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餘波深(1 / 2)

我妻薄情 青青綠蘿裙 7970 字 3個月前

事情變得十分棘手。

此次平叛的兩個將領, 主將生死不知,副將下落不明,佐官嚇得要死, 一口氣寫了三封信到貴州,恨不得管謝玄英叫爺爺, 求他保住自己一條命。

這麼大的失誤,必須有人承擔朝廷的怒火。

主將沒死倒是好說, 死了……誰負責?他一個小小佐官,就是聽命辦事,真的真的不想死啊!

謝玄英給朝廷的奏疏, 寫了撕,撕了寫,熬了一夜, 在送出去前,終於得到個好消息。

監軍的梁太監活著, 他回來了。

找到謝玄英,這位老太監沒多繞彎子,張口就是:“韋副總兵殉國了。”

謝玄英深深注視著他。

“謝郎, ”梁太監滿身狼狽, 臉上大大小小不少口子, 人一瘸一拐, 但口氣格外鎮定, “這是最好的結果。”

謝玄英問:“所以, 是怎麼回事?”

“天降暴雨, 泥流滾滾,大軍不幸被埋深山。”梁太監不假思索,“赤江安撫司從賊附亂, 未曾及時營救。”

謝玄英看了他會兒,緩緩搖頭:“這仗還要繼續打。”

梁太監皺眉:“謝郎的意思是?”

“惹來陛下勃然大怒,有什麼好處?”他冷靜地問,“多增兵力,就要消耗更多軍費,問罪眾司,隻會將他們推得更遠,整個貴州都打起來,麻煩就大了。”

梁太監道:“總要有人擔責。”

謝玄英問:“叛軍情況如何?”

“傷亡不輕。”梁太監說,“這麼大的雨,被淹的不止是我們的人。”

“路況呢?”

“被堵得七七八八。”梁太監說,“恐怕援兵進不去,那邊的人也出不來。”

謝玄英的臉色就變得十分難看。

驛道淤塞,彆的好說,糧食運不過去,那邊剩餘的數千人,難道坐視他們活活餓死嗎?還有馮四,他迄今為止都沒有消息,恐怕被困在山裡了,總得找回來。

他思索片時,歎道:“罷了,先寫奏疏吧,總要朝廷發話才好行事。”

梁太監攏攏袖子,不急不慢地說:“依咱家說,暴雨雖是意外,可韋將軍一意孤行也難辭其咎。”

頓了頓,意味深長地說,“如今群龍無首,全靠謝郎一應支撐。這份忠心,陛下也是知道的。”

謝玄英與他交換了一個眼神。

少時,他道:“公公先好生歇息吧。”

梁太監也確實累了,沒再堅持。

他相信謝玄英明白他的意思,韋自行已經死了,無論朝廷打算如何定罪,當務之急,還是派人接手貴州的攤子。

可是,選出合適的人並不容易,韋自行兵敗的後遺症,也絕非他本人一死了之那麼簡單。

假如謝玄英有想法,這會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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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玄英最終遞了一份中規中矩的奏疏。

他客觀敘述了貴州的暴雨,“百年難遇之災”,平鋪直敘了結果,“三千餘人沒於泥流,馮參將下落不明,恐被困”,韋自行“不幸殉國”,赤江安撫司“內鬥而從亂”。

接著講明自己的舉措,收攏殘兵,清理驛道,運輸糧食,搜尋馮四。

他的克製,換來了皇帝的冷靜。

皇帝並沒有第一時間因為赤江從亂而震怒,雖然他心有猜測,但內鬥是不爭的事實。他寧可相信是土酋內鬥,導致新土酋反叛,而非自己這個皇帝沒乾好,不得人心。

至於傷亡,這個數字固然令他憤怒,可數千的平民百姓,在皇帝眼中也隻不過是個數字罷了。

他更惱怒韋自行的失敗,這丟了大夏的臉,更丟了他的臉。

不過,上奏的不止是謝玄英一人。

梁太監也遞了報告。

比起置身事外的謝玄英,他迫切需要甩鍋,證明這次大規模的覆滅,與自己毫無關係,全是韋自行一個人的錯。

他獨斷專橫,不聽勸告,以至於受到前後夾擊,葬送全軍。

皇帝把這兩份奏疏放在一起,洞察了二人的私心。

謝玄英的意思是,韋自行固然莽撞,可此次也有天時之差,且安順已經收回,永寧占了一半,功勞不可磨滅。既已戰死,不必牽連家人。

梁太監則要韋自行背上所有的鍋。

死人不就是用來背鍋的嗎?前線大敗,總得給大家一個交代。

皇帝招來楊首輔、曹次輔和靖海侯,商議如何處置。

曹次輔搶了最安全的話題:“主將戰死,群龍無首,接下來派誰主持平叛?”

靖海侯沒接這話,反而凝重道:“從亂的土酋又多了一個,卻不知叛軍還有多少人馬,是否需要增兵。”

楊首輔平靜道:“恐怕要十天半個月,才能弄清那邊的情況。”

皇帝屈指,“噠噠”敲著桌案。

楊首輔接到了訊號,沉吟道:“韋自行決策有誤,以致前線潰敗,當重責。”頓一頓,額外道,“如今貴州局勢複雜,選人當慎重,不可再用無能之輩,以免重蹈覆轍。”

聽見這話,石太監忍不住朝他瞥去一眼。

楊首輔不動如山。

再看看皇帝,喜怒難辨。

他明白,是時候放棄崔寬之這個盟友了。

果不其然,皇帝輕輕頷首:“力微而任高位乃是大忌。”

於是,在場的人都知道了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