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六歲的春天(1 / 2)

延禧宮西側殿, 是一個寂靜的世界。

無論外頭多麼喧鬨,一旦踏進了西側殿的房門,就像是來到了一副冬日的雪景圖裡。窗邊站著的女子, 穿著紫灰色的褙子、湖藍的褶裙, 頭發盤了個扁的兩把頭, 幾乎比漢人女子還要婉約動人。如果忽視她沒有表情的麵孔的話。

胤禩進門就看見了慣常在發呆的生母, 腳步都不自覺放輕了一些。同樣放輕腳步的,是傳旨的魏公公。

“皇上有旨。”魏珠已經壓低了聲音,但在這個掉根針都能聽清楚的屋裡, 依舊顯得石破天驚。

良貴人緩緩轉過身,漆黑的瞳孔裡沒有光, 仿佛一副隻是動了起來但依舊沒有生命的畫。魏公公下意識抖了一下肩膀,他在心裡暗罵,這西側的房屋就是冷,全然忘了乾清宮的西暖閣可是全皇宮最宜居的屋子。

他正不舒服呢,良貴人已經跪下,聲音冷冰冰地說:“妾覺禪氏聽旨。”

向來傳旨受到笑臉相迎的魏公公有些不適應了。他怎麼覺得自己在良貴人這兒不是個受歡迎的客人呢?他心裡忐忑, 這很邪門,對麵明明隻是個貴人主子, 雖然生了阿哥, 還頗得聖寵。好吧, 光這兩條就挺厲害的了。

魏珠清了清嗓子。“胤禩雖暫不入學, 然仍當有管教,不至虛度光陰。現令良貴人教其奏笛,每日一個時辰。欽此。”魏公公傳完口諭,彎腰低頭,朝著良貴人討好地笑:“皇上關心八阿哥的學業, 是天大的恩典,奴才恭喜良貴人了。”

他說完,大宮女晚燈就笑盈盈地塞了個荷包過去。“多謝公公吉言。一些茶錢,還請公公收下。”這時候彆的宮女也已經將良貴人扶了起來,隻良貴人臉上依舊是淡淡的。

晚燈立馬替自己主子描補。“良小主本就不善言辭,今兒身上又不爽利,還請公公多擔待啊。”

“哦——哦哦”魏珠撿著個台階就下,“既然良貴人身體不適,奴才就先告退,不打擾貴人休息。”溜了溜了,這冷冰冰的主子,也不知道皇帝喜歡她什麼。

傳旨太監跑了,小阿哥被留在生母屋裡。他倒是挺自在的,沒覺得冰山氣場有多瘮人。“九弟放貓抓我的人,

還踩壞我的藥材,我就拿扁嘴吹悶笛,煩了他三天。今兒給我求饒了,賠了我這個。”

他把小金豬拿出來,俏生生放在桌上。小豬仔圓滾滾肥嘟嘟,側躺著啃一根蘿卜,神形具備,格外可愛。

良貴人的嘴角翹了翹。

“然後我就被皇阿瑪發配來學吹笛子了。”胤禩小手一攤,眼睛亮晶晶地看著美女額娘。

冰山美人點點頭,吐出了今天她給兒子的第一句話:“你先隨便吹。”

八阿哥愣了愣:“不給張譜子的嗎?”摸底考試就自由發揮,這麼莽的嗎?

“要譜子也行。”良貴人說,然後隨手抽了張紙,刷刷刷就寫了兩行工尺譜。胤禩拿過來一看,是一段沒見過的曲調。嗐,他對這個世界的音樂是真沒啥研究,所有的時間都拿去琢磨醫學了。但作為一個正常的成年人,他照著譜子吹還吹不來嗎?

胤禩拿起玉笛,橫在嘴邊。“嗚,嗚。”

“停。”第二個音他就被良貴人叫停了,“嘴要更圓,氣要更足。”

八阿哥於是重新開始:“嗚,嗚嗚。”

“第三個音不連。”

“嗚,嗚,嗚,嗚嗚嗚。”

“連音不能有斷氣。”

“嗚,嗚。”

“停。”

“嗚,嗚,嗚,嗚嗚嗚,嗚。”

“此處吹孔往內斜。”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