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四叔成親什麼的,也可以緩一
緩。
但林金潼想起裴桓成親,還是想要,抬頭問李勍:“今晚我就想和四叔拜堂,成麼?”
李勍看著他。
“就像方家小姐和裴大哥一樣,”林金潼解開李勍腰間的補子,搭在頭上,視線影影綽綽的,將腦袋擱在李勍硬朗的胸膛,“你我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對拜。”林金潼回憶著典禮細節,輕聲道:“送入洞房。”
“好。”
——這一晚,二人近乎真是洞了房一般。
沒有紅帳,沒有喜燭,隻有一把從裴府帶回來的喜糖,含在嘴裡,甜得入了骨。李勍攬他入睡,林金潼像小孩子一樣賴在他身上,股間一根質地溫熱的玉勢,皮膚從脖頸到腳趾,都是觸目驚心的吻痕。
窗外天色拂曉,有飛鳥掠過,林金潼聽見李勍的一句:“潼兒,我會娶你為妻的,你記住我的話,心裡不能再有旁人了。”
*
整個九月,林金潼僅回了瑞王府二回。
二回見瑞王,都是李勍帶著他去的。
爺爺在睡覺,沒有醒來,沒有招手笑眯眯地喚他,喊他的小名。
他心裡沮喪,李勍告訴他:“你爺爺近來每天就醒一小會兒,一個多時辰裡,你的叔叔嬸嬸們都在這屋裡。”
林金潼不禁疑惑,難道爺爺未曾想過他?若真有此念,定會派人尋他,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可他又看見瑞王府裡那些“堂兄弟”和“堂姐妹”。
心中鬱結難過,林金潼偷問李勍:“爺爺如今每日醒來的時光這般短暫,身邊又有這麼多的親族和小輩圍繞,是不是怕我打攪,所以沒有再召我來?”
每次回瑞王府,見諸多“堂兄弟”與“堂姐妹”都圍繞在瑞王床前。或許,他想,這繁星點點的骨肉之情足以填補自己的缺席,爺爺內心,興許並未因自己的不在而空缺。
然而四叔對他,總是寬慰安撫,若林金潼自怨自艾,李勍就會想辦法轉移他的注意力。
有時請黃道長來陪他探討醫術,記錄草藥略述;有時是用親吻,折騰他的身體,讓他疲倦,無力再去想瑞王到底需不需要他這回事。
裴桓大婚後,沒過幾日,漠國使團受皇命前往報國寺。
聽聞西域高僧帛圖略在報國寺講經,燕京百姓絡繹不絕,人流如織,險些踏破寺廟門檻。
裴桓奉命暗中接觸了永寧郡主李妙桐兩回,讓她等待,切勿輕舉妄動。
郡主眼含淚光,悲戚點頭。
從郡主這裡,裴桓也得知了漠國這戰神,鬼麵將軍那什來燕京所為何事。
裴桓向來忠心耿耿,對李勍絕無二心。然而當他看見郡主寫:“漠國人在找一個王子,是漠國可汗此生最心愛的女人和他所生,我還記得他的名字,他叫金潼。”
他心裡有片刻動搖。
若能將林金潼送回漠國奪權,成為漠國可汗執掌大權,豈不是等同讓王爺掌握了漠國的命脈?
可王爺不願,心如鐵石一般
,要將林金潼拴在身邊。
裴桓心思電轉,將目光放在了鬼麵將軍那什身上。
此人每日看似無所事事,整日喝酒尋歡作樂,獨來獨往,然卻心思縝密,不可小覷。
報國寺內,丁將軍收養的徒弟丁子軒,經過數月的努力,已經混跡到了帛圖略身旁,似乎已取得了他的信任。
明日就是初一,皇帝讓欽天監定下的大吉之日,西域高僧帛圖略,將在報國寺為四海百姓誦經祈福。
黃柯提前一日來了報國寺,拜見了高僧,恭恭敬敬地對帛圖略說道:“大師,明日在那萬眾矚目之下,還請您稱頌陛下為千古明君。我家聖上乃是百代難遇的英明之主,皇上喜歡聽這些,說好了,皇上必然龍心大悅,賞賜無數。”
帛圖略手中的念珠輕輕轉動,緩緩道:“阿彌陀佛,陛下的英明,自有天下人為證。然貧僧講經,隻為普度眾生,與世無爭。黃公公,此事休提。”
黃柯走近一步,低聲道:“大師,您不要不識好歹。”
帛圖略閉目不言,靜坐如鐘。
黃柯麵色稍變,冷哼後轉身拂袖離去。
他的身影剛消,丁子軒即步入。
表麵上,梓軒是帛圖略的忠實信徒,他曾對高僧述說過去的家族慘禍,血海深仇。帛圖略也多次用經中教誨引導他,與其同誦佛經。
但梓軒對皇帝其實沒有那麼深沉的仇恨。
他並未親曆丁家的滅族之痛。
他是後來被丁遠山收養的徒弟,所謂的仇恨,都是丁遠山灌輸給他的。
但久矣,梓軒習慣於聽從,依照長陵王的命令行事。今日來到帛圖略跟前跪著,對他說:“師父,我的家仇,正是現今的皇帝李殷。他為得一女,害得我家鳩毀鵲巢,被滅了滿門,禍事上及八十歲老者,下至繈褓中的嬰兒!無一幸免,皆遭滅頂之災!如此心胸狹隘,殘暴暴虐之人,怎配做這江山的君王?”
帛圖略眼皮微掀,雙手合十,悲憫道:“梓軒,想不到你的仇人竟然是皇帝。”
“師父,”梓軒朝他道,“這樣的皇帝,豈能是明君。明日在大雄寶殿前師父誦經祈福,又怎能……”
正說間,梓軒突覺額間冰冷,疑似有雨滴落。
他下意識仰頭去,便見漠國戰神那什將軍,一身紅金團花紋的繁複華袍,慵懶倚靠在房梁上,手裡拿著酒袋,灰藍色的長眸正戲謔地看著自己。
一副你終於露出馬腳的模樣。
那什似笑非笑道:“你被皇帝滅了滿門,你姓什麼?丁?”
丁梓軒心下大駭,下一刻,那什從房梁上突然消失了。
再然後,一隻手就出現在麵前,緊緊扼住了他的脖頸。
丁梓軒臉色漲紅,大驚失色。
自己武功不說獨步天下,也是少年英傑。又豈會連他影子都沒瞧見,就讓人近了身!
帛圖略出聲製止:“那什!不可。”
“禿驢,不管你的事,念你的經吧。”
那什冷聲說完,掐著丁梓軒的喉嚨,提著他破窗而出。
梓軒渾身一擰,如飛燕一般脫身,那什掌心一鬆,好似故意放過,
二人的身影時隱時現,梓軒身法靈動,向那什直撲而去,但那什隻輕輕側身,就避開了梓軒的攻擊。
隨後,那什出手如風,掌勁如暴風驟雨般打向梓軒。
梓軒勉強抵擋,但那什的每一擊都如山川壓頂,他感覺呼吸困難,轟然間,對方一掌拍來直取梓軒的命門。梓軒已是力竭,根本無法閃避!隻覺得胸口一陣巨痛,整個人如斷線的風箏般飛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身受重傷的梓軒眼前一片模糊,隻覺生命中最後的一點力氣正被不斷地抽離。
那什走到梓軒身邊,低下身子,淡淡地說:“你家世仇,與我漠國無關。誰派你來蠱惑帛圖略的?”
梓軒艱難地轉過頭,微弱地問:“我……不知閣下何言。”
那什輕笑,抽出腰間匕首,輕車熟路在他手腕上一滑,嫻熟地挑了他的雙手經脈。
梓軒臉色慘白,竟痛哼出聲:“啊——”
“我斷了你的手筋,你可以走了。”那什站起身來,嘴角含笑,神色睥睨地將匕首插回腰間鞘中。
“王爺——”
夜色如墨,梓軒垂著滴血的手腕,如喪家犬般,回到長陵王府複命。
“那什早有戒備,今日終於露出獠牙,屬下未能完成任務,願受王爺責罰。”
李勍皺了皺眉,起身,走到梓軒身邊,似乎關切地觀察著他的傷勢,輕歎道:“你的手……”
梓軒苦笑,輕輕搖頭:“手筋已斷,怕是要養上一段時間。”
李勍深深看了他一眼,語氣中帶有幾分歎惜:“既然如此,你先回到你師父那裡去養傷。待傷好了,我們再議。”
梓軒朝他拜了一拜,顫抖地說:“謝王爺。”
然而李勍本就沒指望梓軒辦事。自從見到永寧,永寧就成了他更好的人選。
恰好支開梓軒這個丁遠山的眼線,意料之外的,漠國將軍幫了他忙,將梓軒重傷,一勞永逸。
不過,這個那什倒是個問題。
李勍深思片刻,喚來裴桓:“明日祈福大典,裴桓,你將那什從報國寺引開。”
“是。”裴桓一麵應聲,一麵抬首看了王爺一眼。
見王爺濃眉輕鎖,是一貫運籌帷幄的模樣。
這樣的人物,心裡卻有了兒女私情。
裴桓垂下頭來,心裡已有了決斷。
夜如水墨,一個黑影掠過報國寺的屋簷,一張卷起的紙條悄然飄入窗內。
那什撿起紙條,並未去追。
“明日午時,燕山獵場,漠國王子。”
紙上字句簡短,卻言儘意,明顯是有人故意放風。
他心知肚明這是調虎離山之計,且做的並不高明,然而他毫不在意。
那什挑眉,將紙條隨手一丟,雙手托著後腦倚靠塌上,自言自語:“王子……”
漠國皇室的王子,一個比一個不中用。
不知道這個流落在外的小王子,是什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