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0. 三十二歲的春天 。(1 / 2)

“我覺得沙皇在給我挖坑。”八爺發回家的密信中這般寫道, “他巴不得朝廷猜忌我,然後好挖我去俄國。”

事實上,彼得不隻是對著八爺誇誇誇而已, 他已經開始明著開價了:一個“公爵”的爵位、三座有城堡的莊園、上萬畝的農田和幾千農奴, 加上一支精銳騎兵的長期統領權。

彼得還繪聲繪色地給八爺描繪在俄國的生活:“聖彼得堡比唐努烏梁海溫暖,春天的時候就可以在那裡獵黑鳥和斑鳩, 也可以劃船捕魚。經常能見到海豹, 去年有三個小家夥霸占了我的沙灘, 現在已經被仆人們養大好幾圈了。”

八爺“哦”一聲,將指尖從妹妹的脈上收回, 提筆蘸墨在保胎藥的藥方上修修改改。“那你還挺會生活的。”

昆昆忍不住捂著嘴笑了一聲。

彼得毫不氣餒,他揚起手裡的書冊晃了晃:“《剖宮九難》上篇我看完了, 後麵的呢?”

八爺頭也不抬:“翻譯師傅養胎呢, 等著吧。”

翻譯草稿就攤在一邊雕花胡桃木的書桌上, 下篇才剛剛翻譯了不到半頁。昆昆有些心虛地移開視線, 自打烏梁海變故以來, 她就將翻譯哥哥著作的工作丟開手去了,就連《剖宮九難》的上冊,還是從公主府的廢墟中找出來的。這還是被幾個真心愛書的忠仆藏在了水井裡, 才沒有被那把大火給燒了。

“是我這些日子躲懶了。如今過了三個月, 身上也舒服些了, 將這些撿起來也使得。”

八爺瞪了妹妹一眼,然後慢悠悠地去抓藥。藥材除了少數名貴的是八爺帶出來的外, 大多是剛由商人們從甘肅、山西、內蒙販來的。邊境交通不便,用藥都有些緊巴巴的。八爺一邊挑著藥材,一邊嘮叨:“裡麵記載了死胎,你也不怕忌諱。”

昆昆已經打開了她的俄文字典。“非要論吉凶的話, 我這是做大功德,自有神明庇佑。”

這丫頭主意越發大了,八爺隻能不讚同的念叨她:“你仔細眼睛。批公文還不夠,還看書。”

昆昆嘴上“是是是”,行動上分毫不改,甚至能把犯了小錯的典獄官喊來罵個狗血淋頭,然後轉頭就對著戰士遺孀噓寒問暖,鼓勵人改嫁。再然後就是給各種姐姐姑姑小姑子寫回信,信的內容一看,好家夥,是準備買奴隸充實烏梁海人口呢。

她一副精力充沛政治家的模樣看得八爺肝疼,八爺索性將煎到一半的保胎藥丟給嬤嬤,自個兒出門練兵去了。昆昆的長子額爾登泰,本來坐在小板凳上看母親處理烏梁海政務的,這時見舅舅走了,也跟著跑了出去。他們現在已經有默契了,額爾登泰跟著八爺混,不跟沙皇獨處的。

屋裡隻剩下了昆昆和彼得,兩人都在看信,紙張翻動的聲音沙沙的,時不時討論兩句,伴隨著壁爐裡木柴的“劈啪”聲,顯示出一種冬日的靜謐、悠閒和溫馨來。

嬤嬤給昆昆端上安胎藥的時候,沙皇也丟下手上的工作,起身從昆昆的茶壺裡倒了杯花椒蘋果茶。這果茶本是用來調理昆昆的孕吐和些微咳嗽的,卻意外成了彼得的新寵。要知道,沙皇一向是喜歡飲酒的,能在這麼怪的飲品上合上他的胃口屬實是有些神奇的。

“你哥哥性格有些太柔和了。”沙皇突然說,“他不太適合去爭奪皇位。”

昆昆搖搖頭:“我哥哥的天賦很高的。他隻是常常感到痛苦,但他知道最高明的選擇是什麼。”

“你想支持他奪位嗎?”

昆昆遲疑了,然後她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笑:“如果我的皇阿瑪能夠看到未來的五百年,想要後世之人無論種族都對愛新覺羅家有一個正麵的評價,他就該選擇我哥哥。如果他看不到那麼遠,那就不會選擇我哥哥。”

“喔噢,這種說法。那我就得好好考慮一下了。”沙皇放下空杯子,摸了摸下巴,“果然還是來幫我打瑞典人吧。”

“果然您是到了午睡時間了。”

兩人對視一眼,皆哈哈大笑起來。

對於身處歐亞大陸深處的人們來說,烏梁海的大清公主,和她的兄長八王爺剛贏了地區霸主準噶爾,是一個了不起的大事件。大清的強勢再次衝擊了他們的認知,連帶著指揮這場壓倒性勝利的八王爺都威名赫赫。

但是,京中朝廷的注意力卻並不在此。

因為,康熙五十二年的三月十八,是皇帝六十萬壽。這是清朝曆史上第一次有皇帝過六十大壽。最前頭的努爾哈赤雖然活到六十八歲,但他死的時候還是後金,在關外,自然沒有什麼大操大辦的財力。然後是大清第一個稱帝的皇太極,隻活到五十二歲;接下來的順治帝福臨更短,二十四歲官宣死亡。可不康熙爺就是頭一個要辦六十大壽的皇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