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4. 二十九歲的夏秋 。(1 / 2)

八爺將那長蟲用鑷子夾出, 用清水洗淨後封在瓷罐中。那蟲子的生命力很是頑強,一炷香後再看,依舊在罐子底部扭來扭去。

“寄生蟲在南方更為常見, 應該是這位患者行商途中飲食不慎才染了此病。”八爺道。

遇到寄生蟲,最好是能下猛藥打蟲了。沒有係統所言的那些所謂“化學合成藥”,中藥中也有檳榔、雷公藤、榧子之類的猛藥可用。

不過這蟲子卻不好鑒定:毒性比蛔蟲厲害, 又不似絛蟲, 若說是血吸蟲,體型也太大了一些。隻能從他把脈的結果和病人的反應來看,是一種主要寄生在消化道中還會損傷肝臟的寄生蟲。

八爺著便令童仆煎藥, 共試了三副藥方, 藥湯稀釋了些許後加入蟲罐中觀察效果。最後又調整方子, 才開給了病人。

熬藥和實驗是個挺長的過程。在等待的時間裡,八爺又解決了兩例求上門來的病例。

其一是一名胎象不穩的婦人,她此前已經滑了兩次胎了,如今第三胎, 下麵又有見紅的跡象,全家都著急。孕婦的公公是個膽大的, 曾經在救災時節到三懷堂打過零工, 於是跟他兒子兩人將這兒媳抬上擔架就抬到三懷堂來了。

怎麼孩子老掉呢?在小老百姓眼中算得上疑難雜症了, 但八爺隻看了看麵色和舌苔就知道這位婦人氣血虧虛,孕激素不足,外加心思鬱結,可不就容易滑胎嗎?八爺當即取了蜂王漿、蜂蜜和幾種藥草,調了一大杯,令婦人喝下去。

景君如今背了好些個藥物的藥性了,知道蜂王漿這類含有激素的藥物, 用在孕婦身上是有風險的。新手大夫為了求穩可不會使用,多是用些清熱、宜氣的安胎方子。

但要不怎麼說她阿瑪是神醫呢?放在旁的孕婦身上有風險的蜂王漿,被眼前這位孕婦吃了,竟是起到了立竿見影的效果。肚子不疼了,表情也舒緩了,下頭不再見紅。就在鋪位上等待觀察的時候,孕婦還睡了一覺。

孕婦一家子千恩萬謝自不必提。

第二例則是個不停咳嗽的書生,也是病了許久了,才被親友扶著來了三懷堂。“頭一個大夫說是風寒,吃了三天的藥不見好,反而更嚴重了;第二個大夫說是風熱,然其開的方子也沒能根治,一直咳到了現在。”

風寒風熱的錯診和轉變算是中醫行當中比較常見的小難題了。八爺在征得病人同意後,還讓三懷堂中的學徒來排隊把脈,有把此例作為見習典型的意思。景君作為最小的“學徒”,跟著摸了摸那書生的脈,她還沒有正經學診脈,從診案邊上走開的時候小臉上滿是迷茫。

弘晏還沒有上前摸脈的資格,看到姐姐下來,就問道:“是風寒還是風熱?”

景君:……這個弟弟真不可愛。不過她也不是多可愛的姐姐就是了。於是小丫頭背起小爪爪,高深莫測地道:“你自己摸摸就知道了,總問彆人怎麼行呢?絕知此事要躬行。”

弘晏也跟著背起雙手,扭頭去聽阿瑪如何診斷。答案是風熱轉風寒,前頭診斷風寒的那位大夫有沒有錯診已經不知道了,第二位大夫最初診斷為風熱應該大差不差,但因為持續性地服用寒涼性的藥物,風熱轉成了風寒,於是斷斷續續地咳嗽就一直持續著。偏這位病人有熬夜的習慣,合並有肝火,就讓這種風寒一直難以診斷出來。

得到了答案的弘晏就對這個病人失去了興趣,眼珠子不停地往通向二樓和後院的小簾門那兒瞧。景君及時發現了想要偷溜的弟弟,拉著他的腰帶繩把他給拽住了。

“不能跑,背書。”姐姐大人說。

弘晏被迫回到自己的小桌子跟前,一臉苦大仇深地繼續念湯頭歌。直到那位感染寄生蟲的病人喝了打蟲藥,他們才得以跟著阿瑪回家。

“今兒倒是苦了晏哥兒,枯坐這麼久。原本還說帶你們去市集上轉一圈的,結果忙起來就忘了。”八爺差人從路過的糕點鋪子裡買了牛乳山楂卷,就自己提著,帶著兩個孩子走在夕陽灑滿的路上。春風吹在身上,仿佛能帶來遠處的花香。

景君把目光從牛乳山楂卷的盒子上收回來。“我看弘晏挺坐得住的。”魔鬼姐姐微微彎腰,“是不是呀?”

弘晏:……“我不想背醫書。”他仰著小腦袋說。趁著說話的時候,弘晏偷偷停下腳步歇腳。

估摸著小兒子差不多到了體力的極限了,八爺將糕點盒子順在左手上,右手抱起弘晏。“生在我們家,多少要學點。”

弘晏撇撇嘴:“浪費時間。”

“怎麼能說是浪費時間呢?比起罰跪、罰站、罰數豆子,好歹還能學些有用的東西。”

弘晏微微睜大了他的丹鳳眼:“為什麼罰我?”

“你惹你額娘傷心,憑什麼不罰?”八爺毫無商量餘地地表示。

弘晏下巴靠著八爺的肩膀,不說話了。

這個孩子性格比較強硬,但好在不是無理取鬨的人,頭腦也是清明的。知道額娘這茬還沒有過去,便放棄了用時間衝淡一切的打算。他不知道如何討好女子,又不願意朝著八爺低頭,便轉頭找了這輩子的姐姐。

“我想送額娘一件禮物。”他板著小臉,小小聲地說,“送什麼好?”

景君滿腦袋問號:“你這個歲數的孩子,不是扒拉一下手邊有什麼就送了的嗎?我看九叔家的堂妹,抓個櫻桃都能給九嬸獻寶的。九嬸也很高興。”

弘晏的聲音都提升回了正常音量:“我跟小孩子怎麼能一樣?”

“好好好。”景君發現自己踩了“說小孩是小孩”的大雷,連忙順毛帶轉移話題,“我看額娘的群青用完了,該添點青金石磨顏料了。你把過年收的那些小金稞子拿出了,夠買一批貨的了。”

弘晏點頭,送人所需投人所好,姐姐果然是了解額娘的。不過——“我的壓歲錢都被鎖在庫房裡。”

“你找阿瑪,阿瑪什麼都能解決。”

“……行吧。”他又不是幼稚賭氣的小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