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利與鄂羅斯使臣搭上線的弘書在晚膳前趕回宮, 一回去就被叫到養心殿。
胤禛上下打量了一回兒子,確定他沒什麼問題才道:“有人招了。”胤禛接手後當然不止審訊造辦處總管和梁匠人兩個人,還順藤摸瓜抓了不少, 所以才花費了兩天時間。
弘書湊上前:“怎麼樣, 是誰?”雖然他覺得大概率就是鄂羅斯,但凡事還是要講證據的, 萬一是他哪個還存世的便宜叔叔突然想不開呢。
“是巴多明。”胤禛臉色不是很好看。
巴多明, 法國人,在康熙朝時比較得康熙的重用, 經常擔任大清與彆國之間的翻譯, 也會在宮廷裡教授拉丁文,培養外交人才。胤禛登基後,雖然沒有康熙那樣看重他,但也有給他安排差事,這次鄂羅斯使團的翻譯就是由他來擔任。
現在既然交代出來的巴多明,那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鄂羅斯, 但也不能排除其他西洋國家。
胤禛很生氣:“朕看這些西洋人,還是得都趕出去才行。”自己賞他們官做, 他們卻沒有一點忠君之念, 果然是沒有絲毫禮義廉恥的蠻夷之人。
胤禛其實更想將這些洋鬼子全部收拾了,不過那不現實, 如今留在京城中的洋人各個國家的都有,雖然那些蠻邦小國可能根本不在乎這些在異國他邦做官的人,但要是己方沒有理由就將人全都下獄或者殺了, 那些蠻邦小國說不定會以此為借口聯合起來與大清敵對, 雖然大清不將這些蠻邦小國瞧在眼裡, 但他們聯合起來, 還是能給大清造成一些麻煩的。
胤禛現在隻想好好發展國內,不想和那些蠻邦小國糾纏不清。
弘書知道阿瑪正在氣頭上,勸道:“都趕出去也不現實,難道以後彆國使臣來了也不接見不成,況且咱們的翻譯人才還需要他們來培養。”他轉移話題道,“您將巴多明拿下了嗎?”
胤禛點點頭,那當時第一時間就拿下了。
弘書追問道:“是背著人嗎?沒讓人察覺吧?”自己的計劃還沒完成呢,要是現在讓鄂羅斯使團的人知道巴多明被抓了,恐怕會打草驚蛇,他們會變得警惕,不輕易和人接觸了。
“朕還不需要你來操心。”胤禛睨他一眼,很不滿兒子的懷疑。
“那就好。”弘書鬆了口氣,喃喃道,“那我也得快點了。”
胤禛看著裝都不好好裝、紕漏百出的兒子,無語:“朕是不打算追究你要乾什麼,但你是不是有些過於明目張膽了?”
弘書嘿嘿笑道:“哎呀,我能乾什麼,我就是對外國人比較好奇。”他說著就扇扇鼻子,露出嫌棄的表情,“皇阿瑪您不知道,那些外國人身上的味好大,難聞死了,他們還愛跟皇額娘她們一樣撲香粉,混雜的味道彆提有多怪了,我都感覺今天吃不下去飯了。您召見他們之前,一定要跟鴻臚寺的人說,讓他們提醒那些鄂羅斯人好好洗洗。”
胤禛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你自己要靠上去的,怪誰?朕就是召見他們,起碼也得離十丈遠。”
弘書撇嘴:“我好心提醒您,您怎麼還戳人肺管子呢。”
胤禛道:“既然吃不下飯,那就滾吧,朕要用膳了。”
有禦膳可以蹭!弘書立刻狗腿:“感覺,隻是感覺,我還是能吃得下的。”
“哼。”
在養心殿蹭完晚膳,弘書心滿意足地回到毓慶宮。之後幾天,他在儘量不讓人覺得奇怪的情況下加快進度,與同樣彆有心思的鄂羅斯人保持住了良好關係,然後在對方主動教了他幾回鄂羅斯語後,表示自己要離開京城了,離開前想要請客感謝他這幾日的教導。
請客當然要有陪客,弘書如鄂羅斯人所願,請來了徐以烜。
徐以烜今年已經十八,他的主要作用就是負責陪鄂
羅斯人喝酒,把席上除了弘書以外的人都喝暈。
包括他自己——這點徐以烜不知道。
考慮到對方是拿酒當水喝的鄂羅斯人,弘書特意提前準備了高度白酒,又考慮到徐以烜的酒量,他搞了個小機關,給徐以烜倒的是低度酒。隨著一杯杯酒下肚,桌上人腦子開始迷糊,言語間也沒有那麼謹慎了。
弘書就笑看鄂羅斯人說漢語,徐以烜說鄂羅斯語,互相用他們認為嚴謹的、不動聲色的,實際卻錯漏百出的話語試探對方,想要從對方嘴裡探聽出情報。
鄂羅斯人想探聽六皇子和皇宮的消息,徐以烜呢,則是惦記著六阿哥的任務,雖然他從頭到尾都不知道任務是什麼,甚至都沒確認過任務存不存在。
終於,兩人大著舌頭說完估計他們自己都聽不出來是啥的話後,一前一後趴在了桌子上。
“表哥,表哥。”弘書推推徐以烜,再去推鄂羅斯人,“醒醒,醒醒?”
很好,都暈了,這情況斷片是肯定的,他們不會記得自己問過什麼,說過什麼了。
弘書往自己身上灑了些酒,假裝醉的迷糊,將守在外麵的三人的隨從叫了進來。
先把鄂羅斯人送到會同館,再和徐以烜分道揚鑣,徑直回宮。
朱意遠聞到他身上的酒氣嚇了一跳:“主子您怎麼喝這麼多,奴才馬上去叫太醫。”前陣子弘書喝酒頭痛好幾天的事他還曆曆在目。
弘書擺擺手道:“彆去,沒喝多少,備水,我要沐浴。”這一身酒味他自己聞著都難受。
洗去一身酒氣,又漱了口,弘書才覺得舒服些,他一直就不喜歡喝酒,也不明白這種難喝的玩意兒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人喜歡。
收拾完自己,弘書便匆匆來到養心殿,一臉有大新聞的樣子。
胤禛於百忙之中抽空瞥了他一眼,低下頭道:“在外頭喝酒了?”
這你都知道了,您這眼線是不是太密了點。弘書道:“就喝了兩口,其他全撒在衣服上了。”
“浪費。”胤禛言簡意賅。
弘書道:“這可不算浪費,那件衣服擁有了超出它本身的價值。”
“哼。”胤禛手下不停,對他的大言不慚不予置評。
“真的。”弘書道,“皇阿瑪,您那邊兒審的怎麼樣了,巴多明交代沒有。”
胤禛一心兩用,一邊批折子,一邊回道:“交代了,鄂羅斯人確實買通了他,不過他自己也有心思,想著圖紙偷出來後自己臨摹一份,送回教廷去。”
可以,還是個忠誠的信徒,弘書暗想,就是不知道,死在大清的信徒,還能不能回歸主的懷抱?
“那皇阿瑪您接下來打算怎麼處置這群鄂羅斯人?”弘書好奇問道。
胤禛手頓住,然後放下筆:“你覺得該怎麼處置?”
弘書微微皺眉:“我倒是想把他們跟巴多明一樣處置了,但這明顯是不可能的。”巴多明跑到大清來傳教、當官,是個人行為,大清怎麼處置他都行,法國也不會為了這麼一個小人物跑來說什麼。
現在這時候,大清在歐洲等國家眼裡還是神秘的東方大國,不是他們能惹得起的。
這群鄂羅斯人卻不同,他們是官方正式派出來的外交使團,即便他們在大清犯了法,如果大清不想和鄂羅斯開戰,就不能私自處置他們,必須得通報鄂羅斯,讓他們來處置。
可鄂羅斯使團乾的這事吧,又不好明麵通報的,就算通報了,鄂羅斯皇室表麵先處置了,等他們回去後恐怕啥屁事都沒有,畢竟人家是一心為‘國’麼。
胤禛當然也知道這一點,所以現在的局麵就是讓人很不爽,明明有小偷想在自家偷東西,偏偏你還隻能裝不知道,不能打就算了,最好還彆說出來。
“再有兩天,那群鄂羅斯人恐怕就會察覺到巴多明出事了,先看看他們會怎麼做。”胤禛道,“若是再有小動作,就將他們遣返。”
“他們恐怕不會再有什麼動作。”弘書道,“您猜猜,我今日打聽到了什麼消息。”
胤禛重新拿起筆:“愛說不說。”他不覺得兒子能打聽到什麼大消息。
“嘖,您怎麼這樣呢,配合問一句又不費什麼力氣。”弘書抱怨道。
胤禛不理他,這臭小子就是越理他他越來勁。
弘書無奈:“好吧,那我就直說了,我今日問到了鄂羅斯皇室和朝廷的一些情況。”他將提前準備好的情報說了一遍,“皇阿瑪,我認為,就鄂羅斯目前的內部情況,再加上他們這次落在咱們手上的把柄,或許這次談判我們可以從他們身上啃下一塊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