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巧花:“一碼歸一碼。”
她說:“私人恩怨歸私人恩怨,這樣的情況,也不能不管,再說何家挖墳也賠錢了。”
說是挖墳,這是難聽的說法,其實不是挖墳,而是挖墳地旁邊,到底還是不一樣的。
王一城:“何家倒是挺有錢的。”
這一筆一筆的賠償出去啊。
田巧花:“他們家這麼多年靠著打獵,總是能賺到一些的。他們家在山裡挖大陷阱,要是真的運氣好進去野豬什麼的,那一頭就能賣個六七十了。攢一攢也不少的。你算啊,他們十來歲就開始打獵了。現在都三十好幾了。何老大都三十八了吧?這能攢的肯定是不少。何三柱兒也是這麼多年了。他總歸是有些錢的,就算他自己的不夠,相信何老大他們也能幫著想辦法湊一湊的。畢竟這要是鬨大了,丟人的是整個何家,大不了以後再還,談們肯定是要把事情扛過去的。其實黃家要六百,他們家未必湊不出來。他們上山挖虎皮,也不單單是為了錢,他們家可是都分家了,那自然是各有各的心思。誰不想自己多一點。不過是借著這個由頭,都想要好東西罷了。”
田巧花把他們的心思也是看的透透的。
她說:“他們家是什麼人,我可是看到清楚,嗬嗬。”
王一城讚同的點頭。
田巧花倒是來了傾訴欲,繼續說:“黃翠芬就是個蠢貨,其實要說要六百,不是要不出來,可是黃翠芬拚命拖後腿,甚至把離婚時間往前寫了兩個月。她這麼能折騰,黃老頭兒就算再能耐也架不住家裡有個蠢豬。”
王一城趕緊打斷他媽的話,說:“他離婚往前寫了兩個月?”
田巧花點頭:“可不,他們當初結婚沒領證的,村裡沒領證的挺多的,所以這次離婚也不需要去走什麼程序,就寫了個協議離婚書。何三柱兒跪下央求黃翠芬,黃翠芬直接就答應了,往前寫兩個月,並且把事兒攬在了自己身上,說自己離婚之後後悔了,所以才不肯走。”
王一城歎為觀止,說:“何三柱兒哪吸引人啊,黃翠芬這麼傻的?”
田巧花:“其實這個深情也不是針對何三柱兒,我看啊,如果黃翠芬嫁給彆人,也是這樣的。她自我感動的不得了。你當我怎麼知道的?你以為何家想說?那是黃翠芬在村委會當眾表演的。她覺得自己對何三柱兒癡情不改。她是沒看,她爹的臉色都赤紅的像是要氣死了。”
王一城:“……”
真搞不懂啊。
田巧花:“誰說不是呢。”
她說:“我在村裡做婦女主任這麼多年,也算是看的很清楚,有些人是拉不動的。你怎麼拉,她都很自願,離了男人不能活。但凡是有一點好話,都要感恩戴德。所以我現在工作就是真的有心改變的,我是怎麼都會出一份力。還有那些怎麼也拉不動,腦子全是渾水的,我管都不管,命運是自己選的。自己都不管,還指望什麼彆人。恰好,黃翠芬就是這種。”
王一城點頭,認可老娘的話。
轟隆隆~
他們正說話,外麵倒是又打雷了,王一城:“唉我去~”
他趕緊出來,說:“媽呀,白天可彆打雷啊,不然我傍晚還怎麼去搞小動作。”
田巧花:“不行就彆去,安全為主。”
王一城:“行,我知道。哎對了,媽,我今天提前回來,看到隔壁……”
田巧花:“臥槽!”
“哎呀媽呀!”
“我的天老爺這對不要臉的!”
“真是狗男女啊!”
王一城叭叭叭,田巧花不斷的發出驚呼,她眼珠子瞪的跟牛一樣,萬分震驚,“這兩個人可朕好意思啊。”
“那有啥不好意思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
田巧花:“哎不是……我的天……草(一種植物)。”
饒是田巧花,也忍不住講臟話了。
關鍵是,這事兒太離譜。
“這個……他們可真行。”
王一城:“你看著吧,咱們村子,可是要風雲再起了。”
王一城嘖嘖搖頭,很是感歎。
田巧花:“……離譜啊!”
“還有,我換工作了……”
且不說彆的事兒如何,王一城換工作這個事兒,已經是辦妥了的,傍晚的時候幾個兄弟回來,一家子就知道了。各個兒都很驚訝,王一山:“啊這……那以後你就去收購站了?”
王一城點頭:“對,我明天還是正常上班,但是下周一就要去收購站了。”
他笑著說:“以後我可不能跟你們一起走了。”
幾個哥哥:“……”
同樣是做人,這個弟弟怎麼就這麼厲害呢。
他們覺得檔案室已經很好了,沒想到他竟然調走去了收購站,這明明更好啊。大家都羨慕的看著王一城,感歎小弟真是能耐。
其實這要是他們不懂,準確來說,其實這兩個工作都是一樣的,沒有哪個更好,都差不離。他們覺得收購站更好,那是因為他們老百姓接觸收購站,誰家不賣點雞蛋什麼的。
雞屁股銀行嘛。
有時候在山上倒騰的山貨,核桃榛子板栗什麼的,也是要送到收購站的,所以大家都覺得收購站是權力很大的單位。然而事實上,雖然單位不同職位不同,但其實級彆都一樣,工資也差不多。
不過就是工作側重點不同罷了。
王一山:“你可真是越來越能耐了。”
王一城:“其實都一樣的,我就是平調。”
“那咋一樣,還是收購站好啊。”
王一城也沒解釋什麼,笑了笑。
講真,王一城調到收購站,他們家人可真是很高興了,這以後可不是就能走後門了?這以後再去賣東西,總不能給他們臉色看了吧?正因此,幾個嫂子都明顯諂媚了不少。
王一城:“你們不用這樣吧。”
這就大可不必了。
“小五子你打小兒就是個能耐人,我就看出來。你是個人中龍鳳。”陳冬梅叭叭叭。
王一城笑著說:“咱們小時候也不認識啊,我們又不是一個村的。”
陳冬梅:“……”
王一海:“哈哈哈哈!”
柳來弟抿抿嘴,沒敢說話,雖然也很想拍馬屁,但是沒兒子,不敢講話。沒看嗎,黃翠芬沒兒子的,都被迫離婚了。她可不要離婚。這要是離婚,她就完了,她爹媽可不是黃翠芬的爹媽,他們肯定會再給她找個人家,收個高彩禮,把她再嫁出去。管那人是瘸子傻子瘋子老頭兒,都不會在意的。
柳來弟想到這裡都覺得脖子一涼,更溫柔的看著王一林,把自己的菜撥給男人,說:“來,你上班累,多吃點。”
王一林:“媳婦兒你真好。”
柳來弟柔柔一笑。
她可不能讓王一林被人搶走。
她更不能再回柳家,一定不能。
田巧花看看這個看看那個,隨便他們作妖,反正,都是小事兒。
“媽,等會兒我出去挑水,我看水不多了,這要下雨的樣兒,要是下雨了,這井水就發渾。”王一山是能看見活兒的。
田巧花:“行。”
這幾天都陰天,但是一直沒下雨,大家也不敢說一定能下雨,但是做點準備總是好的。這是生活啊。
王一城也看著外麵,明明還不到六點,竟然就已經蒙蒙黑了。
往常可不會這樣。
不過好在,雖然陰天,但是倒是沒有再打雷,王一城放心幾分。
大家吃完飯各自忙活,王一城從田巧花哪兒要了一些鐵絲,自己鼓搗了一會兒,默默的出門。因為天黑的著,這個時候已經沒人了,彆看今天村裡人看熱鬨多,都沒有怎麼乾活兒,但是到底是秋收。大家也不敢耽擱,都是早早歇著,今天乾的少,就意味著明天乾的多。那自然是要趁著能休息就多休息。
村裡人都不太出來,王一城溜達出來。走到巷子口的牆角,把塞在這裡麻袋頭套拿出來,乘著夜色,很快的離開。
他也不是一個人,他身後不遠處,就是田巧花,田巧花跟在兒子身後,給他放風,不過娘倆兒沒一起,一前一後,有一段距離。天氣悶悶的,陰沉沉,可是又刮著小風,倒是挺涼颼颼的。
王一城很快的摸到了村口,何家已經點燃了煤油燈,家裡燈火通明的,似乎正在吃完飯。
也虧得他們家吃得下去。
王一城左右看看,除了老娘,沒有旁人。他很快的上樹,他相中的這棵樹就在何家的門口,其實本來不是何家的,何家在這邊蓋房子的時候。這小樹就長起來了。
何家直接給房子蓋在這裡,這樹正好就在何家大門的旁邊,這是他們家故意的,這村裡的樹也是有定數的,不是隨隨便便誰家都能隨便砍,他們家這麼一搞,就默認樹是他們家的了。
雖說不是果樹,但是這一棵樹,也是能打好幾個櫃子的。
那可是有用處的。
像是於招娣穿越一年也不懂村裡人這些算計,但是作為土生土長的人,王一城他們可都懂。現在窮啊,一丁點都要算計,何家算計的也是這棵樹。
算起來這樹也二十多年奔著三十年去了。
何老大都放話了,這棵樹留著給他大兒子結婚打櫃子。
不過這樹長得不好,樹乾好多地方都枯了,蟲也多,夏天小孩子都不敢過來,不過何家倒是挺高興,樹上的蟲子掉下來掃一掃,都能喂雞了。
毛毛蟲不行,但是還有能多其他蟲嗎,總是可以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蟲多的關係,這棵樹要死不活的,就算王一城不下手,這棵樹估計也沒兩三年的活頭兒了,早晚要枯死的。王一城嘀咕:“反正你們都要不行了,為我做點貢獻,嚇唬一下他們家啊。”
王一城套著麻袋,撐著樹乾就上樹,村裡爺們,哪裡又不會上樹的。
王一城很快的就爬到樹頂,這樹果真不太行,感覺都有些空了。王一城上來就能感覺到,說兩三年,真是誇張了,這樹估計明年就得完蛋。這被蟲子都掏空了。這麼粗的樹,他上來之後竟然有點搖搖欲墜。
要知道,王一城可是很清瘦的。
他不想太多,很快的忙活起來,沒一會兒的功夫,就做好了機關。
其實這也是他第一次搞這個,他沒事兒也看書的,以前自己的初中課本還有四姐的高中課本,他沒事兒就翻,彆管現在知識青年什麼待遇,王一城覺得從古到今都是多學點才不吃虧。
現在跟洪月新結婚了,她的大學課本,他沒事兒都翻著看。
像是這種東西,都是最最簡單的,初中生都必然明白的。王一城很快的弄好了,慶幸老天爺幫忙,竟然沒有再打雷,如果一直打雷,他還真是不敢過來搞這個的。
小命重要!
他哧溜兒著從樹上下來,很快的就離開。
田巧花站在遠處沒動,除了觀察周圍有沒有人,也是看看小五子搞了個啥。
就不懂。
不過小五子走了,她也不會在這裡久留,要是有人來看見就不好了。畢竟這邊是村口,沒事兒誰過來啊。
王一城和田巧花前後腳回家。
王一城看著放在牆邊的蘑菇,問:“這是今天撿的蘑菇?”
田巧花:“嗯。”
今晚吃的是小雞燉蘑菇,小五子昨天拿過來的,真是吃了個美滋滋。
不過這個是撿出來不要的。
“小孩子撿蘑菇,難免有些錯漏。”
這都不能吃。
王一城扒拉了一下,把毒蘑菇撿出來,直接填進了爐子裡。其他的倒是嘩啦一下,找個報紙一包。
田巧花壓低聲音:“你每次拿了蘑菇給誰了?”
王一城挑眉,田巧花:“你是我兒子,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想拉什麼屎。你還能這麼好心乾活兒?你給誰了?你可彆霍霍人。”
這蘑菇吃不死,但是吃完發癲太正常了。
王一城指了指隔壁。
田巧花嚇了一跳:“你給了吳阿婆?她哪裡是靠得住的人?她跟黃翠芬一樣,都是為了爺們付出一切的蠢貨。她……”
王一城趕緊說:“停停停,媽,你都知道,我能不知道?我不是給她。”
“那是誰?”
真是想不到,隔壁就沒有跟他們家關係好的。
王一城比了個矮墩墩的樣子,說:“香織。”
田巧花:“……!!!”
隨即很快急促的說:“她一個小孩兒,你……”
王一城:“我做事兒有分寸的,媽,你又不知道我是什麼人,再說,就算她又反悔咬我,我也不怕啊。誰證明呢。我們兩家可沒有來往的。她說就是嗎?”
田巧花:“……也對。”
王一城:“我就是想看看她乾啥,她挺有意思的。”
田巧花:“你這什麼人啊,真是看眼不怕亂子大,她肯定是折騰自家人。”
王一城嘿嘿一聲,說:“行了,我回屋了。”
他說:“這天氣不好,你也早點歇著。”
田巧花遲疑了一下,問:“你搞得那個,真的有用嗎?”
王一城:“你這老太太,到時候看情況唄。”
他倒是不怎麼太放在心裡,反正這次不行下次行,他也不是說今天一定要嚇唬何家人。
王一城回到房間,就看小孩子正在聽收音機,不光是小寶丫還有小錚,家裡的其他小孩兒也在。王一城笑了笑直接去洗漱,洗好了端著熱水泡腳,跟幾個小崽子一起聽廣播。
收音機播放的新聞,現在這年頭兒,故事什麼的都是很少數的,不是沒有,而是不敢有。即便是收音機的新聞,小孩子們也聽的很快樂。
最近播的秋收的大好場麵。
“秋收明明很累。”作為農村娃兒,他們都知道的。
王一城:“那總不能說秋收很累,大家累的要死吧,新聞哪有說這個的?”
小孩子們:“……哦。”
“小五子,小五子你在家嗎?”
門外傳來動靜,寶丫趴到窗戶上一看,說:“是田老師!”
紹勇和寶丫一秒苦澀臉。小孩子放學了,是真的不怎麼想看見老師。
雖然,這也是叔叔。
但是吧,家裡有個親戚是做老師的,就好苦哦。
王一城趕緊穿鞋出去:“我在,表哥你咋過來了,快進來。”
這眼看就要下雨了,田老師披著蓑衣,他進了門,說:“我聽到一個消息,著急過來告訴你。”
王一城:“你說。”
田老師一進門,就看到一群小蘿卜頭正在聽廣播,大家齊刷刷:“田老師好。”
田老師笑了笑,說:“我們在外屋說。”
王一城:“行。”
他說:“你等著,我給你倒杯茶。”
田老師:“嗐,沒想到來你這兒還能混上茶葉,這可真是不一般了。”
王一城:“那可不,我又不用養家,工資也不低。”
田老師正笑著,聽了這話直接愣在當場。
他看著表弟,結巴:“你你你你,你說啥?”
王一城很隨意:“我家是我媳婦兒養家。”
他根本不在意彆人的看法,再說了,他總的有個手裡有錢的理由吧?不然買這個買那個的,彆人怎麼想?他在山裡黑吃黑的錢,可沒想著存著下崽的。
他肯定是要讓生活更好一些。
他這麼坦蕩,倒是給田老師這個表哥給整不會了。
他抿著嘴看著表弟,有心想說點啥,又不知道從哪兒開始,這貨一直都這樣啊。
好半天,他結巴說:“男人這樣不太好的。”
王一城:“夫妻嘛,何必一定要分的那麼清楚?她工資比我高,養家也沒什麼的。”
田老師:“……”
他深深吸氣呼氣,呼氣吸氣,想說什麼,但是吧,到底是忍回去了。
不是說不想勸一勸表弟,而是這小子打從小時候起就特彆有主意。這貨不僅有主意,還嘴甜,嘴上都答應的好好的,但是實際上十分我行我素。
他默默的看向屋裡的寶丫,嗯,好在這小孩兒還沒怎麼遺傳她爸的這個缺點。
寶丫察覺到田老師的視線,原本懶洋洋靠著的小孩兒立刻挺直了腰杆兒,她在家,也是一個很好的小孩兒呢。
田老師笑了笑,又看了一眼表弟,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王一城已經泡好茶了,說:“來,嘗一嘗,這個茶是今年的春茶,彆人送給我嶽父的,上一次我嶽母還有大舅哥過來帶來的。”
洪月新很忙,有喝茶提精神的習慣。
所以他們過來也帶了一些。
田老師:“……”
他低頭嘗了一口,他平時最多也就喝點碎沫沫,也算是不錯了。倒是不會品茶,但是這一口下去,就覺得果然不一樣就是不一樣。他點頭:“真不錯。”
不過點評完了,立刻就說:“我這次過來找你有正事兒。咱就彆說茶葉了。”
王一城:“你說。”
田老師:“縣裡高中你知道吧?”
王一城點頭。
說是縣裡的高中,其實說是他們公社的也對,因為縣裡的高中正好在公社和縣裡的中間位置。有些人習慣了叫公社高中,但是還是有些人習慣是叫縣高。
縣高之所以在這個位置,也有一些曆史原因在,不過不管因為啥,高中就是在這裡,所以有時候他們得到消息,也算是早。
“我聽說縣高要搞一個成人班,隻要你能通過入學考試,每個周末過去上課,一年後就能拿到高中畢業文憑。”
王一城:“啥???”
這麼草率的嗎?
“你聽說誰說的啊?”
田老師:“我一個老同學說的,他是縣高的老師,住在公社,我們關係很好,初中畢業也一直來往著。他這是在學校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趕緊來跟我說了。我是打算去的,這不是也就想到你了?”
他激動:“我記得你學習也很好,不如跟我一起去吧,我相信入學考試你一定可以通過的。一年就能拿到高中文憑,還是很有必要的。”
雖然已經上班了,但是他覺得,有個文憑總是比沒有好。
王一城果斷:“好,我也去。”
他都不猶豫的。
不過吧,他也感歎:“這可真是太離譜了……”
再一想,這個年代,離譜的事兒還少嗎?
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