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有餘震。人命貴重,不敢冒險。”
鄧綏也點頭道:“再等一等,天氣炎熱,站在外麵不妨事。”
眾人心急火燎地等在外麵,將皇太後和皇帝圍在中央。鄧綏問:“是誰先發現的地震,當賞!”
江平聽了,苦笑說:“聖上是一個發現地震的人,他叫醒眾人,當即又命人去後殿拍門叫醒陛下。奴婢犯了疏忽之罪,請陛下責罰。”
鄧綏聽了,驚訝地看著劉隆,道:“隆兒怎麼知道地震來了?”
劉隆說起了地光和地震的聯係。鄧綏恍然大悟,點頭道:“聖上天命所歸,列祖列宗保佑。”鄧綏和劉隆說完,又誇了江平忠心護主。
鄧綏轉頭對鄧騭和鄧悝說:“大兄在此地護衛聖上,中郎將你帶人沿寬闊的路去巡視,救助傷者,把還在屋內的人都叫到空曠的地方呆著。你們務必小心。”
二人領命,鄧悝舉著火把帶走一部分人。沒過一會兒,蔡倫就領著一群寺人宮女跑過來。
他看到皇太後和皇帝好好地,吊在半空的心落下來。拜見二人後,蔡倫將寺人宮女也分成兩撥,一部分守護陛下和聖上,一部分分成幾隊,分彆由中常侍和黃門帶著去掖庭探查災情。
眾人一直挨到東方既白,期間又發生了幾次餘震。劉隆等人看到金紅色的太陽從東方升起,才恍然有一種逃出生天的後怕和慶幸。
天亮後,鄧綏和劉隆暫且坐在剛搭起的布棚裡,兩人也都換了衣服和鞋子。
宮門大開,使者四出尋訪災情。昨夜那聲沉悶的轟隆聲,讓鄧綏和劉隆始終難安。
負責宮殿陵寢營造的鄧暢騎著馬匆匆趕到宮廷,帶著工匠檢查北宮宮殿的受損情況,尤其是崇德殿和德陽殿。
鄧暢路過鄧騭身邊時,匆匆低聲說了一句:“家中都平安。”鄧騭緊繃的心放鬆下來,道了一聲謝。
崇德殿和德陽殿經過檢查後,發現地震並沒有對其造成損害。眾人都鬆了一口氣。
此次地震的損傷,清晨時都統計出來了。掖庭倒了幾間房屋,砸傷五人,無人死亡;一座宮殿的梁柱裂開,需要加固。
劫後餘生的大臣不約而同地來到皇宮,鄧綏和劉隆在德陽殿前的空地上,開了一陣簡短的朝會,下了救災的指令。
上午時分,派出的使者陸續趕回帶來消息。此次地震中,雒陽城內外中,富戶的傷亡要多於平民,平民倒塌的房屋數量要遠超富戶。
原來天氣炎熱,平民無冰,睡在屋內悶熱無比。於是,闔家將床榻搬到外麵空曠通風的地方睡下,好多人因此活命。富家則不然。
平民的房屋多用泥胚茅草所蓋,自然經不起這樣的大地震,所以他們的房屋倒塌了不少。
還有那陣轟隆聲也找到了源頭,雒陽新城出現了地裂,附近的房屋儘皆倒塌,是這次地震受災最嚴重的地區,死傷的人數暫時還未統計出來。
除了雒陽城內外,附近郡國的受災情況還未可知。
如今,宮中諸人生怕再
發生餘震,都不敢住進殿內,隻在空曠的地方搭起簡陋的棚子,應付地睡下。鄧綏和劉隆也是如此。
天空的太陽熾烈如火,炙烤著大地。
劉隆心情沉鬱,托著頭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麼。由於地震的緣故,他們的課也暫停了。鄧綏擔憂皇帝被嚇著,就讓他好好休息。
“聖上?”江平低聲叫道。
劉隆回過神來,看見江平端著一碗烏梅湯進來。
“聖上,你常說心情不好多吃些甜的,這烏梅湯裡我放了兩倍的石蜜。”
劉隆哭笑不得,接過來喝下去。他不知道這烏梅湯的甜是否能中和大漢所受的苦。
災禍發生在遠方,劉隆能鎮靜自若地建議賑災撫慰百姓。
但災禍發生在眼前,親身體會生死的瞬間,劉隆的心情又不一樣了,更加沉重,更加共情天下的百姓。
“大漢每年都要發生地震,不知道百姓是怎麼過來的呀?”劉隆喝完長歎。
劉隆歎完,低頭看著江平的腳,問他:“你腳還疼嗎?不要再多走動。”
昨夜,江平抱著劉隆往外跑,匆忙之下,腳底被紮破了,在地上留下血色的腳印。直到天亮劉隆才發現,趕緊讓醫者給他清洗上藥。
江平不在意地笑笑,說:“隻是被幾個小石子雜草紮破皮,上了藥,已經沒事了,聖上不用擔心。”
劉隆搖著頭,招手讓江平坐下。江平拿著折扇為劉隆扇風,小聲說:“陸女史和陛下腳上也都紮刺了。”
劉隆說:“萬幸,宮中還算無恙。不知道其他地區怎麼樣了?”劉隆至今不知道震源在哪個地方,也不知道哪個郡縣受災最嚴重。
隻希望受災地區不要太嚴重。
每每提到這些天災,劉隆就忍不住暴躁起來,老天爺是專門和東漢過不去嗎?
每年水旱蝗震來一套,甚至有些年份還來兩遍。水旱蝗就像鈍刀子,而地震就像利刀子,兩把死亡之刃收割著東漢百姓的生命。
想到此處,劉隆趴在小案上長籲短歎,他甚至懷疑,這樣的天氣是不是因為他的到來才出現的。
在連年這樣的災難下,真有王朝能不亡而扛下來嗎?
正在劉隆想東想西的時候,一條條詔令從朝堂之上發出。劫後重生的百姓在長吏的組織下,清查失蹤,救助被困百姓,齊心協力重建家園。
哀戚之中透著秩序。
地震過後沒三天,雒陽城就下了一場大雨,土地得到浸潤。百姓連忙放下重建房屋的活計,開始播種菽麻棉黍等作物,又在荒地上灑下稗子備荒。
稗子乃是田間的一種惡性雜草,搶奪地力,一旦出現很難清除,還會造成糧食減產。這種旺盛的生命力也讓稗子成為百姓的備荒糧。
半個月後,鄧綏和劉隆又搬回了崇德殿居住。
以前地震發生的地方離雒陽遠,眾人也未將地震前的預警記在心裡,整個皇宮隻有劉隆一人將地光和地震聯係在一起。
在守夜
的人還在對突然出現的光亮恐懼不安時,劉隆已經跑到了外麵。
除了地光,地震出現前的征兆還有渾濁的井水,以及躁動不安的鳥獸。
但實際上,宮中諸人包括劉隆在內,都將這些看作天氣炎熱造成的,而且長時間的乾旱炎熱未嘗不是地震的前兆。
鄧綏對宮中忠心護主的奴婢賞賜後,嚴厲處罰了慌亂棄主和守夜的人,特彆是前殿和後殿的守夜人,還有蔡倫等一眾管理失察的宦官。
災難發生前,竟然首先是皇帝預警,簡直就是宮中的醜聞。蔡倫低頭認完罰,回去就在宮中展開地震知識學習和地震預演。
每個宮殿外都配了鑼鼓以及製定了地震預警規則。鄧綏覺得這樣很方便,就下詔把這一套在郡國大城施行。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場地震造成的心裡陰影漸漸被新的記憶掩蓋,生死之間的恐懼慢慢化作談資,以及,逝者已矣,生者長存。
張衡最近感到皇帝的目光看他越來越迫切,心中苦笑以及煩惱不已。那個監測地動的工具還沒有頭緒,日食的驗證也卡住了停滯不前。
他現在覺得自己就像欠了皇帝八百萬錢似的,每每見到皇帝心虛不已。
“張師傅……”劉隆叫住教完課想要溜走的張衡。
張衡無奈地轉身行禮,問:“聖上,有何吩咐?”
劉隆被張衡的表情逗笑了,叫上他,一行人來到一處闊朗的宮殿。江平將會稽郡的輿圖、地形詳情和某任會稽太守的奏表等資料給了張衡。
張衡不明所以,劉隆解釋說:“朕統計了近十年發生的災害,發現災害發生地以北方居多,因此想著能不能在南方多開放一些荒地,彌補不足。”
“朕看到會稽郡有一處地勢平緩的平原,若開墾出來,想必是膏腴之地。”
劉隆要找可供新開墾的地區,首先想到的是江浙滬地區。
按圖索驥,劉隆發現紹興山陰附近竟然是一片季節性沼澤地。此地北臨杭州灣,南有會稽山,東西各有河流夾帶,地勢西南高東北低,每年夏秋逢山洪或者海潮,這裡都會成為一片汪洋。
若是捯飭捯飭,一定是一塊豐饒的土地。劉隆對張衡說完,就停下來,靜待張衡看完。
“朕想問張師傅,這地方修築一條長堤,因勢利導建成人工湖,利用此湖蓄水防旱,不知是否可行?”劉隆又說:“曾經有一任太守也提過修堤一事。”
張衡聽完,沉吟一下,說:“按照現在資料的確實可行,挑土築堤,借助地形圍成人工湖。隻是下臣對水利不精,不敢妄下結論。”
劉隆拿資料過來,也隻是抱著谘詢的態度,聽了張衡的話,點點頭,又問:“張師傅,可有認識精通水利的賢才?”
張衡想了想,說:“下臣聽說馬季長有一族人,通水利之事,嗯……好像是叫馬臻,尚未而立。”
劉隆聽到是世家子,心中點點頭,若是人品才能沒問題,任用為官的阻力會小很多。
劉隆自從上次地震後,對它即位以來的災害發生的區域做了詳細的統計,以北方居多。
大漢的賦稅收入主要來自黃河中下遊的郡國,南方所占比例較少。但是經過數百年的開墾,北方土地的地力普遍衰退,又多水旱蝗災。
倘若北方水旱一直持續,那麼長江中下遊這塊寶地的挖掘,就不得不提上日程。
寧紹平原、太湖流域、雲夢澤(洞庭湖前身)……這些後世產糧地區,都是劉隆重點關注的對象。
隻是……
劉隆腦海中浮現了長江以南郡縣設置圖,相比於北方的稠密,南方的郡國更加疏闊,對比鮮明。
郡縣設置與人口相關,可想而知,東漢現在南方的人口密集度要遠遠低於北方。
以雲夢澤舉例,地跨洞庭湖平原與江漢平原,廣袤浩渺,但是秦漢時此地荒無人煙,郡縣更是沒有。
開墾荒地,興修水利,不僅要考慮地形,還要考慮當地人口,若人煙稀少,興修水利得不償失。
排除了雲夢澤,南方較為繁盛的吳郡和會稽郡成為興修水利的首選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