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來養心殿置見見的大臣們都注意到,皇上身邊多了一個瓷器樣的圓柱形的火爐,裡麵燒的不是常用的木炭,而是一種蜂窩狀的東西。
看那個顏色,是煤?
不少人有些皺眉,用煤確實不錯,但這東西有毒氣,一不小心是會出事的,所以雖然各人府上和言裡都有用煤,但煤的占比很小,多是廚房和火牆用。
像他們自己,都是用紅籮炭和白炭。
皇上怎麼突然用起這個了?
有人冥思苦想,猜測皇上是否要借此有什麼動作;有人則想著回家趕緊將紅籮炭換了,可不能讓皇上覺著他奢侈享受。
還有人憂心聖體,稟言直諫:“敢問皇上,這火爐燒的可是煤?”
胤等了一天,終於有人問了,讚許地看臣子一眼:“不錯,是煤做的。”
“奴才敢請皇上,不可再用此物。”老大人憂心忡忡地道,“臣知皇上一向儉省,但也不必如此,煤此物,雖利火,卻有毒氣,每年順天府都有幾例因此而亡的案子。皇上龍體貴重,怎能以身犯險。”
胤微微頷首:“愛卿所言有理,不過此物雖是媒做,毒氣卻比煤輕些,你們進進出出帶來的空氣流通足以散去這些毒氣。”
“朕用此物,乃是想看看它一日最多耗費幾何。”胤祺問道,“愛卿府上用的什麼炭,一年耗費幾何?”
老大人撚著胡子:"府上一般用的是紅蘿炭和白炭,至於作價幾何,這……此事乃夫人安排,臣不大清楚。”
胤道: "朕倒是清楚,民間百姓用不起紅蘿炭和白炭,常用劣質木炭或柴薪,隻木炭而言,一斤大約五文左右,而一戶小民一年最少也要用上乾斤炭,也就是5兩銀子。”
“但此物。”胤模指了指煤爐,“名叫蜂窩煤,乃是皇六子弘書憂心民生鑽研而成,隻用煤灰和黃泥便可得。”
“一又錢可得三塊,一屍人家用一天,位智些隻需四五塊,便是日夜不停的以最大火燒也不過十塊而已。”
“也就是說,若小民將木炭換成此物,一年的花費最多也不過二兩五錢銀子,比木炭便宜一輩,若儉省些,甚至隻用七錢銀子。"
“如此,愛卿還覺得,些許毒氣是問題嗎?”胤問。
老大人呐呐無言,他雖不通家中庶務,但於民生還是有些了解的,京城富民多,但四兩銀也不是小數目,此物若真能代替木炭,那京城的百姓怕是得蜂擁而上。
不過他還是堅持:"雖如此,皇上還是得以龍體為重。"
胤點點頭,沒反駁臣子,他雖儉省,但也不是要找罪受。試用一天,他已然發現,此物味道頗大,於他來說,忙碌於國事時,還是希望有個舒心的環境。
試用一天後,胤來新任命的內務府總管來保和弘書。
“東西朕用了,不錯,這是來保,需要什麼人和他說,讓他調給你。”
“啊?”弘書懵逼,“我來賣嗎?”
胤他:“不然還要朕去給你賣?”
“不是。”弘書道,“皇阿瑪你安排人做啊。”
胤微微挑眉,興味道: "朕安排人,這賺來的錢可就歸朕了。"
“當然歸您啊!”弘書理所當然地道,“不過,您要是賺錢了,賞我個幾百兩,我也不嫌棄。”
胤沒想到弘書還真不要,以為他不知道其中價值:“沒出息,幾百兩就把你打發了?這東西若推出去,一年幾萬兩少不了,以後甚至更多,真舍得?”
弘書不以為意:“這有什麼舍不得的,我現在吃住都有您管,又沒地方花錢,要那些難道用來鋪床嗎。何況皇阿瑪您有了錢,我有需要問您要,您難道還能不給?"
“合著是不想出力。”胤道,“還想拿朕當荷包。”
弘書一臉無辜:“爹養兒小,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皇阿瑪,我如今才五歲呢,不是十五歲,您最少還要養我十年。”
胤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朕從不養白吃白喝之人,朕可以指派人,但你也不能不管。”
就知道這爹不會放過他,果然便宜沒好貨,便宜爹也是,弘書撇撇嘴:"好吧。"
來保悄默聲的站在一邊,他本是三等侍衛,常規來說,內務府總管這個位置大概一輩子也輪不上他,不過李延禧一事牽扯內務府人眾多,皇上大動肝火,徹底不信內務府,才點了他來。
如今禦前侍衛都知道李延禧的倒台,起因是他糊弄六阿哥,所以來保上任之後,就決定要認真對待幾位阿哥,尤其是六阿哥。
而此時旁觀了皇上和六阿哥的奏對,他在心裡默默調高了六阿哥的檔位。
以後這位的事情,他一定親自處理。
“來保。”
來保一個激靈:“奴才在。”
“方才說的都聽到了?”胤禎道,“此事就由你負責,不過前期的安排要多聽六阿哥的。”
“遮,奴才遵旨。”
弘書無奈的帶著來保回自己宮裡安排。
原材料,進價,工具,加工場地,人工,售賣場地,售賣策略,宣傳。
一項項安排。
“這個煤爐,除了單孔的,還有三孔和六孔,適用於一些大戶人家。”弘書拿出圖紙道,“然後外殼可以做三種不同的,陶、鐵、瓷,針對不同的買家,瓷外殼可以仿一下皇阿瑪禦前的那個,到時候可以偷偷散布一些流言,就說是禦用之物。"
來保欲言又止,上一個散布和皇上流言的人是貝子胤德,如今人被發配西北上前線去了。
弘書瞥一眼就知道他的擔心,擺擺手道:“彆擔心,回頭我寫個計劃書給皇阿瑪,會把這事寫明的,不會讓你擔責任。”
好吧,不讓自己背鍋就行,來保閉嘴,繼續聽。
“場地這些你安排,不過人工,城外不是還有許多逃荒未走的流民,如果可以的話,儘量在他們裡麵招工,剛好五月份天熱起來,他們要回鄉播種,那時蜂窩煤的需求也會減少。"
“還有煤爐和火鉗贈送之事…”
來保一邊聽一邊心中歎服,彆的不說,隻六阿哥這做事條條有理的樣子,就不是大多數人能做到,甚至有些官員都辦不到,彆不信,來保好歹當禦前侍衛這些年,可沒少見先帝為一些糊塗官辦的糊塗事發火。
而六阿哥還隻是一個五歲的孩子。
"對了,我安排個人過去學習你不介意吧。"講完基本安排後,弘書隨口問道,"我身邊的曹康辦理庶務能力不錯,我想鍛煉鍛煉他,等以後出宮開府了,也有個能用的人。”
出宮,奴才感覺悠可能出不了宮,來保大逆不道的想著。
“當然不介意,不敢瞞阿哥,奴才才接任內務府總管一職就得皇上如此重任,心裡正發慌呢,曹公公跟在您身邊耳濡目染,肯定能力卓著,有他幫忙,奴才也能安心些。”
弘書點點頭: “也彆給他太重要的活兒,嗯,我想想,就讓他負責招流民和蜂窩煤的生產吧,這兩樣他有經驗。”
來保答應的很爽快:“沒問題。”
曹康激動的跪地謝恩:"奴才定不負阿哥所望。"
弘書搖頭:"我對你沒有什麼厚望,隻是希望你用流民的時候想想自己的曾經,能對他們好些,彆一味壓榨盤剝。若叫我知道你不能善待流民,你也不用回宮來了。”
“奴才不敢。”曹康哐哐磕頭,“奴才定不會使阿哥名聲沾染絲毫汙跡。”
弘書道:“記住你說的話。”
來保帶著曹康風風火火的去忙了,三月已經過了大半,再有一個來月天氣就會回暖,介時蜂窩煤需求減少,就不好推廣了。來保打算,在一個月內,讓京城人人都知道蜂窩,煤和六阿哥的名字。
弘書開始寫自己的計劃書。
用駢文寫了上百字後,弘書怎麼看怎麼彆扭,將紙一揉,重鋪一張。
標題:兒臣叩請聖安,現已做好蜂窩煤推廣計劃書,請上禦覽
開頭:為將蜂窩煤儘快推廣惠及百姓,……,預備做以下幾項工作:一、……;二、……;三、..
以上內容隻是暫定,將會在行動過程中隨時根據現實情況調整,望悉知。
皇六子,弘書敬上。
弘書滿意的放下筆,吩咐朱意遠:“等晾乾後,送去養心殿。”
於是在兩個時辰後,胤看到了來自兒子的第一封奏疏。
第一眼是顯眼的句讀:“不倫不類。”奏折哪有用句讀的,回頭得著人教教這小子奏折該怎麼寫了。
細看內容,簡單直白,詳細易懂,沒有華麗的辭藻,也沒有無處不在的馬屁。
鎮日被朝臣奏疏裡連篇累牘的囉嗦馬屁煩的不行的胤祉祺舒服了。
不愧是朕的兒子,第一次寫奏疏就能寫到朕的心坎上!
這群大臣就不能學學朕的兒子?!
一封奏疏正事說不了兩句,全是拍馬屁,讀書人的風骨呢!
胤禎著完後,除了滿意兒子表現出來的辦事有條不紊、統籌全局的能力,更想做的是將兒子的奏疏掛在禦前展覽,讓那群大臣都知道知道什麼樣的奏疏才是他老人家的最愛。
但是……
胤祺歎了口氣,想到被他壓箱底的奏請立太子的折子,默默將兒子的奏疏收起來。
“去跟六阿哥說,朕知道了。”
弘書看著來傳話的小黃門,有些懵:“所以,該發還我的折子呢?”
小黃門更懵:“啊?蘇公公沒給奴才東西啊。”他就是個傳話的,連皇上麵都沒見著。
弘書無語,便宜爹不該朱批之後將折子還回來嗎?這樣以後要是有什麼問題,他也能把折子拿出來說早就彙報過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