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七歲的夏天(1 / 2)

“沒有你說的藥材。”

“沒聽過。”

“山裡的一切都是內務府的, 不能給你們。”

……

想向村民換取藥材的一切嘗試還沒有開始就迎來了終結。這些淳樸的東北包衣不是見多了商業活動和爾虞我詐的北京同僚,對於?薅皇家羊毛的行為充滿了恐懼和不安。即便是納蘭明珠的名頭都不夠讓他們“鋌而走險”進行簡單的買賣活動。

同樣單細胞的蘇勒小將軍簡直要氣炸:“你們都是榆木腦袋嗎?!人命關天!買你們一些藥材怎麼了?都是滿人,自家人, 且我們又不是不付錢。”

村民們也罵出?了火氣,堅決不肯讓步一下:“若是為了救自家人也就罷了, 但你們是去救紅毛鬼子, 萬一佛祖怪罪下來怎麼辦?不賣!就不賣!”

“草!”蘇勒將軍擼起了袖子。他從?小就生活在黑龍江流域,小夥伴裡也是有白種人的,哪裡能想到南方人不把羅刹人當人呢?

納蘭性德和林興珠連忙一左一右拉住暴走的小年輕蘇勒,在他惹出?人民內部流血事件之前把他拖了下去。

“真的不賣我麵子嗎?”納蘭性德最後不甘地問, “我額娘是英親王阿濟格之女,我也是太.祖高皇帝的後代啊。”

他本來是沒有抱多少希望的,卻不想原本油鹽不進的內務府包衣的臉上露出?了幾分猶豫,但這份猶豫轉瞬即逝。“這裡不賣, 你去村尾問吧。”

納蘭性德細膩的觀察力並沒有錯過這看上去如同敷衍一般的線索。他將蘇勒交給親衛, 自己帶著林興珠往村尾走去。

林興珠是福建人, 原本屬於?鄭成功一係的人馬, 戰敗後投降了清廷。因為有著豐富的對抗炮火的作戰經驗, 林興珠很受康熙賞識, 入旗封侯不說, 還兩次率兵外出?作戰, 可見很是信任了。與那些被困在京城的漢族降將是截然?不同的待遇。

林興珠已經快六十?歲了,但臉上卻沒有多少老年斑,麵容紅潤,頭發烏黑,中氣十?足,在這個時代的人當中, 可以說是駐顏有術保養得宜。聽說他在陣前和羅刹打仗的時候,還能脫光衣服跳進冰封的河水中頂著炮火前進二?百多米,實在是

勇猛得匪夷所思?了。正?常的老人,彆說舉著巨盾跳河了,光是被東北的寒風一吹就可以病倒。

這還是個南方人呢!

但真跟他相處的時候,他卻是一個再再和氣不過的人,從?來都是在隊伍裡充當和事佬的角色,更沒有和人紅過臉吵過架。

就比如眼下,他被個年紀能當他兒?子的納蘭性德拉著走,也沒有半分侯爺被輕慢的羞惱,反而像是個縱容晚輩的長者,平靜得不像話。“納蘭將軍對待這些羅刹人真的有心了。”林興珠踏著穩重的步伐,“若是大清能和羅刹議和,將軍當居首功。”

納蘭性德聞言苦笑:“我也不過是儘人事聽天命罷了,好歹相處了這些時日,費心教他們學國語知禮儀的……”好不容易養大的和平的幼苗,這要是死了,前期的投入就打水漂了。

納蘭性德這麼為議和出?力,林興珠用腳指頭想都能想到是受了康熙的指使。皇帝急於?在東北議和的原因,林侯爺心裡也是門清。西北的葛尓丹是清朝心腹大患,這一點在他還沒投降的時候就分析過。北邊的羅刹扶持外蒙古跟清朝作戰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蒙古一日不平定,那北京就一日處於?威脅之中。

與葛尓丹的矛盾不可調和,隻?有準噶爾汗國滅亡或者北京被攻破才能停止。這將是未來十?年都會持續的大戰。

想要打贏這場大戰,首先,就是要阻止沙俄往準噶爾□□。

“唉,可惜這些村民目光短淺,隻?害怕壞了規矩被上級責罰,卻不知這誤國之罪降下來,嘖嘖,誰能擔得起啊?”林興珠一邊搖頭一邊說,顯然?對友好獲取藥材不抱希望了。他現在更想說動納蘭性德對本地的內務府官員威逼利誘。

潛台詞納蘭性德也聽明白了,但他隻?是沉默地走著,盔甲擦出?“哢哢”的聲音。

這時候,他們已經來到了沿河而居的村莊的尾巴。這裡離山更近,自然?的痕跡更加明顯,而且,隻?有孤零零的一戶人家。

小院裡立著一根粗壯的黑色長矛,足有八十?斤重,上麵還有未乾的獸血。旁邊有兩張硝製粗糙的虎皮,更是印證著戶主?的不好惹,同時也讓附近的野獸望風而逃不敢襲擊

這座孤立於?村莊外的小院。

一個□□上身的年輕人正?在砍柴。他身高超過一米八五,黝黑的身體?上肌肉結實,上麵細密的汗水隨著他的動作灑在清除鬆針落葉的地麵。斧子敲擊木墩的悶響有節奏地響著。

“壯士。”林興珠拱手,用漢人的方式招呼道,“我等?乃是自黑龍江前線返京的八旗將士,現軍中有幾位兵士突發中暑,不知壯士可否勻我等?一些藥材?事後必有重謝。”

那名年輕人停下了砍柴的動作,朝著兩個陌生人走過來。透過樹木之間可憐的陽光,可以看到他長著一張異常俊美的臉:眉峰如劍,目如寒星,鼻梁高挺,還有緊抿的薄唇。這放在現代一定會有無?數小迷妹尖叫的臉,但看在土著的納蘭公子和林侯爺眼中,第一感覺卻是:沒想到這個能單槍匹馬獵殺猛虎的勇士,長得竟然?有幾分小白臉的陰柔呢。

但好看還是好看的,超過了世界上95%普通人的好看。納蘭性德這種不注重外表隻?重視才華的內閣繼承人都忍不住在心裡評價起此人的外貌來,他甚至覺得此人好看得還有幾分眼熟。

不過嘛,納蘭公子還是君子的,此時壓下心裡的疑惑,也一臉和煦地請求道:“這位兄弟,大家都是為了大清效力。性德不才,在京中內務府跟前也有幾分薄麵,您解我等?燃眉之急,我也必定不讓兄弟為難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