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歲的冬天 。(1 / 2)

“哎呦, 景君格格現在這麼厲害的嗎?”八貝勒一把抱起閨女將她放在腿上,下巴就剮蹭在小丫頭的腦門上,將她剛留的小劉海都弄亂了。

八爺在外頭過得糙, 雖然為了廢太子的祭天大典有打理過, 但到底沒有在福晉手裡那麼精致。再加上一天過去了, 下巴上的胡茬都長出來了,癢得景君“咯咯”直笑。她在八爺懷裡打了個滾, 口中嚷嚷:“癢……癢……阿瑪不要淘氣!”

八貝勒這才住了手, 但依舊圈著閨女在腿上,一條條問她家中和學習的情況。景君就一邊捋著自己翹起來的頭毛,一邊細致地回答。雖是些瑣事,但八爺聽得相當認真。最後, 景君說:“那位‘海上大魔王’的姚叔叔,也送了個師傅來家裡呢。我問他有什麼可以教我的, 他說他醫術最好。這可真奇怪了,要是醫術好,怎麼不拿紫藤花的帖子, 直接就能住杏林客棧了, 非要巴巴地在外頭租陋巷的屋子住。阿瑪,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 ‘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八貝勒刮了刮景君的小鼻子,放她在一旁小榻上坐了。然後, 八爺的目光看向福晉:“這位先生等許久了吧?”

雲雯點點頭:“他是有些家底的。平日裡給街坊鄰居寫些字畫謀生, 每三天去東大街或者護國寺遛鳥遊街,很是規律。”

“他有與人說什麼嗎?”

雲雯:“這位倒是沉得住氣,隻聽不說。”

八貝勒於是歎了口氣:“姚法祖這小子……罷了,明日喊上胥師傅, 去見見這位吧。”

這不是姚法祖第一次給八貝勒舉薦幕僚,說實話,前兩次的結局都不是很美妙。第一次是姚法祖沒上心,兩個有才名的自己來投,他就給人送京裡了。一照麵,那兩人就被試出了名過其實,直接遣返。

而第二次,姚法祖親自下場考察了來人的才學智謀,都是上佳。然而人還沒進京城,就被暗衛查出了背景有問題,約莫是和一夥打著“朱三太子”旗號造反的人有沾親帶故。這要是八爺真當了皇帝了,或許還敢用一用;這當人臣子的,在這種問題上還是慎重些的好。八爺很同情這位先生的遭遇,拐了幾道彎幫忙他們一家四口從連坐中摘了出來,又給了不少安家銀兩,但到底沒將人接納到身邊來。

姚法祖大約也是被這次給下出了一身冷汗,此後好幾年沒提要給八爺介紹幕僚。但如今看來,他到底是沒有死心的。或者從另一個角度說,是隨著年紀漸長,離彆日多,姚法祖跟八爺維係感情的需求也逐漸迫切起來。

想到當初那許多年一同長大的青蔥歲月,八爺到底是心軟,願意額外花費些精力去安發小的心的。

不過在跟胥師傅說話的時候,就要換種說法了。“姚將軍在江南,文風昌盛的地方。且他與我的關係人儘皆知,總有文人想走他的路子來府上任事。我覺得胥先生一個人也無趣,找個伴也好。然畢竟胥先生是先來的,還要能和先生處得來才好。”

胥三指聞弦歌知雅意。他當然不會天真地以為八爺身邊的謀士就隻有自己一個,真要是無人來投才是前途暗淡呢。八貝勒在選擇後來人的時候願意先問他的意見,那已經是對首席大幕僚的態度,相當的尊敬了。

於是胥先生連忙拱手:“在下定秉持公心替八爺掌眼。”意思是他不會為了一己私利故意跟新同事過不去。

幕僚這個群體,其實有些人頗有些風水先生的毛病,講究個一事不煩二主,很是排斥與旁人合作的。見胥師傅能坦然接受後來者,八貝勒也是鬆了口氣。雖說以他金字塔頂端的社會地位,強行要一群幕僚替他乾活也是可以的,但這憋著氣的,總不如心甘情願來得好些。

“胥先生坐。今早廚房的蟹粉小籠包做得好,不如先生也小嘗兩個?”開心了的八貝勒當即請人一起吃早飯。

胥先生也不客氣,或者說,他已經習慣了在八爺這兒蹭吃蹭喝了。

景君“嘻嘻”笑著,主動用公筷替先生夾了一個小籠包。反倒是雲雯礙於身份,坐到屏風後頭去了,隻時不時地接一兩句話。

早飯時間是一家人難得的聯絡感情的時間,繈褓中的阿鈕小阿哥也被抱了出來。他其實出生還沒滿半年,然這幾個月中經曆了一樁廢太子,就仿佛很漫長了。八貝勒親自動手替胖小子喂了幾口輔食,他也不認生,大口大口地吃得凶狠。

“這孩子長得真快。”八爺感歎道,“在肚子裡的時候就長得快,出來了也不逞多讓。”身體長太快了,彆腦子跟不上,到時候長成一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吧。八貝勒的擔憂並非杞人憂天,他接診過的小兒多了,便知道凡事都有個度,長得太快和長得太慢都有可能預示著某種病症。

他讓周平順將書房架子上的《嬰兒月曆》取來給福晉,又交代了一些小兒互動的遊戲給奶娘——這些個遊戲,諸如抓小球啊、朝著規定目標爬行啊、辨認簡單的音樂啊,都是景君小時候沒用上的,帶著上輩子記憶的小棉襖從落草就靈秀非常,壓根兒不需要智力發育檢測就能看出是聰明孩子。但在阿鈕這兒,恐怕就得多多注意了。

交代完了這些,八貝勒才戀戀不舍地帶著胥三指出了門,坐著府上一輛最普通的沒有標記的青布馬車,往福晉交代的平民區的地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