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村人無錢,玉匠是用邊角料做的,所以玉扣外側有些偏斜。”
每處細節都對上了,薑錦問道:“那戶人家現在可在?他們的女兒可在?”
薛靖瑤不疾不徐地道:“這戶人家尚在,可是他們的女兒卻早就丟了,算起來……”
她的眼神落在薑錦額上,話鋒一轉,道:“和你養父撿到你的時候,是差不多的。”
前世找尋的身世真相,便如此輕巧地浮出水麵了?薑錦微微有些愕然。
薛靖瑤瞧出了她的神色,繼續道:“事情的每一個細節,我都派人核查過,你確實極有可能,便是他們當年丟失的女兒。”
“隻是我不明白了,若你的身世如此尋常,那裴煥君琢磨這些,又是何苦,總不能真是愛女心切,不想親女嫁給‘凶神惡煞’的武夫吧。”
薛靖瑤冷靜地說著話,甚至還有心思埋汰了自己親子一句。
薑錦的心情卻有些複雜,她躬身,左手緊把住右手拇指,叉手一禮,道:“無論如何,我都要多謝大夫人掛心我的事情。”
薛靖瑤不以為意,道:“我看過那夫婦的畫像,你生得並不像他們。或許有彆的問題,隻是暫且還查不出來。”
“不過,我倒是還查出來一個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她頓了頓,繼續道:“雲州附近有一條荒廢的山道,我的人在那裡,查到了私開鐵礦的痕跡。”
——
河朔這地界,很難有太平的時候,戰火頻繁到活著的人比死去的人還要麻木。
不出幾月,春末夏初。
裴臨最近很清閒。
那一箭保守起見,起碼也是五石弓才能射出來的,再加上位置凶險,他尚在恢複,一時動不得武。
當然,不用動武的事情要做的還有很多,這個清閒也隻是和他自己之前相比。
除此以外,裴臨還有一件事要做。
薑錦把那男孩兒接回了家中,找人給他像模像樣地打了劍、造了弓。
她近來很忙,而在武學開蒙上她又不甚信任自己那點底子,不想耽擱薛然,便時常把他丟給裴臨。
之前薑錦看薛然的個頭,以為他怎麼都快八/九歲了,結果一問,居然才剛滿七歲,一時有些感歎。
“待到他長成,身量估計也很可觀。”看著正紮馬步的薛然,薑錦再度有感。
正值傍晚,裴臨正在院中喝著茶,偶爾分出眼睛去盯一眼薛然紮馬步。
他放下茶杯,瞥了一眼剛來的薑錦,問:“接人回
去?”
薑錦點頭,又道:“對了,晚上有人要請我們一起吃飯,可要去???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裴臨揚眉,問:“誰?”
真是惜字如金,薑錦腹誹,她說:“崔望軒起的頭,還有其他幾個人吧,都是我們臉熟的。”
“什麼由頭,你可想去?”
薑錦嗐了一聲,道:“這些人天天湊在一起吃酒賭錢,哪要什麼由頭?不過我確實是想去的。開春以後,我一直在推,這下又邀約我們,再推也不好了。”
況且就算之前交情寥寥,在一起守城拒敵之後,現在也能算是朋友了。
聞言,裴臨頷首道:“等這炷香燃儘再走。”
薑錦點點頭,在石桌對麵的冷凳子上坐下。習武最忌因故打斷,確實該等小薛然紮完這回。
她打量著薛然額上滾落的汗珠,看他眼神幾乎和入定了一般死死定在前方,心下讚許。
薑錦在打量薛然,裴臨卻是一直在看她,隻是她扭過了腦袋,他充其量隻能觀賞到一個圓潤的後腦勺。
這邊等薛然紮完馬步耽誤了一會兒,待薑錦和裴臨一道,把薛然送回她家去之後,再一轉身,忽然發現門外有一道幽怨的身影。
“這麼晚還不來,難道是要爽約不成?”崔望軒駕著馬,怨婦般從轉角走來。
又是他。
裴臨心平氣和地等薑錦先開口。
果然,薑錦翻了個白眼,道:“耽擱了一會兒罷了,走吧。”
三人詭異地同行前往酒樓,薑錦被夾在中間也不尷尬,倒是崔望軒的碎嘴還是沒停。
“嘖,你們剛剛還真像一家三口,還帶著個娃兒。”
聞言,裴臨動作一滯。
和碎嘴子相處,薑錦嘴上也有些沒遮沒攔,“彆,我和裴校尉可真生不出你這麼大的孩兒。”
生死大事都經曆過了,從前的那些小齟齬便也顯得微不足道了起來。私底下崔望軒找過裴臨道歉,裴臨態度冷淡,倒也沒再說什麼。
其實真要說起來,裴臨未必不覺得那次粗陋的陷害是一件好事。
至少……
他瞥了一眼在馬背上笑得前仰後合的薑錦。
至少叫他知道了,她確實是擔心著他的。
騎馬幾步路的功夫,酒樓便到了。都是粗人,也不講什麼私隱,直接在大堂要了一桌酒菜。
宋子顯還有其他幾個人已經喝上了,就等人來全了動筷。
今日的崔望軒格外興奮,他之前作戰有功也受了擢升,此時多灌了點馬尿醉意上頭,一腳踩在長凳上,舉杯高喊道:“今晚小爺我請!”
旁邊人哄笑,七嘴八舌地開口啐他。
“真了不得,不曉得受了多少賞哦!”
“崔望軒,你可得說到做到啊!”
宋子顯瞄了一眼正在吃瓜看戲的薑錦,又瞄了一眼她旁邊插著手的裴臨,心下感歎。
哎,這事鬨的。
每個人性格不同
,有的人傷心了呢,反而還會來勁,用誇張的聲勢掩蓋。崔望軒顯然就在此列。
已經吃得差不多了,便有人繼續起哄,攛掇崔望軒道:“哎呀崔兄弟,你手頭既寬裕,牌九還是骰盅,你選一個吧!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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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說禁賭,但一桌人之間賭得不大,客人要這些東西,小二還是會給的。
店小二端著一盤骰盅來了,薑錦自己都還沒意識到,眼神就已經下意識飄了過去。
這輩子忍到今天還沒破戒,她實在是心癢癢手也癢癢。
瞧見她的眼神,裴臨微微勾起了唇角。
互通心意後,儘管與她的相處並沒有發生什麼實質的改變,但他至少不必再強行壓製相處時這一點雀躍。
亦不必擔心她回頭,撞見他的眼神。
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裴臨想。
崔望軒和小二大聲耳語:“塞他們手裡!今天酒桌就是戰場,誰都彆想下來!”
末了,他撓撓頭,看著薑錦,朝小二補充一句:“對了,這位娘子除外,不要給她骰盅。”
人總是追求感官上的刺激,桌上原本就熱鬨的氣氛更是喧騰。
裴臨話少,但也不是啞巴,他看著薑錦眼巴巴的眼神,心下覺得又好笑又可愛,在熱鬨的氣氛感召之下,沒忍住說了句玩笑話。
“博戲之道,薑校尉可是個中好手,這是怕給了她骰盅,叫她把彩頭全贏了過去?”
席間氣氛本正熱絡,劃拳的劃拳、搖骰子的搖骰子,可裴臨這邊話音還沒落,桌上所有人便都停了動作,齊刷刷地轉頭看向他。
氣氛驟變,裴臨抬眼,挾著酒杯的手一頓。
崔望軒先是一愣,既而弱弱開口道:“裴校尉,你在說什麼啊?薑校尉她從來不賭錢的,營中的大家都是知道的。”
被夾在指間的酒杯驟然翻覆。
裴臨愕然。
他緩緩偏頭,對上身側薑錦的眼神。
這一瞬間,他才知道,什麼叫如墜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