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錦錦”把薑錦酸得後槽牙都作軟,好在她兵法了得,直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嗲著聲音回敬了一句:“阿臨——你這麼叫我是做什麼?”
這回輪到裴臨倒吸一口涼氣了。
薑錦見狀,笑得像帳中進了一百隻鵝。
氣氛全無,他無奈喊停,有些沮喪地將她重新摟入懷中,抵著她的前額,歎氣道:“算了,該怎麼喊我就怎麼喊吧,彆這麼叫了。”
薑錦卻從他無奈的表情中得了趣,才不依,繼續鼓著腮一疊聲開始亂叫,什麼裴郎、阿臨、臨臨叫了一串,叫得他眼角都在跳,最後忍無可忍,直接堵住了她的唇。
一個倨傲一個倔強,這兩人走在路上都要比一比誰的步子更快,床笫之間當然不例外。裴臨意外她會如此乖順的任他親吻,結果剛這麼想,轉臉就被她的尖牙叼住了舌尖。
果然……
微妙的血腥味蔓延,她還示威似的瞪圓了眼睛看他。
帳帷之間,兩人又打了起來。旁人若聽得這動靜,恐怕都難以想象,他們其實正肌膚相親。
當時的境況其實並不輕鬆,才解突厥又有敵來犯,皇帝急於遏製藩鎮,不顧長安城中亂黨頻頻,而範陽更是不容樂觀,還算能鎮得住這裡的盧寶川眼疾惡化,從原本的隻是夜不能視,變成了白天也再看不清。
城中的安穩、他們的前程尚還與盧大夫人和盧寶川一脈相係。
這其實是一個危險的訊號。
兩人在這個時候走到了一起,算是把定心丸喂給了彼此。
情緒壓抑,難以宣泄。
但無論如何,至少在這身世浮沉、前路未卜的時候,他們手中還能有一件確定的事情。
逾期的蜜糖再咽下無異於刮喉刀,當時年少莽撞,不覺得有什麼,再想起時卻真的已然隔世了。
“裴公子?”
察覺到裴臨的悵然若失,薑錦雖奇怪,但也沒多言,隻輕聲喚他,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裴臨這才從回憶中回過神來。
隻要與她相處,他總是會有千個萬個理由想起前世瑣碎的種種。
好的、不好的,卻都是與她有關的。
看著眼前人試探的眼神,裴臨忽然就明白了,早先從山間救下他之後,她為什麼會用那樣的眼神看著自己,就像是透過他看前世之人一般。
就像他一樣。
自始至終,他心中懷揣著的,一直都是前世和他一起走過風雨那個薑錦,而非真正隻有十來歲的她。
平心而論,若她真的不再是她,他也不會對她有什麼特殊的感受,不然,仗著年歲和閱曆上的優勢,反倒是一種可恥的可怕。
可現在呢,相信了他沒有前世記憶,她……再麵對他,又會是怎樣的心情?
裴臨沒做聲,隻稍抬起眼簾看向薑錦,示意自己有聽見她在說話。
薑錦以為他沒聽清自己剛說了什麼,是以便又重複了一遍方
才的言辭,還貼心地附上可供他挑揀的選擇:“直接喚我名姓、或是薑郎、阿薑都是可以的,總之不要提娘子二字就好。”
裴臨薄唇微抿,聲音是一如既往的平淡,“薑錦。”
隻有他自己知道,袖底的雙拳費了多大力氣,才控製住自己不去泄露一絲一毫的情緒。
薑錦滿意了,她不覺得有什麼,繼續催馬往前趕。
裴臨卻忽然叫住了她,狀似不經意地提起:“也彆叫我裴公子了,這個稱謂,在營中也不合適。”
薑錦同意地點點頭,道:“也對。裴公子瞧著還年未弱冠,想必也未取字,那我也直呼你的名字吧。”
正有此意。裴臨也點了點頭,算作應允。
兩人便再未說什麼,大營快到了,他們一齊翻身下馬,牽著馬往裡走。
軍紀森嚴,若非戰事緊急,營中向來不許奔馬,任你多大的官兒也得老老實實下馬來用兩條腿走。
薑錦和裴臨一路上聊了不少,除卻無意義的寒暄以外,對於此次去往陳州押送糧草之行,算是清楚彼此怎麼想的了。
如今之計,自然是要先點好人一起。
裴臨之前帶著五十個人出去剿匪,回來一趟變成了百來號人,他這兒出五十個,營中的話,薑錦和他商議之後,決定再點五十個。
兩人這邊張羅著叫人來,另一邊,有人瞧見他們的動靜,也湊了過來。
隻不過是過來陰陽怪氣說風涼話的。
“奶奶個腿兒,兩個加起來沒我年紀大的小兒,派頭倒是足,咱還要聽他們差遣了?”
“真當自己帶把呢!”
說話的人叫趙青山,因為薑錦是女子,一向與她不對付。
他也就仗著自己有點資曆,比她高半級。但是偏偏薑錦是薛靖瑤直接安排來的的,他又不敢真的如何,隻能陰陽怪氣。
“真是奇也怪哉,軍中什麼時候開始是按年紀論資排輩了?若這麼說,以後突厥來了也彆征兵打仗了,趙大人直接扛著你家爺娘上城牆吧,看看年紀大到底管不管用!”
薑錦聽到了趙青山的話,才不慣著他,立馬反唇相譏。
對付嘴毒的人就是要比他嘴更毒。
眾人嘩然大笑。
一向最愛詆損旁人的趙青山,難得的吃了癟下不來台,他的胖臉漲得通紅,甩手走了。
“哎喲,薑副尉把趙公公氣跑了!”
有好事者添柴加火。
趙青山此人陰陽怪氣、小肚雞腸,人緣不好,在軍中還有個綽號,叫趙公公。
見他如此,大夥自然都笑得逍遙。
薑錦並不是無差彆的攻擊,她啞聲笑了,趁著人群聚集,道:“好了好了,沒什麼熱鬨好看,今日我們是來點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