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他小手一用力,用刷子蒯起一勺,啪嘰甩在了餅子上,有模有樣地開始學著沈若方才的樣子轉著圈的刷。他人小,隻能繞著案板走圈,那一本正經地模樣特彆惹人憐愛。
二狗刷完一層,吸溜了一下口水對沈若道:“小叔,好香好香啊。”
沈若頓時笑了:“嗯,不過二狗你少吃點辣,吃不辣的千層餅好不好?”
二狗搖搖頭,特彆正經地道:“我不怕辣噠!”
藍帆接過二狗刷好的愛心餅餅,掰了一半給他,兩人就對著一起吃。藍帆蹲在廚屋裡頭啃餅子,這是他二十五年來第一次,隻要來了沈家村他好像就卸下了身上所有的包袱,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大家都很友好也不會覺得他怪異。
“好吃!”藍帆對沈若道,“還真是第一次吃到,又是你新搗鼓出來的東西啊。”
他好像又抓到了商機,但是根本就不可能把沈若抓去當廚子。
沈若笑著“嗯”了聲。
結果藍帆抬眼看著他們的時候發現這會兒小情侶這會兒正挨在一塊兒親密地吃同一塊餅子呢!藍帆狠狠閉了閉眼,心裡打定主意,他今年一定要找到個合心意的姑娘或者小哥兒,明年就成親!
以後就輪到他們在沈若顧允跟前秀了。
沈若完全不知道藍帆心裡的小九九,這會兒臉有點紅,其實他光顧著做吃食也沒吃上幾口,早就餓了。顧允看得出來。外加這裡也沒外人,兩人就坐在了一處,分吃一塊餅子。
不知道為什麼,兩個人一起吃的餅子就覺得更香一些。
沈大山回來之後一走進來正好就瞧見顧允遞過自己吃過的餅子讓若哥兒咬的畫麵,顧允的手瞬時一僵,他是知道沈大山先前對自己的意見挺大的,這會兒當著他的麵……
“今兒早食吃餅啊?”沈大山假裝沒瞧見,隨口問了句。嘴裡念叨著“若哥兒做的餅子就是香”,就目不斜視地拿餅子吃去了。
顧允有些驚訝地眨了下眼睛,沈若看在眼裡,忍不住想笑。
向來山崩於前都能麵不改色的顧允,竟然還會害怕未來的老丈人?
等家裡人早食都吃好了,沈若便套上牛車道:“瞧瞧你們還要帶些啥,都準備好了咱們就出發!”
藍帆抱著二狗立即響應,最先上了牛車。
沈豐和柳杉在後頭,他們拎著油紙包好的吃食。因著沈若定好的地方要走一段路,沈豐的拐杖也還是先帶上了。瞧著二狗跟藍帆關係好成那樣,沈豐還有些吃味。
“這小子,怎麼不跟我這個親爹親熱呢。光跑人家懷裡去了。”沈豐說酸話。
柳杉噴笑:“夜裡孩子不是跟你親得很?睡著睡著就滾你懷裡去了,他還要抱著阿爹一條手臂睡呢。”
沈豐想想也是,出去玩是開心的事兒,孩子高興就得了。
李善桃去顧允家裡把柳蘭香也喊了過來,先前顧允怎麼喊自家娘親一起去,她都說太麻煩若哥兒一家不肯去的,這會兒若哥兒娘去請就肯來了。
沈大山挎著個籃子出來,裡頭也放了不少東西,竹筒子、還有一壺小酒,還配了點先前李善桃抽空炸好的花生米。臉上帶著點兒笑模樣。
柳蘭香和李善桃抱著小雲吞坐在最中央,那裡最安全,小雲吞是第一次坐上牛車,看什麼都新鮮。邊上還都是熟悉的人,哈哈直笑。
柳蘭香背著個包袱,裡頭裝的是小雲吞的涎搭子、換洗衣服、尿布、還有個竹筒子裡頭是羊奶,總之能想到小雲吞能用上吃上的都帶上了。
這下人都齊了,沈若檢查了一遍家裡的門窗,全都鎖好之後,才上了牛車。
牛車很大,畢竟是沈漢三以前拉人的牛車,這下一家人剛好能坐下,那車上位置還有富餘呢。
最前頭駕車的位置是沈若和顧允的,一車人浩浩蕩蕩地走,村裡碰見他們了自然好奇他們乾什麼去,沈若便笑著回答帶家裡人出去秋遊,繞著虎頭山玩一圈。
可把村裡人都羨慕壞了,大家都忙著搞錢呢,結果沈若帶著家人出去玩了好爽啊!這一有了對比,大家就開始有樣學樣,反正也賺到了點銀錢了不是?帶家裡人出去溜達一圈,休息個一天半天的也不打緊吧?
大不了休息完了之後再做更多補回來啊!
於是沈家村很快掀起了秋遊熱潮。
沈若之前好說歹說讓大家不用太拚命,要勞逸結合好好休息,那時候大家不聽。但是現在他帶著家人出遊,彆人瞧見了,就陰錯陽差的促成了沈若先前囑咐的話。
沈若後來知道這件事之後,給村長支了個招,有機會可以帶著咱們村裡人一同出去遊玩、采風的,不僅有益身心,還能長長見識呢!
村長點點頭,覺得沈若說得特彆對。見過世麵的人就是不一樣啊,要是村裡人都能見世麵,那他們村子可就能發展地更加好了呀!
====================
這次秋遊也不能算籌劃了很久,就是沈若一拍腦袋想出來的事兒,然後立刻就和顧允商量著怎麼搞比較好。秋天好看的景色不多,但楓葉林絕對算一個。
所以第一站便是虎頭山西麵的那片楓葉林。
沈家村在虎頭山北麵,大家砍樹都在北比較多,這邊的楓葉林他們不會跑那麼老遠過來砍,就還保留著原貌。
楓葉似火般飄灑下來,抬頭看是碧藍如洗的天際,低頭是熱烈的葉,視覺衝擊感格外的強烈。沈若現在就難受手邊沒有水彩,他很想把家人坐在楓葉樹底下野餐的畫麵給畫下來。
突然手裡一涼,沈若詫異地低頭看去,那是一支簇新的毛筆,很潤,已經蘸過水了。
“你……”沈若看向顧允,還有些不明覺厲。
隨後他看著顧允從自個兒送他的書包裡頭,掏出了一個白色瓷盤,還有好幾個小碗。
那些小碗裡頭顏色不一,有青、紅、黃等等各種顏色,沈若眼睛越睜越大,就瞧著顧允跟小叮當似的一樣一樣往外拿,全都是他可心的東西。
“停停停!”沈若立刻叫停,這也太多了,不知道是花了多少銀錢置辦的。
古時候的色彩不多,大多都是從中植物和礦石上麵提取出來的。沈若雖然對古代顏料了解不深,但也瞧得出來那小碗裡麵的顏料是岩彩。
岩彩顧名思義便是用有顏色的珍貴礦石磨成粉末後製成的顏料,是一種古老質樸的材質。用的天然礦物石和金銀等等,價值不菲。
顧允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動作頓住。
“若哥兒,我知你想畫。”顧允靜謐如深潭般的眼神看著他,繼續道:“以往你用木炭作畫時,我就想著,不般配。你合該用著好的顏料作畫,才不算辱沒你這一手畫技。”
沈若自己舍不得買的,顧允給買;他喜歡畫畫,以前自個兒用一個內存隻有十六g隻要兩千塊錢的ipad搭配一隻七百多的原裝一代筆也能產出,不是買不起更貴的,隻是因為舍不得。覺得還能用,就舍不得換。
那木炭也是一樣,他不是不想換更好的畫具和顏料,隻是舍不得。
錢要花在刀刃上,那麼多的事情排在自己前頭,沈若不自覺地就會委屈自己。
但是現在,有一個人把他放在最前頭,是第一位。從不讓沈若受到一點點委屈。
所以顧允買了,還買了最昂貴的岩彩顏料送給他。
沈若鼻子一酸,突然就看不清顧允的臉了。
“……彆哭。”顧允以為沈若收到禮物會開心到蹦起來,但沒想到竟然會把人惹哭,頓時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放了,立刻伸手過去抹他的眼淚。
沈若顧不上家人會不會發現他們這裡的異樣,他拉著顧允的袖子就往樹後去。
兩人躲在樹後頭,沈若瘋了似的親他,後被反客為主,舌根都跟著腳尖一同發麻。
沈若發誓,自打懂事開始,他從來沒有哭得這麼慘過。
顧允一開始不懂若哥兒為什麼會哭,但是現在明白過來了。他在宣泄自己的委屈,雖然這委屈是他自己施加給自己的。
一想到這顧允的心尖也開始疼,鬆了力氣將人摟在懷裡。若哥兒哪怕是哭,也哭得很小聲,就跟受傷的小獸嗚咽似的。
“若寶兒,你對所有人都好,就對你自己差。以後可不許再這樣了。”顧允一語道破,直接將遮羞布給沈若扯開了,讓他赤.裸.裸的內心無處遁形。
沈若用力咬了下唇,重重地“嗯”了聲。可能是從小沒有爹媽的緣故,他很早熟,但野蠻生長的孩子自然性子會很獨,不習慣依靠彆人。他恰好學習能力強,靠著電視劇、和周圍鄰居也好村裡認識的人也好,學會了如何有效地社交。
幾乎了解過後很少有人會討厭他的,沈若知道自己的魅力在哪裡。
但這些之中許多都是靠委屈自己才能做到的。
“我太丟人了。”沈若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吸了吸鼻子,把眼淚都往顧允身上蹭。
顧允身前被他臉蛋蹭的癢癢,抬手揉了下他的發髻:“不丟人。在我麵前哭,沒關係。”
沈若現在回想起來就臊得慌,剛剛突然就繃不住了。
“好嘛,我以後會改變的。”沈若靠在顧允懷裡,感覺心裡不易察覺的一片黑雲被驅散了,此刻一派輕鬆肆意。
他抬起紅彤彤的眼睛看了顧允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從懷裡抽出了一張帕子。
胡亂團成一團塞進顧允手心裡,就跑了。
“送給你的,不許嫌棄我!”沈若的話語散在了風裡。
顧允停留在原地打開了手裡的那張帕子,水藍色的。
上麵繡著兩叢依偎在一處的翠竹,中心是被遮擋住風雨的小筍。針腳細密,但繁亂,瞧得出來若哥兒已經十分的努力在繡了。
顧允在圖樣上不易察覺的地方看見了他們的名字。
內心湧上了狂喜,他卻麵色不變,珍而重之地將手帕疊好塞進了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