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義診日(1 / 2)

我妻薄情 青青綠蘿裙 7899 字 3個月前

到了約定的時間, 寧穀和寧溪先來了。

他們兩家得了辣椒醬,回寨一分,全寨子都歡喜得不得了, 把辣椒盆栽當成了寶貝, 專門派人看護, 準備差不多就移栽到地裡。

布依族、侗族都是愛種地的民族,加上繼承漢人血脈的穿青人,都愛種田。貴州遍地是山, 就在坡地上開墾。

一年又一年, 一代又一代, 愣是開辟出了奇跡一般的梯田。

最重要的是, 兩寨弄懂了程丹若的表態, 知道沒他們兩家什麼事兒了, 看她的態度,也不是一口一個“蠻夷”的那種漢人高官,有意親近。

他們環境單純,可人不傻,自然願意抓住機會, 多與漢人親近,弄點好的種子和農具,能再囤點鹽就更好了。

至於看病……誠實地說,他們不太信, 但還是帶了幾個病人過來。

寧溪帶來的病人很有特色,發熱、腹痛、血痰,說是讓藥婆看過兩回,當吃了不乾淨的東西所致,但吐了幾次, 一點都沒有好的跡象。

另一個腹大如鼓,脾臟超過臍平線,十分可怖。

程丹若給他們切了脈,詢問病史,很快斷定是血吸蟲病。

她在科普和搞迷信之間,麵不改色地選擇了後者:“是蠱蟲作祟。”

在場之人頓時色變。

寧溪寨主的妻子脫口就問:“要不要去寧洞?聽說他們的藥婆很厲害……”尾音在寨主的逼視下消失。

程丹若假裝沒聽見,道:“不是人下的蠱,是外頭的,呃,野蠱,喜歡生活在水裡,寄生在人身,入侵肺腑。”

她沒等他們問,便道,“我開個方子,你高熱不退,用生南瓜子去殼研粉,每日次,連服一月。”

急性的比晚期容易處理,肝脾腫大真的很難救了,隻能儘人事,“你呢,當歸、赤芍、桃仁、棱、莪術、丹參各錢,鱉甲一兩,製大黃、地鱉蟲二錢,水煎服。”

顧慮病人的情況,道,“病人留下好好治,彆來回山路折騰了。”

兩血吸蟲病的回去了。

沒一會兒,寧穀的來了,抱過來個小孩子,說中了邪。

“他吃泥巴。”寧穀寨主抱著娃,爹媽在後頭畏畏縮縮地偷看,“打了也不聽,還啃石頭,吃了又吐,還鬨肚子疼。”

異食癖?程丹若忖度著,叫孩子坐下切脈,又詢問病史。

摸過肚子,上腹部不適,肚臍周圍一碰就痛得直叫喚。身上不少紅色小泡,孩子不斷抓撓足趾和手指。

“好像是土癢疹。”一心拜她為師的大夫低聲說,“我見過這病。”

程丹若頷首:“是有點像。”

土癢疹就是鉤蟲病,因為經常赤腳在地裡乾活,被幼蟲鑽入,吸血產卵而致。看小朋友這症狀,已經是後期了,可皮膚還在被感染,反複得病。

“拿點微燙的熱水過來。”她說,熱水可以殺死剛入侵皮膚的幼蟲,“一會兒水過來了,泡一下手腳,燙兩個呼吸出來,做兩刻鐘。”

又斟酌著開驅蟲的方子,“榧子、檳榔、紅藤一兩,貫眾五錢,煎汁分兩次,對了,再把大蒜膠丸拿兩顆過來。”

藥仆急急慌慌應下。

貴州的傷兵已經解決大半,程丹若召集醫生義診時,順便把自家的藥仆調來,同樣是幫忙做跑腿、打掃的活兒。

他們是梅韻□□出來的,梅韻又經曆過鼠疫這等大場麵,彆的不說,各個流程清晰明白,就是沒經過事兒,容易慌。

程丹若沒怪罪。

她當實習醫生的時候,比他們還慌呢。

不過,前有血吸蟲,後有鉤蟲,這地方的寄生蟲還挺厲害。

她在這兒思索寄生蟲問題,不遠處,其他大夫坐在棚裡,也在偷瞄她。

貴州這地方,女人出門不稀奇,又是王學起始,讀書人的目標不是悟道講學,就是金榜題名,為政一方。

所以,這群人要麼是心學門生,反對衛道士,甚至穿蠻夷的衣服的,要麼是有職業規劃,沒打算自斷前途的,總之,對她分享謝玄英的權力沒啥意見。

但走到街頭,和姑六婆一樣真的給人看病,又是另一回事了。

女醫不是沒有,可都隻進出後宅,從而引出許多齷齪事兒來,鬨得醫婆的名氣愈發得壞。做慈善的太太小姐也不是沒有,但都是命人捐錢、捐物,沒有自個兒擼起袖子乾的。

大家既覺驚訝,又覺古怪,有點反感,還有些感動。

怪怪的,說不出來。

清平書院的學生們窩在對麵的鋪子,按照藥仆記錄的方子,拿藥稱量,嘴裡沒少念叨。

“程夫人居然真的看病。”

“我以為她就給順義王妃看呢。”

“體恤百姓,真巾幗英雄也!”

少年人離經叛道,他們更甚。

清平可是王學重地,開山祖師當年可是在龍場驛聽陽明先生講過課的,如今的山長也十分有名。

他講究天性,蔑視倫常,抨擊禮教,是個相當反傳統的儒生,近年來開始研究佛禪,想以禪證儒,在南方小有名氣。

故而清平學子不乏血勇之人,對禮教更不屑一顧,恨不得拍手叫好。

年紀大點的儒生就淡定得多了。

“程夫人,這裡何必你親自勞動,交給我們就是。”這是委婉提意見的。

“正是,我等若有不妥,您再指教。”這是沒聽懂話,跟著附和的。

“夫人仁義,我等望塵莫及。”這是真心實意拍馬屁的。

但最特彆的,要數遠處的一對父女。

父親麵黑短須,眼睛小,鼻梁塌,樣貌不大好看,不過看病挺利索的,藥方上的字跡飄逸又靈動,與本人大為不符。

而女兒歲數還小,不過十一二歲,做男孩打扮,繼承了父親的膚色,頭發稀疏發黃,看著就是毛丫頭一個。

父女倆正在嘀咕。

“爹,你真不考秀才了啊?”女孩幫著磨墨,嘴皮子利索,“人家都說老童生窮秀才,你也不老呀,就是窮了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