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獸絲毫不在乎被它叼在嘴中的可憐人如何想,那位倒黴蛋此刻正在祈禱他空空大腦中有的幾位大神,祈求這些神明速速顯了神通,收了這可怕怪物吧!
黑獸玩得無聊了,便一把將這人拋起,再咬住,最後將那位臉早已蒼白的普通人放在地上。轉頭它又去尋找下一個有意思的小玩具了。
望月北川看著眼前的混亂,默默把這些人逃竄時扔掉的槍械收攏到一起,身旁跟著的狂吟分身也幫著把□□往地上摔。
等到那群人反應過來,自己的武器不見了,也不知道要什麼時候。這些武器回頭還要原樣上交給警官們的,他對這些普通槍械不感興趣。
他都能預想到待會目暮警官見到自己時的無語模樣了。
不,不對。這裡不在東京……太好了,他終於不用每一次都遇到老熟人警官們了!由於自己過於頻繁地出入警視廳做筆錄,警官們都打趣要不要給他這位“百分百必卷入案件”的倒黴蛋配備一個專用筆錄室了。
值得一提的是,某位剛升職不久,順利進入警視廳的伊達警官笑得可高興了。
嗬嗬,他的記仇小本本上都記著所有事呢,他可是很記仇的。
隻是一會功夫,那群人都近乎嚇昏過去,畢竟膽量小些的普通人對於突然出現在他們麵前的、超出常識範疇的存在還是難以短時間保持理智的。
“比我想象的時間短。”望月北川感歎道,順手拿出催眠道具,熟練地給在場眾人抹除奇怪黑獸的記憶,隨之產生的新記憶是他們被一位正義武士鬼怪用刀背狠狠敲昏,他們在夢境裡痛哭流涕表示自己會反思自己。
望月北川:?
什麼時候,道具進化出了他不知道的特性。
他明明記得這類道具擁有著模糊相關記憶印象,那麼這份變動多半來源於某些看熱鬨不嫌事大的係統。
跟著他的係統分身隻是個攝像頭,隻有在被“真正”的係統使用時,它才會更加靈動。
而他的印象中,愛搞事的係統並不是少數。
……最好彆讓他遇見那群無聊的係統們,他咬牙切齒地心想,真想係統們出現在他麵前,他直接一個一拳。
狂吟在把所有人解決後,飛速竄到他的身邊,舞來舞去,一副求表揚的模樣。
“乖孩子。”他伸出手,巨獸會意地低下了頭,他輕輕摸了摸黑獸的頭顱,而它發出了舒服的呼嚕聲。
“讓你找的孩子呢?”望月北川問道。
巨獸的體型迅速縮小,先前影子般的黑點也終於令人看清麵貌。
委托目標小野寺須彌被黑獸身上的不明物質固定在身上,正舒適地呼呼大睡。
“辛苦啦……這下終於能交差了。”望月北川凝視著女孩安睡的臉,他揉了揉女孩的腦袋,累了數日的女孩並未從夢中被喚醒。
此刻的她在夢裡見到了一直等待著她回家的父母們。
而在她醒來後的現實,亦會如此。
“真是幸福啊……”他感歎道,被黑獸親昵地蹭了蹭臉。
“嗯嗯,我沒有傷心,不用擔心。”他努力回應著這份善意。
巨獸由人心的黑暗構成,見識過越多無法見人的罪惡,狂吟的力量也就越強。最初這隻惡獸虛弱得如同剛出生的小狗崽,現在已然威風凜凜了。
遠處傳來了警笛聲,他輕撫狂吟,陳年的默契無需言語。
夜色中的兩大團影子隻剩下一個。
懷中的女孩發出微弱的悶哼聲,望月北川以為是自己太用力,把這孩子憋難受了,忙放緩手上的力道。
小野寺須彌緩緩睜開雙眼,睡著前帶她飛高高的巨獸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位黑發青年。
“大哥哥你——”這是你的人形形態嗎?
女孩下意識想要問出口,眼睛亮晶晶一片,被關在黑洞洞倉庫之中的可怕迅速被拋在腦後,取而代之的是發現世界大秘密的欣喜。
她就知道童話故事裡的情節是真實的,隻是大人們的生活閱曆還不夠廣闊,沒有發現這些新奇之事罷了!
望月北川豎起食指,輕輕“噓”了一聲,女孩會意,用力點頭,雙手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的嘴還不夠保守這天大的秘密,鄭重其事地用手在嘴前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
“這是我們共同的秘密。”隨著黑獸回歸,他也能夠共享到它的記憶,因此也知道麵前這女孩在初見巨獸的驚異感消退後,就打著膽子摸了好幾下。
他並不打算戳破這位對世界仍保有美好幻想的女孩的夢。
畢竟在孩童的年紀裡,本就該做著屬於孩子們的美好的夢才對。
“今晚你會做一個好夢的。”他撫摸著女孩的頭發。
今夜過後,女孩又能重新回到自己的家中,躺在帶有太陽氣息的被褥裡,在腦海中構思著無數光怪陸離的夢。
“回家後要好好和爸爸媽媽道歉哦。”
低著頭的女孩身形一僵,又堅定地點點頭:“那肯定的,我不想再讓爸爸媽媽擔心了!”
望月北川能看到從女孩身上溢出的暖色,當女孩看到奔跑過來的父親時,那抹暖色愈發濃烈,如同初升的朝陽一般,差點就能蓋過今夜的月光。
“好吧,看來今晚隻有我一個人要在警察的陪同下度過這餘下的時間了。”他聳聳肩,滿臉無奈。
東京的警車坐過很多次了,他還沒坐過這一地域的警車呢,說不定坐墊會更舒適一些……
蜷縮在影子中的狂吟發出低吼聲,努力昭示自己的存在感。
“知道啦,還有你陪著我呢。”
等回去後,他也不會是孤身一人,事務所中還有等待自己歸去的人和物。
*
“這麼重要的事怎麼不和我們說?”
桌上沒裝滿水的杯子,微微晃動了幾分。
望月北川心想幸好這個杯子不是自己最喜歡的圖案,就算碎了他也不心疼。
他默默捧著自己手中的巧克力奶,默不作聲。過往經驗表明,當談話對象發怒之時,自己最好不要嘗試辯解,然而以自己的拙劣口才,企圖以客觀的語氣講明一切發生的緣由實在太難為他了。
想當年,他可是光靠一張嘴說動不少boss,boss們光顧著追著他繞圈打,根本沒空關注其餘闖關者。
即便現在經過萩原的教導,他的口才水平大概從可憐的一級上升到五級,但在滿級一百級的前提條件下,那還是遠遠不夠看。
望月北川閉著眼,假意回味剛入口的巧克力奶的甜膩,實則悄悄把眼睜開了一條縫,迅速撇了一眼正在暴怒中的鬆田陣平。
很好,看這表情,還在生氣。他毫不懷疑自己此時開口,隻能起到火上澆油的作用。
伊達航則是在旁點頭,鬆田陣平說一句話,他就跟著點個頭,不時來一句“真是太危險了……”
在鬆田陣平差點一用力把杯子拍翻時,他還貼心地扶住了杯子,避免了事務所主人事後苦哈哈打掃被弄臟的地板這一結局。
老實人的真誠態度順利令望月北川的良心微妙有點不安,並且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做錯了。
——他不是對鬆田陣平有意見,隻是他這人有好勝心,有人和他對嗆,他勢必要喊出自己的氣勢出來。
萩原研一一直保持著沉默,這與往常的他風格並不一致。
然而望月北川此時也沒有多餘的心神,用來思考為什麼往日格外健談的人今日難得沒開口。
他光是應付兩位就已經足夠頭大了。
萩原研一臉上依然掛著溫和的微笑,不過看起來對方是和自己親愛的幼馴染站在同一條戰線上的。
“小陣平,我們也得體諒一下小望月嘛……”萩原研一直接搭著鬆田的肩膀說道,“這種危險的事,小望月不喊我們,一定是擔心我們有危險啦,畢竟我們可是身嬌體弱的普通人啊嗚嗚……”說到最後,他做作地抹了抹臉上不存在的淚水,顯然是在扮可憐。
望月北川:……
好話都被萩原這家夥說完了,他該怎麼繼續說?
他心想萩原這人,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就把自己的後路全部堵死了。裝乖試圖含糊過去的路子,被某位警官堵死,順帶立了塊“此路不通”的牌子,隻剩下當事人本人的他努力原地打轉,尋找解決問題的新思路。
果然這人不說話就是在那裡給他挖坑憋大招。
最初他確實沒想到聯係自己在警視廳的幾位朋友,這是他的錯他認了。
但他也得對他們的安全負責。他手中有道具保護自己,但他無法將道具轉讓給其餘人擁有,一旦局勢混亂,他也沒把握能保護幾位的性命。
望月北川張開嘴,想要說出自己的心中所想,最後又沒成功開口。
事實上他並沒有權利隨意剝奪他人的知情權,而幾位警官也是經曆過警校的嚴苛訓練順利畢業的優秀畢業生。
在□□處理小組的兩位警官也早已麵對過無數次的炸彈,成功完成了每一次的拆彈任務,他們的事跡也有了相關新聞進行報道。
順利進入搜查課的伊達警官這段日子也破獲了不少案件,在基層輪值的經曆讓他應付各類矛盾爭端都得心應手,周圍的老人們都樂於在買菜回家的路上與恰好碰到的伊達警官聊上一句。
望月北川心想,他確實錯了,這幾位警官們的能力不需要他產生懷疑。自己老是自以為是地擔心他們的安危,將他們劃定在自己規範的安全區範圍內,拒絕他們的靠近本身就是一個錯誤。
他確實不大擅長交朋友,也不是一個合格的朋友。
“嗯,我在反省了。”心裡確實在深刻反思自己的行為,並且思考出日後相似行為時選擇的方法,然而他說出來的隻有漫不經心的話語。
“嗬,這樣還算有個態度,雖然怪令人不爽的……”鬆田陣平雙手環胸,翹著腿,“還算勉強合格吧。”最終他還是不情不願點點頭,通過了這份表麵毫無悔改含義的道歉。
萩原研一在旁笑個不停:“唉,一到這種時候,小望月真的一點都不會說話啊。”
“這也是急不了的事,準確表達自己的想法還是一個需要學習的過程嘛。”伊達航說道。
如果是交往平平的陌路人,聽到這份毫無誠意的話語,多半是要懷疑望月北川的真心。
而他們已經相識了一段日子。這段時間或許他們並沒有經曆多少出生入死的大事件,但足以夠他們看清眼前這人冰冷外殼下不善於表達的內心。
“那麼下次這樣,小望月會選擇怎麼做呢?”萩原研一豎起食指晃了晃,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他還是問了出口。
望月北川:“呃……先報警,讓警方介入?”
然後他的腦袋被人狠狠一敲,他吃痛捂住腦袋,抬頭與三人對視,三位警官全都擺出了無辜的表情,似乎剛才腦袋的疼痛完全是他的錯覺,一切都是因為他的熬夜爛作息,吹著冷風在外邊跑的原因。
“偵探還是要有契約意識比較好哦。”鬆田陣平把玩著剛從煙盒掏出來的香煙,這人不久前剛學抽煙,身上也開始隨身攜帶煙盒了。
望月北川並沒有說話,他正在思考正確的答案是什麼。他本以為這幾位警官們是想他遇到困難找警察叔叔,轉念一想鬆田和萩原這兩位刺兒頭的模樣,時常會在規範的邊緣反複橫跳,那麼自己剛才想的簡陋方案確實是錯誤的。
那麼應該怎麼做呢?
如果他手邊就放著特工電腦,他迅速拚手速輸入問題,大概也能得到一個還算滿意的答案。
但他有預感,那個搜索而來的、靠大數據自主分析生成的答案並不是麵前三位警官想要的答案。
或許……把想法跳脫出“警察”這一身份來看呢?職業身份就如同一個標簽,讓他的思考範圍總是圍繞著遵紀守法好市民行為打轉。
他認識的萩原警官、鬆田警官、伊達警官……
他認識的萩原研一、鬆田陣平、伊達航。
他怎麼忘了那麼簡單的一個答案?看來是最近的躺沙發曬太陽,把他的腦袋都給曬化了,以至於他一直忘卻了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
——“他們是朋友”這一件事。
闖關世界之中的友人概念,用“盟友”來稱呼應該更恰當,大多數都是由於共同的目標或是利益追求走到了一起,能夠保持純粹的真心交友實在是個珍稀體驗。
現實世界不同,這裡沒有驚險的闖關需要,也沒有時刻威脅生命的關卡怪物。這裡的人們每一日最擔心的都是諸如“今日吃什麼”、“明天天氣如何”的小事,他們渴望用情感獲取對等的情感需求。
也就是說,他們信奉“真心換真心”這個毫無契約含義,純靠個人道德素質約束的虛幻情感。某方麵而言,這確實符合普通世界人們的正常心態需求。
望月北川這人缺很多東西,他欠缺人際交往必須的口才、他缺失對主流社會大多數的歸屬感、他不癡迷繁瑣的社交、缺少激情,對當下得過且過……
但他這人,依舊願意付出真心,相信麵前的人們不會背叛自己,從“友人”的身份轉變為“敵人”。
有些事,自己總歸是要多加嘗試的,不能因為自己久遠地被傷害了一次,就畏手畏腳地不敢再探出一步。心理陰影每個人都有,而他更願意直接離開陰影籠罩下的黑暗本身。
“我想明白了。”這次他沉思了許久,總算是想出了一個還算滿意的答案,至少這個答案令他自己感到由衷的雀躍。
“下一次,再遇到這種情況……”望月北川望向認真傾聽自己所說的三人,繼續說了下去。
“我會喊上你們,一起去揍那些家夥一頓。”
“哈,這才對嘛,聽上去不錯!”鬆田陣平推了推滑下腦門的墨鏡,雙手枕在了腦後,臉上勾起了笑容。
望月北川不知道自己這一次的選擇是否正確,未來這一能夠被改變的存在,即使他提早使用道具進行觀測,也隻代表觀察到萬千世界線之一的可能性。
但他在作出這一個選擇時,並不後悔。未來如何他不在乎,當下的生活才是他最想好好握在手中的。
“作為補償,不然請你們?”
“聽上去不錯,看來能狠狠敲上未來大偵探一頓了——”
“哈哈哈,那我們就不客氣了。”
“爭取把你這混蛋的小金庫全部吃空!”
【啊呀,看上去不錯,看來我也得加快進度了……大概這一次我會消失有點久呢】係統麵板跳出這一行字,又因為沒有人點擊,自行消失。
而係統依然記錄著當下的一切,所有的發展都會被它如實上傳至雲端,作為世界線觀測的保留影響永久封存,此刻的情景也不例外。
畫麵之中,近乎永遠平靜表情的偵探不自在地撓著臉,左肩被一位卷毛墨鏡先生搭著,右肩則是被一位半長發先生靠著,在他們一邊一位成熟的先生旁觀著一切,樂嗬嗬地笑著,像是在讚歎這幾位的感情不錯真是太好了……
或許這一切在昭示著美好的進展吧。
等到多日過後,望月北川才想起安分許久的係統麵板。往常都是他單方麵收到那邊的通訊,心情好回一個,讓他主動那可謂是不可能。
他冷哼一聲,單純在日曆上標注了某位人士失去聯絡的日期。
“誒,這個日期是什麼啊?”過來翻看推理書籍的工藤新一曾指著這劃上紅圈的數字,問道。
“哦,這個啊……”望月北川合上看了一半的書本,冷笑道,“某個不留音訊的混蛋不見蹤影的日子罷了。”
“等那混蛋出現,我要狠狠給他的臉上來一拳罷了。”
工藤新一默默抱著書本往旁邊縮了縮,果斷遞上一盒巧克力奶。
看著偵探先生的怒火果然因為熱愛的甜品而平息,他露出半月眼。
——怎麼會有人這麼喜歡和巧克力相關的一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