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砸在雨傘上, 周遭的環境中都充斥著淅淅瀝瀝的雨聲,夏油傑將傘抬起幾分,掃視一圈這所學校,暗金色的羅盤在他手中飛快轉動, 一開始明明是指著南方的, 才過一秒就又直接調轉方向,直接指向北方。
你送給夏油傑的羅盤不僅僅能夠指明咒靈所在的方向, 還有一個重要的功能——衡量咒靈的等級。
就比如說現在, 表盤右上角的另外一個指針從標誌著二級咒靈的黃色區間逐步滑向代表一級咒靈的紅色區間, 可少年卻依舊麵不改色, 隻是回過身,向停在雨中的汽車投去一個眼神。
坐在車內的輔助監督觀察到他的動作, 儘管那柄黑傘將他的臉遮去大半隻露出個下巴, 可他還是能感覺到對方正注視著自己。
——就像是在注視什麼死物。
讓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隨著“帳”緩緩布下, 少年的身影也消失在“帳”之後,趁著這個空檔,輔助監督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 不光是額頭上, 就連後背也滲出冷汗,他又摸出手機撥通電話, “直哉大人, 您交代的事情已經辦妥了。”
“噢,我知道了。”金發少年拉著你走在散場的人群中,你眼尖地發現這附近居然還有冰淇淋車,瞬間驚訝地睜圓眼睛。
“直哉你想吃冰淇淋嗎?”
正好能夠利用這個機會把你調開,他點了點頭,對電話那頭的人的語氣十分不耐煩, “是麼,我要的是他死亡的事實,或者變成殘廢,至於其他的結果,我都不想看到,懂了麼?”
“是……我明白了。”
禪院直哉掛斷電話,正好這時候你已經一手一個冰淇淋喜氣洋洋地往他這走來,在一堆圍著冰淇淋車的小孩子之中你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給——巧克力味的,不會太甜。”而你給自己買的是香草味的。
吃冰淇淋最爽快的方法就是咬下一口,你咬了一口,感受到牙根都被冰得發麻,卻還是滿足得眯起眼睛,完事以後才口齒不清地感慨,“夏天就是要這樣嘛!”
放在平常禪院直哉估摸著還會阻止你一番,免得你冰得牙齒痛,可現在的他卻渾身散發出輕鬆的氣息,就好像是完成了一件什麼大事。
“直哉現在很開心嗎?”
“是啊,討厭的家夥啊終於要消失了,能不開心嗎?”他沒有提及夏油傑的名字,聽他的語氣,你還以為是昨天惹惱他的長老要遭殃了,就應付似的點點頭,“那挺好的。”
禪院直哉有那麼一瞬間心中的惡意作祟,想要告訴你其實將要死去的是夏油傑,那個總是裝出一副溫文爾雅模樣的少年,他都能夠預料到你的臉上出現的錯愕以及悲傷的情緒。
然而也隻是一個念頭而已,在你麵前他儘可能地收斂起所有的惡意,就像是小心嗬護玫瑰的凶獸。
所以說愛的力量真強大,足以將人馴服這幅溫順模樣,又足以讓他選擇直接殺死覬覦你的少年。
在他沉思的時候,你已經偷偷咬了口他的巧克力冰淇淋,味道也很不錯,甚至比你手裡的香草味還要好吃,你嘟噥,“早知道就全都買巧克力口味的了。”
禪院直哉回過神時,你的唇角還沾著點冰淇淋,他的神色柔和,那些事情你完全沒必要知道,就算夏油傑真的在這次任務中死去,他也有十足的自信能夠把這個消息壓下去。
畢竟那個名為夏油傑的少年可以說是在和禪院家這個龐大而精密的權力機器作對。
*
雨勢越來越大,而“帳”內的校園則是另外一副景象,在進入學校以後夏油傑就將傘收起,整齊地擱在入口處。國內的學校構造都大差不差,因此站在鞋櫃前時夏油傑還有些恍惚,仿佛有一瞬間又回到了曾經就讀的國中校園。
眨眼之間,他內心的想法就得到顯現,原本灰暗破舊的畫麵像是被人用畫筆上色一般,短短幾秒內又煥發生機,無論是灑滿夕陽的門口,還是走廊上零零散散結伴而行的學生,亦或是從窗戶縫隙裡吹拂過的微風,都將他帶回那個春日。
“傑——”
緊接著,他又聽見了熟悉的聲音,少女的聲音柔和,尾調微微上揚,就像是在無意識地向他撒嬌。
怎麼可能呢……
明明心裡是這麼想著的,可他還是依循著聲音看去,看見了“你”的身影,看見了“你”的麵容,他愣在原地。
“愣著乾什麼啊?”少女麵上浮現出不解的神色,旋即又唇角上揚,“是在苦惱這周末去看什麼電影嗎?先說好了,我不看恐怖片哦!”
“……阿蟬?”他的聲音很輕,視線始終落在少女身上,試圖從“你”身上找出任何不對勁的蛛絲馬跡。
“走了啦!”
被少女拉著向前走了幾步,夏油傑才想起正好是這個周末,“你”會和禪院直哉參加廟會,而後離開小鎮回到京都,然後與他漸行漸遠。
這樣的事情還要再來一遍嗎?他很清楚這隻是個咒靈編織出的幻境,隻要他想,就可以從這裡出去。
然而他卻沒有這麼做,他任憑“你”拉著他往家的方向走,就這樣走了一段路,他反握住“你”的手,儘管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他還是選擇開口:“這周不去看電影了,去廟會吧。”
“廟會?”
兩人之間的距離拉得很近,夏油傑幾乎都能看見“你”那雙蜜糖色眼睛裡倒映出他的麵容,隻有他的麵容,這極大地滿足了他隱秘的占有欲,“是啊,就隻有我們。”
既然是專門為他設計的幻境,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都會滿足他的願望,因此在他說出這句話的下一秒,他和“你”就出現在廟會現場。
隻不過不同於現實中的廟會,這裡的廟會上空無一人,製造幻境的咒靈顯然將他說的“隻有我們”作為編織幻境的條件。
“但是這裡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他聽見“你”這麼說。
兩人身上的服裝已經變換成那天兩人穿的樣式,他勾起少女的小指,“等下就會有煙花的,很美的煙火。”
話音落下,與記憶裡如出一轍的煙火在夜空中綻放,夏油傑還想說些什麼,但不知何時起他的肩頭赫然出現一道深得可見白骨的傷口,鮮血正源源不斷地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