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二十歲的夏天(1 / 2)

公主跟去木蘭秋獮, 可是有先例的。當年榮憲公主選駙馬,就是跟去了木蘭,同蒙古的男孩子賽馬還拔了頭籌, 雖說成績有點水分吧, 但也是颯爽英姿, 一段佳話。如今定貝勒提出讓自己親妹妹也去木蘭, 可不就是循著榮憲公主的舊事嗎?

在場的眾人也許想不明白書局裡的關竅,但這麼明顯的暗示那是人人都get到了。對哦, 那位傾國傾城、連沙皇都驚動了的八公主,也到了該出嫁的年紀了。不過這親哥哥主動提出來讓妹妹去草原上相看, 這……那就見仁見智了。

有覺得八貝勒這是務實的,也有覺得他無情的。比如榮憲公主的弟弟,老三誠貝勒在下朝之後說話就開始陰陽怪氣。“八弟真是好‘上進’, 難道就這麼缺妹妹撫蒙這點子助力嗎?”已經漸漸走出剃頭風波陰影的老三又是之前那個老三了, “想當年榮憲姐姐去木蘭的時候, 爺隻覺得晴天霹靂一般, 如今到了八弟這兒,嘖嘖,真是後生可畏啊。”

就差沒直說老八“賣妹求榮”了。

老四雍貝勒聽了, 踏步過來,擋在老三和老八之間。不過四大爺並不是兄弟中身高最突出的老大,因此並不能徹底擋住老三和老八之間的目光對視。

“若是能夠將妹妹留在近處, 難道我會不去做嗎?隻是近嫁不可求, 才退而求其次。從她八歲上,又是學蒙語又是練騎射,我憐憫妹妹的苦楚,但早早地盤算起來, 總比一邊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一邊放任她嬌養深閨直到十八歲,聖旨下達的時候痛哭流涕更好些吧?難道三哥覺得姐妹賜婚前不聞不問,直到賜婚時大鬨一場,便顯得手足情深了嗎?”

老三臉都綠了,指著八貝勒的手都在發抖:“老八,你……你指桑罵槐說什麼呢?”

姐姐賜婚前從沒考慮過撫蒙的事情,到了姐姐被帶去木蘭秋獮,也就是皇帝露出要遠嫁女兒的意思的時候悲痛欲絕,說的不就是老三和榮憲公主嗎?

八貝勒迎著周圍兄弟們的目光,微微撇開頭:“姐姐們撫蒙的時候,咱們還小,幫不上忙也就罷了。這種讓人心懷愧疚的事,三哥不拿出來說,我又何苦提它?”整得好像榮憲當年你悲痛欲絕很光榮似的,純粹找罵。不過話說回來,饒是他之前在培養妹妹上花了大力氣,到了真要相看的時候,依舊是一件讓直男覺得恥辱的事。

但凡妹妹有個中意的京城子弟……

八貝勒全身籠罩著低氣壓地走了,徒留下兄弟們麵麵相覷。老大籠著手看熱鬨,還要嘲笑老三兩句。太子遠遠的也在觀望,目光閃了閃,無他,好幾樁事情,讓太子越發感受到了來自底下弟弟們的壓力。

五公主溫憲能夠嫁入佟佳氏,四阿哥也是在裡麵牽了線的,不光對溫憲公主來說是一個有香火情的婆家,有著“佟半朝”之稱的佟家也加深了與老四之間的聯係。九阿哥不再是理藩院打雜了,而是正式開始學習主管理藩院各項事宜,他跟著學習的師傅就是納蘭性德。這可越發壯大了納蘭家的勢力。而納蘭揆敘這次冒頭不說,八阿哥在鉛活字上也立下大功,又有了“書局”這個名正言順拉攏科舉士子的渠道。就連不聲不響的老七,都領到了實質性的軍職。老十作為身份尊貴的鈕鈷祿之子,如今是皇帝爹壓著。但其背後勢力難道就小了嗎?

數來數去,到體弱多病、眼看活不長的老十一為止,隻有一個老五是讓太子覺得沒有威脅的。胤祺的敦厚性子來看,幾乎就是預定了將來“宗正”的位置了。這個位置管著愛新覺羅家的大小瑣事,一向是挑地位尊貴的老實人來當的,太子若是上位,也是挑老五,沒旁人了。

然而其他的兄弟,老大染指軍權和功勳世家,老三在文人裡刷聲望,老四跟佟家關係緊密,老七也分軍權,老八通過書局再帶走些文人,哦對,他還連著俄羅斯,老九連著外交,老十連著鈕鈷祿。若說皇權是塊大蛋糕,這些冤家一人分一塊,留給太子的簡直所剩無幾。

“我們的人也得建功立業才行,不能隻讓旁人出風頭。”太子回去後就召集幕僚商議,“你們都想想,有什麼能夠改進的技藝,能造福百姓、青史留名的?或者哪裡有叛亂,能讓我們的人去立戰功的?”

幕僚們麵麵相覷,這技術進步的點哪裡就是那麼好找的?青史留名的事兒難道是大白菜嗎?還有軍功就更離譜了,沒有叛亂還能造個叛亂出來不成?

見這些人唯唯諾諾,推三阻四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太子不由感到一陣失望。“怎麼老八印個醫書,都能想到改良印刷術呢?你們比比人家,一個個都是榆木腦袋!”

“太子爺……”終於有人訥訥地開口道,“推行文教,降低書籍成本,咱們要不去整個更便宜的紙張出來?”

太子把頭往椅背上一靠。“還想著書籍,多少有些拾人牙慧……算了,你去辦吧。”

眼看著主子興致不高,有遷怒的前兆。太子的幕僚們隻能想辦法轉移這位爺的注意力。“太子爺,今年可是太後娘娘六十大壽。皇上已經說了要好好辦一次,這壽禮可是得出挑才行,不然體現不出太子爺的孝心。”

對哦,本朝以孝治天下。“孝順”二字,在皇位繼承者的考察上絕對是占了大頭的。太子的後背離開了椅子。“這確實是一件大事,太後信佛,讓底下人找找有沒有相關的好物件。次一等,就尋難得的好料子,再給孤召集最好的工匠,必得雕一件百佛圖出來。”太子的思緒發散開來了,“旁的弟弟還能手抄個經書什麼的,但若是孤也走這種路子,未免顯得小家子氣。孤的庫房裡就有不少奇珍異寶,不給瑪嬤一件好東西倒顯得孤吝嗇。對了!還得打聽一下汗阿瑪預備送什麼,雖說要隆重,但也不能送得比皇阿瑪更重了,逾越。不行不行,你們不方便打聽,倒不如孤直接去問汗阿瑪……”

這邊太子籌謀著未來,而八貝勒這兒的重心卻還是在妹妹的婚事上。

“朝堂上那些風言風語,八弟不必往心裡去。與你交好的人難道還不知道你的品性嗎?”四貝勒一路跟著到了三懷堂,一直到八貝勒在門口支起了他標誌性的紫藤蘿旗,也還在小聲勸慰。

八爺轉頭朝他四哥笑笑。“我都知道的。隻有昆昆說我不好我認,旁人那兒我也不受這個委屈。”就比如老三,他當麵就懟回去了。

說完這句話,八貝勒就轉身進了換衣間,在出來的時候,身上的朝服已經卸下,變成無袖常服外套著個長筒麻布衫的樣子了。麻布衫還是醫館特製的,淡黃的麻布原色上鑲嵌紫色壓邊,腰部裁剪修身,乾乾淨淨的還挺好看。雖然從脖子到小腿都遮了,但麻布透氣,在這夏季裡也不是特彆熱。這種麻布衫被當做防護用,每天看診時穿上,下班後就在沸水裡煮了。

一開始是種痘所裡推廣這種工作服,後來就成了太醫院一年四季的常供,再後來,京裡大大小小的醫館和大夫都跟著模仿,想跟太醫院沾點邊。經過人民群眾的不斷改進,終於在去年由某個郎中的巧手女兒做出了即便皇子阿哥都覺得好看的款式,並快速統一了宮中和民間的審美。想來等明年的“名醫大會”一開,這種兼具美觀和實用,同時造價也不高的防護服,就會逐漸在全國風靡開來,成為醫者們的標誌性服裝。

畢竟,就連神醫標杆的八爺,都認同了這種對襟雙開扇收腰掛藥包的製式呢。

八貝勒穿著透氣的麻布,也不嫌胳膊上的布料紮,反而是這種便宜的布料,讓他有一種彆樣的鬆快。“四哥還在?難道是想要診個脈嗎?”他半開玩笑問。

四大爺不想走,總覺得還有話堵在喉嚨裡沒有說。“那便請玉麟神醫診一診吧。”說著,四大爺就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