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霧繚繞的室內, 祥哥一個人翻看著報紙,好半天,砰的一聲, 直接一拳頭砸在了桌子上, 罵道:“賤人, 竟敢騙我!”
一個女人進門,看到他這個樣子, 勸道:“你這又是乾什麼?”
這個人不是旁人,正是大蘭子。
大蘭子嫁的就是祥哥的親爹。
她原以為自己算計的好, 憑借情夫完全可以在這個老的老小的小的家裡作威作福,榨乾抹淨之後就把他們家給踹了。她想的是賊好的, 但是卻沒想到, 這家常年離家的大兒子是個狠角色, 她的情夫因為在黑市兒投機倒把進去了。她倒是徹底陷在這家了。這兩年時間明明不長,但是她卻蒼老的不成樣子。
想來也是了,這家子老不死的老太太還活著, 中間還有她男人那個手腕使不上力氣的,下麵還有一個傻子,這又老又小又殘廢, 全是要靠她一個人支撐, 她倒是想跑, 但是沒個介紹信怎麼走?再說這家子看她看的很嚴。
大蘭子這幾年日子過的慘極了, 她本來因為自己在賈家的日子就很慘,現在才曉得,根本沒有可比性,賈家的日子是不好,但是吃上是不缺的, 現在……嗬嗬。
她日子艱苦,本來就已經很難了,沒想到這家的這個缺德大兒子倒是回來了。
說實話,這人回來了,大蘭子雖然要多照顧一個人,但是倒是輕鬆了一點,畢竟,有個男人支撐門戶了。再加上祥哥偶爾還給她家用,所以大蘭子對他印象倒是挺好的。
她甚至動了彆的心思,不過她有心人家無意。
祥哥到底還是不會乾這種挖親爹牆角的事兒,就算不是個好人,這點道德觀念還是有的。他生起過榨乾於招娣的好處就乾掉她的心思。但是真是沒生起過跟大蘭子搞在一起的心思。
不過大蘭子對他倒是很真心,雖然他回來的時間不算長,但是大蘭子已經情根深種了。
她說:“你這幾天總是看報紙,報紙上是有什麼有用的消息嗎?”
祥哥:“我看想看看春城有沒有君子蘭漲價的消息,但是報紙上是一點這樣的消息也沒有。”
這個該死的於招娣,她不是說八二八三這幾年春城的君子蘭會長出天價,把握住時間,那是千倍萬倍的手藝,可是不曾想,這報紙上一點消息也沒有啊。
這個該死的女人騙了他。
虧得當初他從首都回來,還千裡迢迢的到了好多個君子蘭!當時為了帶走這些花,可真是遭了不少罪,現在這花不漲價,這可如何是好?
他心裡痛罵於招娣,說:“該死的!!!”
大蘭子也吃了一驚,說:“那那那,那這些花賺不到錢了?你不是說靠著花可以發財嗎?”
祥哥:“我的事情你少管。”
大蘭子:“我都是為了你好!”
她含情脈脈的看著祥哥,祥哥並不理她,在這方麵的節操,他還是有的。他雖然也亂搞,但是不吃窩邊草。
大蘭子咬著唇,隻覺得委屈,不過她倒是也不想,如果是個妙齡少女,這樣尚且還好看,讓人覺得心動。可是她一個蒼老的中年婦女,看著都比實際年齡大十幾歲,露出這樣的表情可沒有什麼可憐,反而是讓人覺得見了鬼一樣,真真兒的看不上。
祥哥懶得理她,他還能好聲好氣的跟大蘭子說話,就是哄著她照顧全家做牛做馬,可不是對她有意思。她可是他後媽。
祥哥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說:“如果實在不行,我就還得去南方做倒爺了。”
大蘭子:“啊!那多危險啊!被抓了怎麼辦?”
祥哥:“現在政策是允許的。”
大蘭子可不讚同:“那誰知道什麼時候政策就變化了,你可不能去,這太危險了。我不同意。這個家裡要是沒有了你,就徹底完了。”
祥哥倒是不關心I彆人完不完,但是他不能沒有錢。
他現在的積蓄都是當初做倒爺攢下來的,一點也沒有分給顧凜和另外一個傻子,陳文麗也沒有。可是他也不能坐吃山空。這要說起來這個錢還有於招娣他們那些人的份兒,不過於招娣上交了自己,徹底不跟祥哥來往了。最終倒是沒有計較這個錢。
畢竟,往南方跑做倒爺的是祥哥他們,於招娣也隻是出了主意,並沒有真的參與,她最終還是決定算了。雖然祥哥從頭到尾也沒安好心眼,但是於招娣已經不想跟他再有任何牽扯了。
至於其他吃虧的人,那就更跟於招娣沒關係了。
所以祥哥其實是占到便宜了的,不過他根本不知足。
這做人怎麼可能知足,他說:“這君子蘭的事兒,你再幫我盯著點,如果實在不行,我是一定要做倒爺的,不過一個人可不行,我需要人手。”
大蘭子:“我幫你。”
祥哥搖頭:“你留下照顧家,咱們如果都走了,可不成。這個家裡就咱們兩個能乾的,總是該有一個留下來坐鎮。”
這麼一說,大蘭子倒是覺得心情快樂起來。她覺得這是祥哥看重自己,她想了想,說:“你覺得我娘家人怎麼樣?我幾個哥哥。”
說完自己又不高興了,說:“也不行,不能帶著他們,他們沒有一個好的,憑什麼帶著他們發財。”
祥哥:“他們都是你的親人,倒也不是不行,不過我還是想一想。”
兩個人在屋裡商量,祥哥她奶貼著門偷聽,確認兩個人沒亂來,放下心來,踩著小腳進來:“大孫啊,奶想吃肉了。”
她刻薄的抬著拐杖直接就給了大蘭子一下,說:“你讓一讓,個賤骨頭,沒看到我來了嗎?”
大蘭子罵罵咧咧的:“老不死的,你屁事兒怎麼這麼多,吃吃吃,給你吃了都是浪費。也不看看自己還有沒有牙,竟然還要吃肉。”
“你個小賤人,你……”
老太太的憋著沒牙的嘴罵人,也是刻薄的要死。
祥哥不耐煩聽他們吵架,說:“好了,吵什麼,咱們家現在什麼情況你們就鬨個不停,整天的打架有意思嗎?大蘭子,你下午回娘家一趟,試探一下娘家人的口風,看看他們有沒有跟我一起出去闖蕩的心思。我這邊沒有什麼人手,還是得籠絡人。”
大蘭子:“行!”
倒是沒牙老太太白了大蘭子一眼,這老太太歲數可頂頂不小了。八十來歲的人了,眼不瞎耳不聾的。真是應了那句話“老而不死是為賊”。
她罵著人說:“大蘭子你就是個掃把星,你要是好,咱們家早就蒸蒸日上了,都是你這個女人當家沒當好。”
她憋著嘴繼續說:“你家那個根子就不行,你看看你家那個鄰居,你看看人家是什麼情況,再看看你,最近十裡八鄉都傳著呢,那個有能耐的王家小子回來了。你說你們都是鄰居,你怎麼沒學到萬分之一。”
大蘭子一怔,說:“王一城回來了?”
她這一輩子最後悔的事兒就是年輕的時候沒有嫁給王一城,如果當時她要求不那麼高,說不定現在日子早就好的不得了了。哪裡像是現在,還重要在這家裡做牛做馬。
她眯著嘴,眼神憤恨。
祥哥一眼掃過去就想到她是什麼心思了。這個女人啊,狗屁不是,竟然還自視甚高,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東西。祥哥打心眼裡看不上這種人。
不過吧……他倒是很快的突然想到一個壞主意。
他瞬間興奮起來:“王一城回鄉了?”
“是吧,我聽說是回來了。”大蘭子十分的彆扭,她是希望王一城過的不好的,王一城過的不好,才能證明她當初的眼光沒錯。現在的情形就是提醒她,她是一個有眼無珠的人。
祥哥:“你去叫我爸過來,我有一個主意。”
“什麼?”
祥哥:“快去。”
“行。”
很快的祥爸就過來了,他早就不是當年在城裡做大廚兒的體麵了,現在邋裡邋遢,是最不招人待見的老街溜子。
“你小子叫我乾什麼?大冷天的,我還不想起。”
祥哥:“我有一個好主意,大蘭子,你去勾引王一城吧。”
“什麼!”
幾個人都懵了。
祥爸怒道:“你個臭小子,你是讓我戴綠帽子啊?!哪有給親爹編織綠帽子的,你還是個人嗎?”
趙老太:“大孫,你可不能這樣啊。”
倒是大蘭子帶了幾分激動的問:“你有啥想法?”
她自然是樂意勾引王一城的,這要是跟王一城好上,那就能去首都也能過好日子了。
祥哥:“你們聽我說,我是知道的,王一城是知名作家,他是有錢的。既然這樣,我們何不訛他一頓呢。他結婚離婚好幾次,在男女關係上名聲也不怎麼好,你咬準了他勾搭你,到時候他為了名聲還不是捏在我們手裡?到時候我們讓他寫下認罪書,然後就可以拿著那玩意兒不斷跟他要錢了。”
“啊!這個主意好。”
“這個主意確實不錯。”
趙老太更是激動:“他家不是還有一個水靈靈的姑娘?讓他把女兒嫁給我小孫做媳婦兒!”
祥哥瞅了他奶一眼,還沒說話,就聽大蘭子說:“這威脅總歸不是長久之計,為什麼不讓他娶了我呢,到時候我帶著你們出嫁,讓他給咱家拉幫套。”
她眼神閃了閃,真是要使計策嫁給王一城,她才不管這家人呢。
雖然之前還對祥哥情根深種,但是關係到更好的生活,祥哥就屁也不是了。這就是大蘭子,大蘭子的真心,就跟秋天裡的風,一陣陣的,可靠不住了。
祥哥看著他們各有心思的表情,心說要是能娶,還能讓老二占便宜?他就衝了好嗎?
祥哥語重心長:“你們聽我說,我們做事情,不能一下子給人直接打死,你把人逼到了絕境,人家就要跟你魚死網破的。咱家這麼幾個人,真是跟王家魚死網破,我們是對手嗎?”
他就看不上這隻會張嘴不會動腦的。
“你做壞事兒也得留一線,讓人家不能跟你魚死網破,咱們先不斷威脅要錢。然後根據他的實際情況在調整要求。不能一下子就直接讓人走入絕境。”
“你說的倒是也對。”
祥爸到底是比其他幾個更有點腦子的,他說:“就按照你說的這麼乾。”
至於大蘭子想要改嫁,說什麼帶他們嫁人,祥爸是一個字兒都不信的。他可是有結婚證的,他怎麼都不可能答應離婚,離婚了誰照顧他?
他可信不過大蘭子的人品。
不過要是讓她去勾引,這個倒是無所謂了。
他說:“那麼我們怎麼乾?”
祥哥:“此時還要從長計議。”
“不能從長計議,如果從長計議,過完年人就走了,我們還找誰去?”大蘭子急切。
祥哥意味深長的看了大蘭子一眼,越發的覺得這個娘們靠不住。他其實是一箭雙雕,到時候認罪書不僅能夠拿捏王一城,也能拿捏大蘭子。
她一輩子都得在他家當牛做馬。
“你們聽我說,我們先這樣……然後這樣……把他騙到山神廟,到時候扒光……”
他眼珠子一轉就想到壞主意了。
大蘭子趕緊說:“他要是反咬我們誣陷呢?我跟他二十多年的鄰居了,是知道他的,他這個人心眼很多的。”
祥哥:“這樣啊。”
他也猶豫了一下,不過很快的,他就說:“如果我們有照片呢,到時候他不是就無從抵賴了?”
“照片?”
“可是我們家沒有照相機啊。”
“對啊,這照相館也不能跟著我們去拍捉奸的照片,就算是勉強把人騙出來也不行吧?”
大家又為難起來。
大蘭子想了好半天,倒是突然就一拍大腿,說:“我有辦法了,我聽說,王一城他們家是有相機的,之前他們回來還拍了好多合照,給村子裡人羨慕個夠嗆。他們每一次回來都帶著相機的。”
祥哥:“你的意思是,誆騙他帶著相機上山,然後奪走他的相機拍照?”
“對!”
趙老太趕緊的:“到時候這相機就是我們的了。”
她沒牙的嘴巴咧著笑,像是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
祥哥:“就這麼乾!”
祥哥:“我再完善一下,看看怎麼能讓事情更通順,既然是要謀算,我們就不能有一點差錯。”
趙老太:“都聽大孫的,你可真是聰明。”
祥哥微微一笑。
祥爸趕緊問:“咱們跟他要多少錢?”
祥哥:“我們先要兩千塊。然後緊跟著再要,我還是那句話,我們不能一下子就讓他魚死網破,我們要慢慢蠶食,這會下蛋的老母雞,要慢慢撿雞蛋,而不是殺雞。”
“還是你聰明。”
祥哥微微一笑,心說我怎麼可能不聰明,如果不是時運不濟,於招娣還在我的手裡的話,我哪裡至於要乾這個?真是時不與我!
你說就算是陳文麗也在都行啊。
可惜陳文麗也沒影兒了,不知道這死女人去哪兒了。
祥哥:“你們再幫我參謀一下。”
“好。”
一家子豺狼虎豹儘情的商量起來,王一城倒是不知道彆人死盯著自己,準備算計呢,他回到家鄉,心情倒是不錯。不僅跟舅舅家聚了聚,還專門跟老同學關宇他們聚了一下,還有打小兒一起長大的侯貴兒,人雖然離得遠了,但是感情還在。這些年兩家也是通信不斷的,侯貴兒沒上過什麼學,一些簡單的字兒都是王一城交的。不過他媳婦兒念過書,兒子也是大學生,不管是讀信還是代筆都不成問題。這些年他自己也學著不少。
雙方時常通信,王一城還沒到家,侯貴兒都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兩個人自然是要一起喝一杯了。
王一城朋友很多,但是要說最交心的,不是大學同學也不是關宇這樣的初中同學,更更不是文研所的朋友,反而是侯貴兒。雖說兩人長大了各有家庭,但是感情好就是真的好。
畢竟在最艱難的時候,兩個人整天混在一起,少年情誼,不是旁人能比的。
王一城不擅喝酒,也很少喝酒,但是倒是能陪著侯貴兒喝一杯,人家侯貴兒就是典型的東北爺們,喝多少都不醉的,王一城不行,不過王一城喝一杯倒是沒問題。
侯貴兒現在搬到公社住了,他們家在村裡的老房子賣出去了,給老娘都接到了公社。
這要說起來,也是人人都羨慕的。
畢竟能從農村走出去就很不容易了。
王一城來侯貴兒家做客,這房子是侯貴兒單位的福利分房,他雖然在煤場工作,但是早就升值了,可不是以前裝車的活兒了。現在也算是小領導。
侯貴兒他們家六十來平,但是卻有個陽台,他家給陽台包起來,家裡就七十多平了,這七十多平三間臥室,家裡還算是寬敞。王一城領著閨女登門,寶丫還沒進門就叫:“猴哥,我來看你啦。”
這當爹的關係好,孩子自然也一樣。
猴哥兒出來就箍住寶丫的脖子,說:“你個壞家夥,回來不第一時間看我,我還是不是你的好哥哥了。”
寶丫:“饒命饒命。”
她笑嘻嘻:“我這不是來了嗎?我還給你帶了一隻烤雞呢。”
猴哥最愛吃雞了。
猴哥兒:“算你像樣,哎,快坐!”
寶丫:“我到處看看。”
不怪寶丫好奇啊,而是侯貴兒是八一年開春才搬的家,所以寶丫上一年的新年過來,他們家還住在老房子呢。
“這裡不錯啊。”
寶丫到處看熱鬨,說:“嬸嬸,你給家裡收拾的好乾淨啊。”
侯貴兒媳婦兒笑著說:“哪兒啊,都是婆婆收拾的,我平時也要上班,家裡都是老人照顧。”
這有倚老賣老磋磨兒媳婦兒的,就有把兒媳婦兒當自家人的,人家侯貴兒媽雖然是跟兒子相依為命的,但是卻不像是有的老寡婦那樣把兒子看成所有物敵視兒媳婦兒。
侯貴兒媽可是最喜歡這個兒媳婦兒了,一家子也處的好。
“我給你洗蘋果。”
寶丫坐在木質沙發上,說:“這肯定是侯叔叔自己打的。”
猴哥:“猜對了,沒獎勵。”
寶丫笑嘻嘻,侯家條件真算是不錯了,他家還買了電視機的,要知道本地買電視機的可不多。這是個大件兒了。
王一城也坐下了,這爺倆兒都不把自己當外人,侯貴兒他們家人也不把王一城當外人,侯貴兒媳婦兒就說:“你又離婚了?”
王一城點頭:“對啊。”
就跟吃飯喝水一樣。
侯貴兒媳婦兒真心的說:“哎不是,你怎麼想的啊!這婚姻哪是這樣的。你這樣總是結婚離婚的,彆人還以為你有問題。”
王一城:“我有什麼問題?我就是沒問題才覺得該是好聚好散就好聚好散。”
他淡定的說:“我不能耽誤彆人的前途。”
“那出國又不是不回來了,你就不能等幾年?”
王一城真心的說:“那我真的不能等,我連自己都不敢保證,我更不敢保證其他人。”
他笑了笑,又說:“我年後打算再婚了。”
侯家一家子:“……”
可真是服氣了。
“你又找個啥樣的?”
寶丫:“演員,電影明星。”
“哦豁!”
大家看著王一城,侯貴兒抹了一把臉說,“我還真沒想到,你這麼能耐。”
王一城:“我不是打小兒就討人喜歡?”
“那倒也是。”
侯貴兒想一想還真是這麼個道理,其實小時候王一城就長大白淨英俊,好多小姑娘都樂意跟他一起玩兒,但是稍微大一點大家知道過日子這樣不行,就疏遠王一城了。
畢竟啊,嫁漢嫁漢,穿衣吃飯。
不過沒想到現在還真是……
他說:“你這人緣兒,真是挺好的。”
王一城笑了笑,說:“你第一天知道啊。”
“寶丫,你這次能住多久?”猴哥問起來。
寶丫:“差不多半個多月吧,你們學校怎麼樣?下學期要實習了吧?”
猴哥點頭:“嗯對,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