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織突然想起一茬兒，問：“猴哥兒，你大名叫什麼啊？”
猴哥兒震驚，不可思議的看著香織，說：“你你你，你竟然不知道我叫什麼。”
香織：“我本來就不知道啊。”
猴哥兒：“我都知道你叫啥。”
香織：“那是因為我沒有外號。”
但凡是有外號兒的小孩兒，很容易就被忘記本名的。
猴哥兒不服氣：“可是我們都叫寶丫，但是我也知道她叫美寶呀。”
香織：“寶丫又不是外號兒，那是小名兒，再說又跟美寶很像，自然不會忘。”
猴哥：“是嗎？”
寶丫想一想有道理的，她喳喳：“猴哥兒叫侯智霖。”
香織：“還挺好聽。”
猴哥兒：“那可不。”
他說：“你們的名字也好聽。”
香織隨口說：“那你覺得什麼不好聽？”
猴哥果斷：“招娣來弟盼弟都不好聽。”
彆看小孩兒小，但其實也是知道好賴的。
寶丫：“我也覺得不好聽，我奶奶說，女孩子不要叫這種名字，一點也不好。”
香織：“……你奶奶是個好人。”
寶丫：“那肯定的呀。”
香織：“我奶奶不行，我奶奶就不是個好人。”
猴哥兒和寶丫都看向了香織，香織吐槽：“我奶奶本來就蠢也就算了，還聽我爺的，我爺奸。”
她可真是一點也不怕這話傳出去，傳出去才好呢。
村裡人都隻會看表麵，還以為她爺爺是多好的人，其實她最知道她爺爺了，這就不是個好人，上輩子她還看過她爺爺偷看她大伯母洗澡呢。
就是個缺德冒煙的老家夥，不過倒是會經營自己的名聲。
當然這種話肯定不能在小孩兒麵前說。
她說：“我也想今年上學，可是他們肯定不會讓我去，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寶丫：“小孩子不可以不上學。”
猴哥點頭，雖然他覺得上學沒有上山有意思，但是這不上學連名字都不會寫，太丟臉了。他媽媽就是因為上過學，所以這一次考試他媽媽都考上了汽修二廠的幫廚。
正八經的工人呢，他家現在是雙職工家庭。
“你可以跟你奶奶說，讓你讀書的話，以後你考上了工人，把錢給他們。”猴哥兒到底是年紀大一點，給她出了主意。
這麼一說，寶丫也趕緊說：“對哦，你還可以嘴甜一點，多說一點好聽的話。”
香織苦笑：“我奶哪是那麼容易就能被說服的。”
“那也要說服呀，你想要達成目的，就要努力的呀。”寶丫認真：“不讀書沒有前途的。”
香織認真點頭：“這個我知道，你們上學也要好好讀書。”
寶丫趕緊點頭。
幾個小孩兒在河邊釣魚，嘰嘰喳喳的，倒是也沒有旁人過來，還彆說，這邊真是不少小魚，雖然不大，但是烤了吃也是很好的。香織撒上調料，說：“寶丫，你家這個調料真香。”
她平時要是開葷隻能在家裡偷鹽。
因為家裡鹽用得快，吳阿婆見天兒的罵人，懷疑幾個兒媳婦兒。
香織依舊是個小隱形人，倒是沒有人知道是他乾的。香織也不管幾個伯母嬸嬸背鍋會如何，他們對她又不好，上輩子害她的時候，可是都參與了，一個個咬著她吃好處，現在可彆想獨善其身。
所以香織才不在意她們有沒有被冤枉，她的秘密基地在山上。
不過吧，寶丫帶的這個調料真的不錯啊。
“你這裡麵有鹽有味精好像還有胡椒粉。”
她上輩子是做個廚子的學徒的，雖然那家最後也沒交給她多少真本事，但是她看得多了也學的多了。比一般人真是強的太多了。就連縣國營飯店大廚兒的手藝都不如她。
那家子雖然喪心病狂不做人，但是祖上還真是大廚出身，據說還是禦廚的後人呢。
當然這個就不確定是不是吹牛皮了。
不過手藝真的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他家那個時候就偷偷的在市裡搞小飯桌了，很多人都是座上客。這也是當年香織想跑都難的原因。太多人幫著那家人了。不過這家子雖然是城裡人，但是老家卻是隔壁大隊的，那個時候強迫她結婚，把她跟傻兒子就是關在鄉下的。
這也是她憎恨她舅舅的原因，她舅舅當時就在同村，不僅視而不見，甚至還落井下石。
香織緊緊的攥著樹枝，哢噠，掰折了。
寶丫小心翼翼的看了香織一眼，說：“香織，你咋了？”
怎麼突然就特彆特彆不高興啦。
她小聲問：“你沒事兒把。”
香織用力吸了一口氣：“沒事兒。”
她認真：“不會有事。”
寶丫：“哦哦哦。”
香織：“你們兩個小心點，魚刺多。”
寶丫：“放心，我沒問題。”
猴哥兒：“哎不是，香織，你挺嘮叨的啊。”
香織：“……”
猴哥兒趕著說香織嘮叨，這頭兒自己也叨叨個沒完：“我跟你們講，我爸媽說，下個周末要帶我去市裡了。”
“嗯？”
猴哥兒可得意了：“我爸媽說要帶我去動物園，我奶也去，我們一家四口都去。”
他自從聽說寶丫去過動物園，就可想去了，他媽最近忙著考試沒工夫理他，但是現在通過了，他媽總算會有功夫理他了，他媽說，全家家一起去動物園慶祝。
他超開心的，準備宣揚到全村，每個人都不能落下。
“我最先告訴你們，然後還要告訴其他人。”
寶丫眼睛一亮，脆生生的：“動物園可好啦。能玩好久呢，就連大老虎都被關起來了。你們要帶午飯哦，可以吃完了繼續玩。”
“嗯嗯！”
香織看著他們開心的樣子，心說：果然是小孩子啊。
她撐著下巴，繼續烤魚，他家飯菜他媽的還要分三六九等，隻能在外麵多吃了，不過沒關係，明天繼續掏雞蛋！
小寶丫今天是跟香織一起玩兒的，這不是她平時的小夥伴，但是小姑娘回家的時候還是挺開心的，她蹦蹦跳跳的回家，就近家裡總算是清淨了不少。
王一城拎著小姑娘去洗手吃飯，在她身邊聞了聞：“你吃了多少魚啊？身上一股腥味兒。”
寶丫伸出一個小巴掌，說：“我吃了五條魚，我們抓了好多小魚，都吃掉了。香織可會烤魚了，香的舌頭都要吞下去了。”
王一城挑眉：“比我還厲害？”
寶丫點頭：“比你厲害。”
王一城：“哎呦，這丫頭有點能耐啊。”
寶丫：“那可不。”
“寶丫，寶丫。”
寶丫探頭：“姑姑。”
王一紅：“姑姑明天跟彆人換了一天班，你明天跟你爸爸一起來公社，我領你去洗澡。”
寶丫立刻：“好。”
陳冬梅撇撇嘴，心說這個小姑子就是偏心眼。
她輕輕的哼了一聲，再看自家的孩子，一個個的就是老實，都不知道拍馬屁。
柳來弟更是這麼想，簡直是咬碎了牙。
不過他們不敢跟王一紅大聲，王一紅可不是任人欺負的。
兩個女同誌這個時候想法倒是一致了，這家子裡，隻有自己男人最老實啊！你看看這弟妹都啥樣！
一個個的很有想法，但是倒是又不說。
不過陳冬梅倒是很快又釋然了，畢竟，家裡孩子還要上學，就不像寶丫沒事兒。她幸災樂禍的看了一眼柳來弟，她家的孩子都上學，但是柳來弟家的六丫可沒上學。就這，王一紅也沒說要帶她去。
這一看柳來弟不如她，他就高興。
柳來弟心裡愁苦啊，隻覺得自己在這個家裡，就沒有大聲說話的機會。
太難了。
還是因為沒有兒子啊。
她盈盈楚楚的看向了王一林，夫妻兩個的視線對上，王一林看懂了柳來弟的信號，說：“媽，今晚讓二丫幾個去你那屋擠一擠吧。”
他還是要生兒子的。
田巧花翻白眼：“來吧。”
王一林高興起來，正好給他倒地方，生兒子。
他覺得啊，這錢不是最重要的，工作也不是最重要的，生兒子才是最重要的，男人啊，不能沒有兒子。大家都得為了生兒子而努力啊。
嗯，他小弟不算是正常男人。
柳來弟因為女兒去婆婆那邊住也高興起來，她得生兒子。
這夫妻兩個可真是睡一個被窩的兩口子，想法都是一模一樣。
他們的目標是——兒子。
隻有兒子，才是最大的追求。
田巧花：“兩個蠢貨。”
這話隻有當媽的能說，王一林和柳來弟倒是不覺景兒，不覺得是罵他們。
其他人：“……”
田巧花懶得看他們那個嘴臉，琢磨了一下，說：“一紅，你也帶著六丫吧，這丫頭臟的不像話，也得洗一洗了。”
總是在家裡洗澡肯定是洗不乾淨的。
再說，柳來弟也不是對女兒上心的人。
王一紅：“行。”
她不是不喜歡六丫，她是實在不喜歡柳來弟，所以也不親近她的孩子。
人總是有個親疏遠近的。
不過她媽提了，她肯定會帶著，畢竟她對孩子沒意見。
陳冬梅立刻撇嘴，柳來弟眉開眼笑。
王一紅倒是不在意他們這些小動作，她看的是她媽的麵子。
“明天我陪你們去報道吧。”
王一紅明天專門換班，為的就是這個。
“行。”
王一城和幾個哥哥不是同一時間報道，他要上午報道，正好給兩個女孩子帶過去，讓王一紅領著洗個澡。下午幾個哥哥都到了，再領著他們去報道。
“有你在我們就放心了。”
幾個大老爺們雖然都是成年人，但是總是有種農村莊稼漢的自卑。
王一紅：“那就這麼說定了。”
他們家晚上其實也睡得開，不過王一紅的男人趙春陽第二天要上班，王一紅倒是也沒留下。第二天一大早，王一城叫上兩個小的出門，寶丫背著小小的斜挎包，裡麵放著洗澡必備一二三。
六丫啥也沒有，就這麼空手出來。
王一城：“王一林，你給我出來。你閨女去洗澡，你不給準備換洗衣服還有毛巾啊。你家怎麼做家長的？有沒有你們這樣的爹媽？咱們的兒子還沒生就開始不管閨女了？你們還是人嗎？”
“彆罵了彆罵了，來了來了！”
王一林：“我也沒說不準備。”
他高聲：“柳來弟，柳來弟啊。”
柳來弟昨晚累了半宿，有點疲憊，但是動作也快：“我馬上準備。”
她趕緊給東西裝了裝，出了門：“都在這兒呢，六丫你給換下來的衣服在澡堂子裡給洗了……”
還沒說完，王一城又嚷嚷：“我說三嫂你倒是會算計啊，這澡堂子是洗澡的，是你洗衣服的地兒嗎？這讓人看見了還不說孩子？你自己不顧臉麵怎麼的不管孩子的臉麵。小孩子就沒有自尊心嗎？你怎麼當媽的。再說你可真夠能算計的，六丫那麼小能洗乾淨嗎？我看你是想讓我三姐給你洗衣服吧？要臉嗎你？我三姐幫著你照看孩子帶孩子洗澡，你還想使喚人？你怎麼不去使喚你娘家的人？我看你就你這個德行，你爹媽都能大棒子給你攆出來。”
柳來弟臉色尷尬，這是被人戳穿了心思了，她嘀咕：“我不是……”
其實，就是。
她還真是這麼想的，她也知道六丫這麼小洗不乾淨，不過不是還有王一紅？當姑姑的就不能給乾點活了？不過這話肯定是不能直接說，彆人家不把女兒當回事兒。田巧花可是心疼女兒。
她瑟縮著說：“我沒有……”
王一林：“小五子你今天火氣有點大啊，你嫂子不是那個意思，不用洗不用洗，到時候換下來的衣服帶回來就成。”
王一城：“你們不想我發火就好好的正常做人，竟是搞那些小動作膈應誰呢？我告訴你們，少欺負我姐。”
“知道知道，不會不會。”
王一林：“趕緊的，你還得早點去報道，走走，我送你們去村口。”
他推了一下柳來弟：“你說你沒事兒招惹他乾啥。”
看得出來，小五子今天果然氣兒不是很順。
難道這男人也有每個月情緒不穩定的時候？
還是因為沒媳婦兒憋的？
他想了想，又生出幾分優越感。
他可是有媳婦兒的人，不跟這些沒媳婦兒的人一般見識。
王一城還不知道他三哥是什麼個性？哼了一聲，說：“上車。”
他一個人載著兩個小崽子，說：“六丫你抱緊我哈，摔了我不管。”
六丫趕緊牢牢地抱住小叔，小叔今天有點暴躁。
王一城：“用不著你送，我們騎車一溜煙兒。”
他果斷上車，嗖的一下子就騎出去了。
王一林：“哎媽呀。”
王一海出來嘲笑：“你沒事兒一大早就招他。”
王一林：“我這麼知道他這麼大的火氣。”
相比於王一林這個憨貨，王一海倒是有點心眼，他說：“小五子提前報道肯定是要提前乾活兒，你當他高興的了？”
王一林：“……大意了。”
他怎麼忘了小五子是個懶蟲，這讓他提前去乾活兒，那他必然不開心啊。
怪不得暴躁了。
王一城前頭載著寶丫，後頭坐著六丫。
王一城自己一個人騎車的時候把閨女放在後麵可不放心，所以一貫都是讓閨女坐在車大梁上，雖然有點隔屁股，但是還是放心的。王一城：“六丫，你媽在屋裡是不是總說我的壞話？”
六丫搖頭：“沒有的，我爸說你不好惹，讓我媽閉嘴。”
王一城：“……那還是說了。”
六丫：“我媽不敢，她說你神經病。”
王一城：“……”
果然誰家孩子像誰，六丫果然是最像三哥。
王一城：“對啊，我就是神經病，你媽可少惹我，不然我就讓她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六丫：“小叔，你今天好像不高興。”
寶丫：“我爸爸不愛乾活兒，更加不愛比彆人乾得多。”
王一城：“果然是我閨女。”
他一路騎車，載著兩個女娃兒，送到了王一紅家。
他家隻有王一紅和婆婆在家，其他人都上班了。
王一紅：“行了，我也不招呼你了，你趕緊去報道把。”
王一城：“行。”
他拎著村裡開出來的證明還有戶口，很快的就奔著廠子過去了。這一次倒是沒有再借人家的地方。王一城來到廠子，這是他第一次過來。這一看還真是翻新過，就連大門都重新刷漆了。
門崗也上崗了，直接給他指了路，王一城去了辦公樓，這邊已經有人開始報道了，王一城來到算是早的。彆看王一城一副不想提前上班活不起了的暴躁樣兒。
但是人一到倒是眉眼都是笑容：“高姐，你看我這邊能幫著乾點什麼。”
他這邊很快的就辦完了手續，他也不認識彆人，隻認識高寧，這廠長秘書，一看就不是一般人了，王一城自然要趕緊的拍馬屁。啊不，是友好溝通。
“我看有些同誌都住的比較遠不方便，我是本地的，有什麼能我做的，可彆客氣。”
高寧：“這邊有一些通知你寫一下張貼，另外廠子後頭的潘家大院就是咱們廠的職工宿舍，你是本地人應該知道吧，你提前過去熟悉一下，然後負責把住宿的職工安排過去。”
王一城：“好的好的。”
來都來了，自然要好好乾。
王一城這人就是這樣，雖然是真的不愛乾，但是既然是肯定要乾，那麼也不含糊。畢竟這可不是地裡的活兒，不敢就能偷懶。這初來乍到，他還是想要留下一個好印象的。
王一城很快的就忙活起來。
他自己這邊走的崗位是檔案室文書，第一年是實習期，一個月工資是十八塊五，轉正之後是二十四塊五。像是他哥哥他們在車間，是要做一年學徒工的，第一年學徒工的工資比他低兩塊錢，那是十六塊五。
不過轉正之後，他們的工資就一樣了，車間的工人走的是技術崗，隻要成手快，可以參與評級，那麼漲工資比他快。他這邊也漲，但是就是卡著年限來了。
各有各的好處，王一城反正是喜歡輕鬆的工作。
王一城很快的就把高寧需要的通知都寫好了，他主動去張貼，正好趕上洪月新過來，她看向了王一城的字，主動開口：“你的字真的很好。”
她真心的說：“特彆難得，我倒是很少看到有人寫字這麼好。”
寫字好的人不少，但是寫的瀟灑又有風骨的不多，洪月新也不是沒見識的人。
王一城笑了笑，這是他上輩子的經驗，他上輩子讀了好幾年學堂的。這讀書考科舉，沒有一手好字特彆吃虧的。所以他在這上麵也是用功的。
習慣了。
他笑著說：“我也覺得我的字挺好的。”
現在的人流行含蓄，像是王一城這樣順杆兒爬誇自己的倒是不多，洪月新沒想到王一城這麼說，詫異的看他，隨即挑挑眉。不知道想到什麼，她竟然突然笑了一下，又看了王一城一眼，轉身走了。
王一城：“？？？”
其他一看到倆人說話就豎起耳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