他當年以一己之力拉起一支軍隊一樣!”

褐眸獄警回過神來,不置可否,“可能吧。”他伸了個懶腰,往回走。

新獄警沒反應過來,下意識追上去,“前輩,去哪呀?”

“準備啊,”褐眸獄警瞥了他一眼,“不是要抽檢嗎?”

新獄警一下更興奮了,“前輩,你知不知道我們監獄長以前的事跡?他……”

談話的聲音傳了很遠,褐眸獄警的思緒也飛了很遠。

他回憶起那些過往,那些戰場上的腥風血雨,戰後的舉杯共飲。

那時候還沒有這無處不在的煩人的霧,隻有漫天遍野的星星和明媚燦爛的太陽。

那時的他們追著太陽,從日出到日落,從封閉打到解放。

然後世界統一了,鮮花爛漫了,敵友握手言和了。

都勸他們放下,享受這美麗新世界。

可是那些血雨,那些藏在陰暗裡的過往,那些埋葬在土壤裡供養花草腥臭腐爛的戰友呢?

該怎麼放下,怎麼消解,怎麼去將破鏡重圓?

褐眸獄警的心緒忽地就平靜下來。

他看向身側的獄警——他才二十多歲。

可是他死去的同誌、這座監獄的許多犯人,甚至還不到二十歲。

清澈又愚蠢的新獄警見前輩看過來,瞪大眼睛,說得更起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