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到一半你就開始喘粗氣, 身體太弱就是這點不好,多跑兩步路都會難受的很, 你抓著禪院直哉的手晃晃,示意他停下,“我好難受,慢點走吧。”
“好脆弱啊。”他說。
他說話向來就是這樣直來直去的,你也不覺得是被嘲諷了,反而很坦然地點點頭,“是啊,我就是很弱嘛,但那又能怎麼辦,又不是我想變成這樣的。”
禪院直哉指了指你的心臟,“這裡不能治好麼?”
“很難, 因為是先天性的。”你感覺自己已經稍微好受了些,便繼續同他向山門口走去,途中你忍不住埋怨他手勁太大, “你把我的手都勒紅了,力氣小一點嘛。”
所以說你有時候真的對咒術師出身的小孩喜歡不起來,畢竟對方稍微一用力就能讓你手掌發痛。
放在平常禪院直哉是肯定要多說幾句的, 說完以後才會彆扭地減小一點手勁, 但今天他是出奇的聽話,都沒多說那幾句廢話,很乾脆利落地稍微鬆開了一點。
“你今天怎麼這麼聽話啊?”都要開始懷疑是不是有人假扮的禪院直哉了。
談話間你們已經走到山門口, 送禪院直哉來的司機正坐在車內,心裡直打鼓,直到探頭向上望去瞧見自家少爺牽著金閣寺主持的養女緩步走下。
“我們得快點走,否則就要被五條家的人發現了。”
司機趕緊招呼你和禪院直哉上車, 你被他這副做賊似的樣子逗樂,就問他:“我們又不是在做賊。”
聞言,司機的表情變得一言難儘,他該怎麼跟你解釋,他們現在就是在五條家的眼皮子底下把你偷走呢?而你卻還傻乎乎地以為隻是單純地出去玩,絲毫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等坐在車裡,你看到係統又更新了劇本。
【車子駛離金閣寺,夏蟬看著後視鏡裡越來越小的金閣寺,忽然心頭湧現出幾分不舍,因為她知道想要再回到金閣寺幾乎是不可能的了。】
真的以為隻是出去玩的你:?
你戳了下禪院直哉的手背,“我們應該隻是……出去玩對吧?還會回去嗎?”
原本還在看風景的禪院直哉終於慢悠悠地把目光放在你身上,他反問:“阿蟬你還想要回去嗎?你難道不知道你養父的心思嗎?”
還能有什麼心思,不就是怕你在寺廟裡變成自閉兒童才給你找的玩伴麼?然而即便有上輩子的零星記憶,你還是將人心想得太善良,在這一點上哪怕是禪院直哉都比你略勝一籌。
“什麼心思?”
“就像是精心養護的花朵亦或是寵物,等能夠派上用場的時候就送出去,換得幾分人情。”他說得還收斂了幾分,本來他是能夠再直白尖銳一些的,但在看到你懵懂的蜜糖色眼睛時,太過惡毒的話語也會化作歎息。
單純的阿蟬,脆弱的阿蟬,美好的阿蟬,怎麼會懂得這些呢?
然而很快在這些形容詞之前就會冠上他的名字,徹底變成他的阿蟬。
保護欲總是和毀滅欲相伴相生的,可惜年幼的禪院直哉尚且不明白這個道理,隻是想要把蝴蝶留在掌心,所以不惜撕去蝴蝶翅膀的一角,嘴角甚至還帶著孩子氣般的純真的惡意。
但你的養父在你有記憶以來對待你都很好,要不然也不會專門找人來照顧你,“他不會這麼做的。”
“為什麼這麼肯定?”
“就是肯定啊,拜托啦,我又不是傻子,我和他相處的時間比你還要長好幾年呢,所以我乾嘛要相信你的話啊?而且你總是把人想得這麼陰暗,小心以後得心理疾病。”
禪院直哉平常嘴巴毒一點沒關係,但是這麼直接說你身邊人的壞話終於讓你生氣了,“而且你背後說人壞話的樣子真的很難看。”
如果不是因為現在離金閣寺太遠,你都想要直接下車了,車內的氣氛一下子就變得古怪而壓抑,你偏過腦袋故意地不去看禪院直哉,後者則是抿唇,滿臉怒氣,他發怒的時候眼睛會更加幽深,碧綠的瞳色轉為暗色沼澤的顏色。
“你再說一遍?”他聲音裡都夾雜著怒氣,咒力更是在車內亂飄,但一想到你那具脆弱的身體,就隻好控製著不讓咒力影響到你。
而你也很有脾氣地雙手環胸,回過頭去看他,“我乾嘛要再說一遍,明明是你的錯啊,彆使喚我。”
“你這個沒良心的家夥!”禪院直哉忽然提高音量,還沒有經曆過變聲期的男聲是很清脆的,也是很尖銳的,一下子就刺得你耳膜發痛。
好奇怪啊,怎麼一個個都說你是沒良心的家夥啊!?不對,難道之前也有人這麼對你說話嗎?
“我才沒有!哪有你這樣扣帽子的?”想著就惱怒,你扒拉著車門就想下車,同時對司機說:“我要下車!”
管不了太多,就算你現在腳上還穿著煩人的木屐,你都已經下定決心要走回金閣寺。
卻沒料到禪院直哉又抓住你的手,這時候正好路過一個拐彎口,你們在車後座滾作一團,你梳好的頭發也散開,所幸是你將禪院直哉困在車後座的一角裡。
“不準走!”他也沒好到哪裡去,黑色頭發亂糟糟的,暗綠色的眼瞳讓你聯想到野狼,假如將禪院直哉同狼聯係在一塊,那他顯然就是還沒長齊獠牙的幼狼。
你正要反駁,卻眼尖地瞄見他衣袖口袋裡冒出的小袋子,咦,那是什麼東西?
一時之間你都忘了自己要說什麼,隻顧著把那個小袋子抽出來一看,輕飄飄的,你摸出裡麵的東西是圓環狀的,一個猜測在你心中形成,終於你從小袋子裡掏出那個熟悉的戒指。
“你……”你頓時就啞火了,“昨天該不會都在找這個戒指吧?”
“才沒有!而且早知道你這麼沒良心,我就絕對不會幫你找戒指了,就讓它不見算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太近,禪院直哉都能聞到你身上淡淡的香味,是很清新的果香,他還悄悄地嗅了下你的頭發,也是香香的。
壞了,這下子是你錯怪他了,你的氣勢一下子地就弱了下去,說話聲音也沒有之前那麼響亮,你捏著戒指,道歉起來倒是很利索,“對不起,我剛才說話太過分了。”
變臉速度之快,都讓禪院直哉氣笑了,他單手捏住你的臉頰,借用你的名言,“光是口頭道歉又有什麼用啊。”
“……你還真是出乎意料地會舉一反三啊。”沒想到自己以前說過的話會變成回旋鏢刺到自己身上,你心情很複雜。
道歉就要有道歉的態度,你鬆開壓著他衣角的手,規規矩矩地坐到一邊,用手指理順自己的頭發,又問他,“那你想要怎樣啊?”
“你要在禪院家陪我幾天,而且以後也要來禪院家找我玩。”如果可以的話,乾脆一直待在禪院家好了,禪院直哉心裡是這麼想的。
哦,這不就是去人家家裡做客嗎?但登門做客總不能空著手吧,這樣顯得很沒禮貌欸,你提出中途去買禮物作為見麵禮,但是被禪院直哉回絕了,他的原話是,“你該不會等車一停就馬上逃跑吧?”
滿頭霧水的你:“我乾嘛要逃跑啊?”
“現在跑回去你還能再和五條悟見麵,說不準你就要去五條家了,當那神子的玩伴。”不知道禪院直哉說這話的時候有沒有發覺自己的酸氣,反正你是感覺到了他的陰陽怪氣。
難不成京都人都是天生的陰陽怪氣高手嗎?就連小孩子也不例外啊。
“好好笑哦……直哉你的語氣就好像擔心自己丈夫為了彆的女人拋棄自己的妻子一樣欸。”
“你這是什麼比喻啊?”他不耐煩地輕哼一聲,“總之就是不準去見他。”
你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一副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上的樣子,如果不是怕你掉眼淚,他都想著乾脆把你關在禪院家算了,可是一想起你被淚水浸濕的眼睛,又會覺得不忍心。
所以都怪你,為什麼就是這麼容易讓人妥協呢?
“沒關係的,等以後直哉交到更多的朋友了,就會明白一個道理。”
禪院直哉的手指連續敲了幾下車窗,此時你們進入隧道,周遭的環境忽然暗下,隻有隧道內的燈光不斷飛快地滑過他的側臉,“什麼道理?”
“等你有了更多的朋友,就會發現,給朋友一定的自由反而能讓你們的友情更好,不過嘛,直哉你現在對玩伴會有獨占欲也是很正常的。”
因為光線昏暗,致使你錯過禪院直哉的表情變化,更沒有看到他無聲的嗤笑,“你覺得這是可以等同的嗎?而且我也不需要朋友。”
不需要朋友……
這種話語你好像也聽誰說過,你聳聳肩,“但是沒有朋友會很孤獨的。”
“人生本來就是孤獨的。”禪院直哉半垂下眼簾,看不出半分同齡孩子該有的稚氣,“就比如死亡,死去的時候就是人最孤獨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