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六十三章(2 / 2)

林珩 來自遠方 12108 字 4個月前

眾人心生惶恐。

他們從未想過阮力會死。

"怎麼辦?"

"出城!

“出城?”

"護主不利,我等隻有死路一條。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另謀生路。"

私兵們短暫沉默,隨即達成一致,快步登上戰車。

他們被阮氏豢養,忠誠的是氏族,而非鄭侯。如今阮力已死,三軍無大將,嶺州城被破是早晚的事。

“出城向西,去戎人的地盤。殺幾個犬戎首領,我等也能稱雄!”

私兵們不能留在鄭國,也無意投靠晉國,乾脆北行去掠奪戎人,未必不能有一番作為。打定主意,十幾輛戰車直撲城門。

由於晉軍來得太快,守城工事完成不到一半,正好給了他們機會。

"殺!"

城門處堆積大量石頭,戰車難

以通過。私兵下車步戰,利落解決搬運石料的軍仆,喝令奴隸移開堵門的石塊和木頭。

"打開城門!"

麵對滴血的刀鋒,奴隸不敢違命,合力移動石木。在城門開啟的一瞬間,他們做出驚人的舉動,先私兵一步逃出城外。

朔風湧入城內,卷動滾滾熱浪。

古老的城門向內開啟,裹著麻布的奴隸衝出來,手腳並用逃出城外。他們寧肯被晉軍射死,在冰天雪地裡凍死,也不想被活活燒死。

奴隸之後是十餘輛戰車。

駕車的私兵沒有點燃火把,仍被晉騎發現。同時看到他們的還有城頭守軍。

"城門開了?!"

守軍難以置信,認定是城內有人投晉,紛紛開弓射箭,可惜未能攔下他們。智陵和費廉察覺異狀,兩人配合默契,同時策馬衝上前,率騎兵攔住這些可疑的戰車。

私兵還想再逃,一波箭雨當頭罩下,當場射死數人。緊接著,套索從天而降,套住還活著的兩人,將他們拖拽向地麵。

戰馬失去操控,竟然先後掙脫韁繩,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晉騎來不及捕捉,很是感到惋惜。

“帶走。”

兩名私兵被拖過雪地,一路拖到林珩馬前。

火光映照下,一身黑服的公子居高臨下,容貌俊逸,氣質凜若冰霜。私兵被拖拽一路,全身劇痛,變得氣息奄奄。他們剛想要動一動,兩杆長矛就叉過脖頸,鋒利的邊緣抵近皮膚,使他們再不敢輕舉妄動。

"城門為何打開?"

林珩拍了拍戰馬的脖頸,黑馬踏前一步,堅硬的馬蹄恰好踩到私兵的手臂上。清脆的骨裂聲響起,伴隨著私兵的慘叫,融入呼嘯的夜風中,令人悚然不已。

被踩碎手臂的私兵不斷哀嚎,另一名私兵早就嚇破了膽,撞上林珩的視線,立刻竹筒倒豆子一般,將前因後果和盤托出。

“軍將已死?”

饒是林珩足智多謀,在戰前想過多種情況,唯獨沒想過這一種。

堂堂阮氏家主,鄭國上卿,竟死在一名軍仆手下?

“該人曾為甲長,向軍將獻策水潑城頭。軍將斥其雞鳴狗盜,命剝掉甲胄奪走佩劍,降為

軍仆。

私兵不敢有絲毫隱瞞,道出知曉的一切。

"水潑城頭?"林珩咀嚼四個字,看向火光籠罩的嶺州城, "確是良策。"

就在這時,城門處又生變化。

守軍發現阮力的屍體,登時大亂。有人主張關閉城門,也有人認為該稟報鄭侯,還有人認定城內混入了晉國人,他們斷無可能守住。

甲士們吵嚷不休,城門一直洞開。

城民們發現異樣,瞧見出城的通道,竟然一股腦衝了過來。

"火撲不滅,快逃!"

人群中傳出鼓噪聲,由於環境太亂,很難確定聲音來源。

眾人也無暇去找出聲的是誰,眼見火舌追了過來,合力搬開剩餘的石頭,順著開啟的城門湧了出去。

逃出城的人越來越多。

等守軍意識到必須阻攔,人群已變成洪流,誰敢攔截就會被碾得粉碎。

“敗局已定。”

幾名甲長跌坐在地,麵色慘然。

發現有甲士混入人群之中,他們也沒有出麵阻攔,而是轉身登上城頭,環顧空空蕩蕩的女牆,再看火光下軍容森嚴的晉軍,隻覺遍體生寒。

“那是公子珩。”一匹黑馬出現在火光下,馬上之人黑袍玉冠,除了公子珩不做他想。

甲長心生狠意,幾人搬來守城的巨弓。

“僅此一箭。

箭矢架上弓身,幾人同時爆發力量,需牛馬牽引的機關被轉動,弓弦拉滿。甲長咬牙盯準林珩,雙臂用力,虎口勒到出血。

"公子珩!"

吼聲隨風送出,林珩似有所感,立即收緊韁繩。黑馬奔出數步,破風聲擦身而過,未能擊中目標。

林珩轉過頭,就見一枚巨箭斜釘在地,箭頭完全沒入雪中。"公子小心!"黑騎迅速聚集上來,護衛在林珩四周。

"無事。"林珩仰望城頭,捕捉到孤立的身影,未因襲擊憤怒,反而道, "鄭有英雄,可惜。"

幾名甲長並肩而立,血沿著手指流淌,淅淅瀝瀝落在腳下,凍結成一團團暗紅。

br />望向騎兵簇擁的公子珩,想到他年少親征,一路摧枯拉朽,今日兵臨城下,再觀至今躲在宮內不肯露麵的鄭侯,幾人都感到心灰意冷。

"當日獵場,晉侯言公子珩繼承國祚,晉必蒸蒸日上。君上諸子無才,鄭將衰微。"一名甲長拔出佩劍,俯瞰逃出城的鄭人,劍鋒橫過脖頸。

“君上損英勇,再無豪邁,鄭將亡。”

劍鋒劃過,血光飛濺。

幾名甲長心懷憂憤,自絕於城頭之上。

鄭侯宮內,侍人婢女驚慌逃竄,再無人看守珍夫人和蠱醫。一道身影逆人流而行。

他做侍人打扮,衣袍卻不怎麼合身。混亂的人群中,他身形靈活,三兩下繞過回廊,來到珍夫人所在的偏殿。

和嘈雜的殿外相比,室內顯得異常安靜。

來人掃一眼空曠的前廳,立即繞過屏風去往後室。果不其然,珍夫人和蠱醫都在。

一人手中捧著毒-藥,另一人拿著引火的工具,分明是要將宮亂再推進一步。

“見過夫人。仆名庸,奉公子珩之命護夫人安全。”不待珍夫人訊問,來人取出一張絹,主動亮明身份。

珍夫人接過絹布,看到上麵的印章,知曉不能作假。

她認真打量著庸,沉聲道: “你不是晉人。”

“仆乃越人,受公子珩調遣。”庸實話實說。他潛伏在嶺州城近半生,除了傳遞消息,都快忘記自己是一名甲士,曾經刀刃染血。

"公子如何吩咐?"

"公子命仆護衛夫人,送夫人出城。"“僅憑你一人?”珍夫人皺眉。"仆有死士十人。"

珍夫人考慮片刻,搖頭道:“暫不出城。公子要收鄭土,鄭侯不能留,鄭國氏族也該殺。但人言可畏,此事不能沾染公子。"

“夫人的意思是?”庸心頭一動,看向珍夫人目光閃爍。

“召你的死士進來,我來動手。”珍夫人手執陶瓶,瓶中是蠱醫配製的毒,見血封喉。驚慌的人聲和雜亂的腳步聲傳入殿內,她卻麵帶微笑,仿佛樂見這種混亂。

“君侯薨,鄭侯難辭其咎。我為君侯妾,為君侯報仇天經地義,理所應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