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匹過於熱情的黑背馬叫兩個人俱是一驚。
薑錦倒是還好,下意識哎了一聲之後,很快騎著她的馬往邊上撤開了些,倒不至於真的被它撞得的人仰馬翻。
裴臨怔了一瞬,旋即肉眼可見的僵硬了起來,好在駕馭馬匹早就成了他的本能,甚至都不需要反應,他便已經輕巧地夾緊了馬腹,腕間發力,下意識拽住了馬,沉聲喚道:“逐影!”
受人轄製,逐影不情不願地打了個響鼻,這才噠著蹄子站住。
逐影方才的動作激烈,馬廄旁堆著的稻草和穀屑被它帶得一地都是,其中不少還紛紛揚揚地飄了起來。清雋貴公子霎時間頂了滿頭滿肩的草屑,實在是讓人措手不及。
裴臨一貫冷靜自持,倒難得見他這麼手忙腳亂,還有點狼狽,薑錦壓不住翹起的唇角,索性放聲大笑起來。
她舉著馬鞭,對逐影笑眯眯地開口:
“雖然很開心你還記得我,但是你這樣,你的主人很局促哦。”
裴臨不動聲色地摘掉自己頭上的稻草屑,捋著一把馬兒的鬃毛,道:“薑娘子今日心情甚佳。”
薑錦也察覺到了自己微妙的心情。
夢中前世的陰霾不知何時已經一掃而空,薑錦莞爾道:“那還得多謝裴公子……的寶駒了。”
她原本想再調笑幾句,但是想到裴臨如今的和她不算太熟,還是收斂了一些。
見薑錦開懷,裴臨唇邊便也有了三分淺笑。他克製地收回目光,雲淡風輕地道:“走吧。”
兩人並轡而行出了盧府。
逐影是一匹看不懂人臉色的馬兒,還有點人來瘋,去救淩霄那回路上,氣氛那麼沉悶,它也興奮得很。
眼下,它的表現自然也沒讓裴臨失望。
他幾乎把韁繩勒進手心裡,才克製住逐影一步一步想要朝薑錦身邊蹭過去的衝動。
……倒不是他不想靠近,隻是這樣做未免太沒分寸。
不過逐影的舉動裴臨也並不奇怪。她一貫很招這些四條腿兒的家夥喜歡,從前一樣的軍馬,在她手下也要更溫順些。
裴臨手上發力,麵上還是一貫的波瀾不驚,薑錦也就沒察覺有哪裡不對,一晃神,才發現身邊的一人一馬離得稍有些近了。
隻是時時刻刻退避三舍,反倒顯得她過分在意,薑錦便也沒作聲。
裴臨更在此時平淡地問起了公事,“城南往外的輿圖,盧大夫人可差人往你那邊送了一份?”
“那是自然,”薑錦點頭,襆頭後的長尾也跟著一晃一晃,“昨夜睡前,我已經仔細研讀過了。”
輿圖一向是極其機密的東西,向來都被嚴加保管,儘管薛靖瑤送來的隻不過是簡要的草圖,卻也足以說明她的信任。
前世,薑錦也同樣和裴臨在範陽待了一陣,因緣際會之下與盧寶川相交投契,三人一起乾了不少大大小小的事。
這輩子倒直接跳過了他,和他娘有了交集。
範陽的高低起伏、附近的城郭鄉鎮,薑錦前世便一清二楚,昨夜拿到輿圖,看得更多的也是城外他們將要去往的路線。
裴臨更不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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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陽、成德、魏博三鎮,前世最後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這些地方的輿圖,早就被他完完整整地刻在了腦袋裡,便是讓他此時此刻提筆勾繪一份出來,他也是可以做到的。
他點了點頭,裝傻充愣:“那份輿圖,在下亦是鑽研許久,不知薑娘子有何見解。”
薑錦哪曉得他是找話硬聊,她隻覺裴臨這是在考量她這個要和他同行之人是幾斤幾兩。
她在馬背上挺直了腰杆,眉梢微挑,道:“盧大夫人,要我們送的,絕不止糧草這麼簡單。”
“為何?”裴臨同樣挑眉看她。
薑錦沒回答。
正巧有賣餅的小販擔著籮筐經過,她起得早,沒用小食,便叫住了小販,問道:“你這烤餅怎麼賣?”
生意上門,小販顯得非常熱絡,他掀起一邊籮筐上蓋著的白布,道:“兩個錢一個,蘸了胡麻的貴一個錢。”
薑錦扭頭看向裴臨,沒說話,但是眼神仿佛在問,你吃沒吃?
裴臨一頓,道:“薑娘子自便。”
薑錦朝小販的手心放下五個錢,蘸胡麻和沒蘸胡麻的都要了一隻。
小販似乎有些不放心,拿出自己懷中揣著的銅板對比著掂了掂,確定收到的不是私鑄的惡錢才收下。
小販咧著嘴笑道:“小郎君莫要見怪,實在是私鑄銅錢的人可惡,小本買賣,經不起虧損。”
薑錦知道他在擔心什麼。時年有一種人,他們收集官府鑄造的銅錢,燒融後重新鑄造,把十個錢打成十二個甚至更多,這樣的錢便被稱為惡錢。
小販拿了兩隻還冒著熱氣的烤餅,交到了薑錦手上。
薑錦接過,大大咧咧地咬著餅,一麵斜眼看向裴臨,道:“裴公子觀這餅價如何?可有上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