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皺著眉,可愛的、圓溜溜的杏眼裡滿是央求,五條悟停頓片刻,又說:“不可以。”
行吧,你轉念一想,沒了婆婆的管教,你似乎還能更加隨心所欲地吃雪糕了,小孩子的情緒就是那麼多變,上一秒還在悲傷,下一秒就被其他的新鮮事物吸引眼球。
更何況,五條悟對你可以說是很好了的,無論是正餐還是零食都按照你的心意來。
而且你擔心的事情也沒有發生,比如會因為封建大家族所以格外要求禮數,你的房間被安排在距離五條悟房間的不遠處,每天早上醒來第一件事情就是跑去向他道一聲早安,畢竟是他邀請你來做客的。
這期間養父也有寫信過來詢問你的近況,你看信的時候往往五條悟也會坐在你的身邊,他每天空餘的時間不算多,日程都被安排得滿滿當當,不光要學習如何更好地操控咒力,還要學習各方麵的禮儀,也包括文化課方麵的知識。
因為你與他同齡,索性就把你也安排著同他一起上文化課,但還殘留著些上輩子記憶的你隻覺得這些知識格外無聊,偶爾會在課堂上開小差,比如給五條悟寫小紙條。
你的字寫得總是歪七扭八,用婆婆的話來說就是半點沒有女孩子的樣子,字如其人這個道理放在你身上是完全不成立的,你平常沒少因為字醜被文化課老師叮囑練字。但練字哪有這麼容易,你也總是半途而廢。
丟給五條悟的小紙條上寫著“下午去不去放風箏?”,在五條家的物質生活條件是沒得說的,但精神生活就太過匱乏了,少有的幾個娛樂活動都是極為古早的傳統遊戲。
玩來玩去,也就隻有放風箏比較適合你,五條悟坐得背脊挺直,雙手都放在書桌上,麵上是一副乖乖學生的模樣,手裡卻捏著你傳過去的小紙條,你在右下角還畫了個笑臉,他的指尖摩挲過那個笑臉,表情變得柔和幾分。
一下課你就湊到五條悟跟前,“怎麼樣,所以去嗎?”
他沒有馬上回答,你唯恐他要拒絕,趕忙抓住他的胳膊,拖長語調,“去嘛!不然整天待在這裡好無聊啊,等改天我回金閣寺了也帶你放風箏。”
此時的你還滿心以為這次的做客僅僅隻是做客而已,還以為自己過不了幾天就能回到金閣寺,回到婆婆身邊,繼續當主持的養女。
然而你的命運早就在遇到五條悟的那一刻開始發生變化,他的語調很平靜,就像是一潭死水,“你回不去了。”
“嗯?什麼?”你還覺得是自己聽錯了,“什麼叫做‘回不去了’?”
“我的意思就是,你的養父已經把你送給五條家了。”說起來,原本你也應該改姓氏的,但這件事情一直拖到現在,他也提起改姓這回事,“而且你的姓氏應該改成五條。”
你的眼睛因為驚訝而睜圓,嘴唇張張合合,說的話也很不利索,“什麼?好端端地,我為什麼要改姓氏啊?還有什麼叫做我已經送給你們家了……!?”
五條悟始終覺得你的眼睛很漂亮,尤其是注視著他的時候,他的心中會升騰起一股奇異的滿足感,他偶爾會想,要是你能夠一直看著他就好了,隻看著他就好了。
“你把話說清楚啊,我不是過來做客的嗎?”被拋棄的感覺很不好受,你鼻頭一酸,執拗道:“你就是在騙人,對不對?”
彼時還是神子的五條悟尚且不能理解你的情緒波動,他不解地觸碰你的臉頰,“這樣不好麼?你的養父一直在為你尋找最好的賣家,他從始至終都把你當做商品來看待,你要是現在回去的話,他不會對你有好態度的。”
無法理解情緒不代表他不會揣測人性,與之相反地,他的六眼足以看穿一切,他早就明白了,關於你的養父的真實心思。
可你一時半會還是沒辦法接受這件事,都沒顧上其他的,一路跑回自己的房間,一邊哭著一邊收拾行李,一旁的侍女看見了就問是怎麼回事,你便哭著鬨著要回寺廟,哭到後麵耗費了大半的力氣。
還是侍女把你抱到床上,剛剛用濕毛巾替你擦乾淚痕,五條悟就悄無聲息地出現房間門口,侍女無聲地朝著他行了個禮,後者看向睡著的你,“她為什麼會這麼傷心?”
侍女剛才從你口中了解到事情的來龍去脈,隻覺得自家少爺說話太過直白,可在五條家沒有人敢當麵指出神子的錯誤,被眾人供奉著長大的五條悟怎麼可能會意識到自己的錯誤,而侍女也隻能委婉地提醒他,“是不是悟少爺說得太直接了?”
“讓她留在五條家不好嗎?”年幼的神子緩慢地眨了下眼睛,他麵無表情的樣子散發出強烈的非人感,隻有在看見你的時候才會浮現出清淺的笑意,“好脆弱……”
因為哭得太厲害,你的鼻尖還是紅彤彤的,眼尾也是,紅紅的。
侍女謹慎地斟酌用詞,“悟少爺那麼喜歡她,自然要對待她溫柔一些,這樣才能討得女孩子的歡心。”
“你為什麼會覺得我喜歡她呢?”直到現在五條悟還未接觸過所謂的“喜歡”,更彆指望五條這個封建大家族會專門教育孩子什麼是喜歡,倒不如說,在這樣的家庭氛圍之下,喜歡也好,愛也罷,都會在不同程度上扭曲。
可五條悟對你的喜歡,亦或是偏愛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隻有見到你的時候才會笑,與你有關的小事也會格外關注,現在他卻滿臉疑惑地詢問究竟什麼是喜歡。
侍女忍不住在心裡歎氣,心說他們的神子的確是千年難得一遇的天才,但天才也會有短板,就比如感情上的短板,可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是獨一無二的神子,正是因為剝離了普通人的情感,他才能淩駕於世人之上。
“那不妨再等等吧,悟少爺總有一天會明白自己的心意的。”
五條悟沉默片刻,直到最後也沒再說話。
*
經過上次你單方麵的冷戰,五條悟也沒再說出“你是被送給五條家”的這種話,隻不過他又換了個說法,曾有一次在上到有關夫妻恩愛的俳句時若有所思,“婚姻能夠將兩個人永遠捆在一起嗎?”
俳句老師是五條家分支中的後代,因為國文水平優秀才被安排來給五條悟上課,從第一節課到現在都對這個身高還不到他腰際的孩子充滿敬意,“按理來說是這樣的,的,但悟少爺現在考慮這些還有些太早,更何況像您這樣的神子,自然是要萬裡挑一的女子才能與之相配。”
說到這裡的時候,五條悟的目光遊離到你的側臉,你一向覺得俳句很無趣,上課的時候也是能發呆則發呆,現在的你就在草稿紙上塗塗畫畫,還畫了個有模有樣的小烏龜,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麼。
氣氛,一下子就安靜下來了,你立馬抬起頭環視四周,正好抓到五條悟偷看你,你輕哼一聲,表示自己可還在生氣。
那天晚上你用完晚餐,洗好澡以後趴在地毯上看小說,五條悟敲響你的房門,你應了一聲,沒有起身去開門,因為那太麻煩了。
他穿著月牙色的睡衣,和你的睡衣是一個係列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你的拖鞋款式,還有其他的小東西都是和他配套的。
草本味清香的沐浴露香味飄到你的鼻尖,你頭也沒抬,就問:“有事嗎?”同時又在心裡暗暗決定,如果他又要提起改姓氏的事情,你就真的要和他打一架了,從未沒有目睹過五條悟如何輕而易舉放倒一種成年咒術師的你還是下意識地將他當做和自己一樣的同齡人。
“阿蟬以後會結婚嗎?”
“什麼啊……怎麼會說起結婚?”你忽然想起來他今天在課堂上的表現,表情驚訝,“你從現在開始就要準備結婚的事情了嗎?可是、可是結婚不是要和喜歡的人才能完成的事情嗎?”
而且在你看來婚姻更像是一種契約,帶著濃重的嚴肅意味,你雖然還有點生氣,但還是忍不住提醒五條悟,“你可不要稀裡糊塗地就和不喜歡的人結婚了呀,那會是很痛苦的事情的!”
說這話的時候你不自覺地朝他靠近,你的頭發蓬鬆,還有一縷發絲調皮地翹起,五條悟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唇角上揚,你一看他笑了,就認為他的態度一點也不端正,“我是認真的!結婚、就是要和喜歡的人才能結婚啊!”
過了幾秒,你聽見他說:“那我們以後結婚吧?”
你愣了愣,又想到結婚後要改姓的不合理傳統,馬上就相通了一切,這家夥果然還在盤算給你改姓氏的事情!虧得你剛才還那麼真情實感地勸他,你氣不打一處來,以一種在“六眼”看來格外緩慢的速度被他推倒在地毯上,惡狠狠地說:“我是絕對不可能姓五條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而被你推倒的五條悟也不生氣,隻是靜靜地看著你,甚至還覺得你生氣的樣子居然有幾分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