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嘉望發出這條消息的時候,正好從飛機上下來。
這是今天從清城飛往滬市的最後一趟航班。
淩晨時分,夜色已深,冬天的風將圍巾吹得歪歪斜斜,陸嘉望裹緊風衣走到機場外攔了一輛出租車。
司機是個中年大叔,戴著頂厚厚的毛線帽,他哈著氣一邊搓手一邊走下車,準備幫客人把行李放進後備箱。
但他還沒走兩步,就愣住了。
他卡殼了一秒,問:“小夥子,你沒有行李需要放嗎?”
這個時間點很少看見從機場出來的人連行李箱都不帶的。
剛才天太黑,他這才留意到這個年輕人就手上拿了台手機,其他的一件行李都沒有。
這倒是稀奇。
眼看著客人已經上了車,老張也連忙打開車門,坐上駕駛座。
時間已經很晚了,機場附近車流量不多,剛打轉方向盤,他就從後視鏡偷偷打量這個衣著不凡的年輕人。
雖然他看不懂衣服的牌子和標簽什麼的,但還是一眼就看出來這人氣質不一樣,而且他導航的目的地是這一帶著名的富人區,在那個地兒住的都不是一般人。
他好奇問道:“這個點兒,您是從清城回來的吧?”
“嗯。”
“這麼晚了,趕回家過年?”
“不是。”
老張乾笑了幾聲,又從後視鏡看了一眼:“我看著也不像,趕回家過年的人臉上都是急匆匆的,手裡拿著的東西多著嘞。那您是去清城辦什麼事才回來吧。”
“嗯,去取東西。”
新年這麼大冷天還特意往外地跑,那肯定是特彆重要的東西,老張是個懂分寸的,沒再往下問。
等變了綠燈,他瞧見後座的年輕人已經閉上眼睛休息了。
車還在平穩地行駛著,陸嘉望靠在椅背閉目養神。
他今天幾乎都是在飛機上度過的。
這一整天他在清城和滬市之間往返,來回奔波,身體因為缺少睡眠已經到達了極限,即便這樣,他仍然和在飛機上一樣毫無睡意。
他有點不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想到這,他睜開眼,低頭望向腳上這雙新的球鞋,在他的鞋櫃裡有數十雙類似的款式,各種顏色的都有。
而他為了這雙鞋,坐了三個小時的飛機從滬市到清城,又坐了三個小時的飛機再從清城返回滬市過年,加上候機和去機場的時間,這一整天他浪費了將近十個小時。
連他都覺得自己有病。
“我還剛好掐著時間讓快遞員送過去呢,想給你一個驚喜。”
驚喜他收到了,但結果他並不滿意。
因為他原本打算趁著寒假,重新思考他和葉以蘅之間的關係。
一個月前,早在吉隆坡比賽那時候,他就已經決定好了要在假期找個機會和她說分開。
他和她並不合適,所以這不會是一段可以穩定的關
係,三個月時間,這段關係也該到頭了,時間越長越麻煩。
但現在假期過半了,他發現事情和他原本計劃的不一樣。
她每天和他分享生活,吃的、喝的、玩的,事無巨細,於是他知道了她家對麵有個書店,老板是個退休的大學老師,知道她家養了一隻雪納瑞,名字叫奇奇,是她給取的名字,還知道她有個堂弟,高考複讀過一年,現在在滬市財經大學讀金融,知道她最愛的那家早餐店每天都有很多人排隊……
他恍然發現他對她的生活太過了解了。
他從沒有這樣去了解過一個人,滲透到她生活的每一個方麵。
他以為他應該感到厭煩的,但有一天,她幾乎一整天沒和他聯係,恰巧那天他和朋友出了海,中途數次拿出手機查看都沒有她的消息,還以為是海上沒有信號,下船的第一件事,他就打開手機重新連接了酒店的網絡。
然後,他發現原來不是網絡不好,是她根本沒有給他發。
問及原因,她說:【我今天和朋友出去玩了,一直沒帶手機,後來回家太累了就睡著了。】
他問:【哪個朋友。】
她:【你不認識的,是我的高中同學。】
高中同學。
他記得她提起過她的前任就是她的高中同學。
過年了,他們會碰到嗎?
他想問些什麼,但最後又刪除了。
後來,海釣那天,他主動給她發了風景照。
他想找話題和她聊天,但她回過來的消息是:【沒有自拍嗎?】
“我喜歡……你的臉。”
很突兀地,他想起了聖誕節那天她對自己說的話。
無奈之下,他隻好讓朋友幫他拍了幾張照片。
因為這事,他被朋友笑話了好幾天。
剛才從公寓離開前,他打開冰箱看到那滿滿的花花綠綠的飲料。
他忽然意識到比起她依賴他,更讓他恐懼的是,他發現自己也逐漸開始習慣她的存在。
習慣了冰箱裡那些甜得發膩的飲料;
習慣了她的拖鞋放在他的拖鞋旁邊;
習慣了客廳裡放著亂七八糟的零食;
習慣了一下樓就看到她在書房裡戴著耳機剪視頻……
她說:“我好想快點開學,這樣就能快點看到你了。”
嗯,其實他也想的。
—
葉以蘅提前了五天回學校。
她們組期末拍攝的城市專題紀錄片完成得很不錯,老師打算把這個短片拿去參賽,讓她提前來學校補拍一些素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