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了孩子們有些抽噎的講述, 海倫有些沉默地站起來，接著給了她們一個擁抱。
“好孩子，沒事了, 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我們大人吧。”
海倫的聲音平和又溫柔, 不是那種大家閨秀善解人意的溫柔，而是強大的武力值賜予了她從內心深處散發出來的強大。
這種強大, 又化作了令人安心的的安全感。
還在強忍著哭泣的妮娜幾個孩子再也克製不住，狼狽又可憐地哭了出來。
“嗚嗚嗚嗚嗚……”
骨瘦如柴的孩子哭成一團, 公安們的心裡也不好受。
格雷西用胳膊抹去眼淚，努力平複心情：“我們、我們可以逃出來嗎？”
另一個女公安憐惜地用打濕的柔軟毛巾為她擦去眼淚。
“你們不需要逃, 錯的不是你們, 而是那個該死的人渣和那個默不作聲的混賬！”她咬牙切齒地樣子隱忍極了。
男公安不敢靠近了。
雖然他們沒有做過什麼對不起這些孩子的事情，但是她們常年生活在父親帶來的陰影中, 很有可能會對其他的成年男子都帶有恐懼。
不過他們還是去熱了牛奶, 加了一點令人放鬆的安神藥劑。
“叩叩。”
敲了一下門後，他們迅速退走。
女公安將牛奶端過來, 趁著牛奶還有點燙，正好給姑娘們洗臉平複心情。
抽抽搭搭地喝牛奶容易嗆住。
幾分鐘後，幾個孩子有些膽怯地縮在一起，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溫熱香甜的牛奶, 每一口都珍惜極了。
醇香濃鬱的牛奶很大程度上緩解了她們不安的情緒。
海倫開口說：“等一下我們會帶你們去醫院驗傷，這一個證據就能釘死他們的虐待罪, 你們母親的罪大概是無期，那個男人是死刑。不過以後你們的撫養費不用擔心, 死了之後他就能一直在礦上24小時不知疲倦的工作了。”
礦井一直是最危險的工作場所。
不僅有坍塌、空氣稀薄、肺病方麵的工作病外，還很有可能會遭遇地底魔獸的攻擊。
哪怕是礦工的培訓，都很花時間門。
因此大部分的死囚都會被丟掉礦井裡。
都變成亡靈了, 不需要吃飯休息呼吸也不會生病，就24小時努力乾吧！
礦工的工作很惡劣，但同時福利待遇和工資也很好。
漢斯下了礦後，他工作賺到的錢自然就是受害者的。
也就是妮娜格雷西這些個孩子。
擾亂物價這一點，讓不少人都氣得不行，將他們全部死刑的聲音不小，但死刑之後的麻煩才是最大的。
大部分人都有家庭，他們的孩子妻子怎麼辦？
最重要的是，那些無辜的受害者們怎麼辦？這些錢可都是他們辛辛苦苦掙來的血汗錢！
最後上麵的決定是讓炒土豆的團夥大出血。
補償那些受害者的損失。
正常來說，罰款是交到市場監管部那邊的，但這次由公安出麵讓他們達成和解，錢和糧食就全部流到了受害者的手裡。
這樣一來，就能將事情控製在最小範圍內了。
但是對那些哄抬物價的人，懲罰還是太輕了。
不用雷霆手段給所有人一個警告，下次還會犯！
上麵給出的命令是將這些人全部作為重點對象排查他們的工作和生活。
首先他們的工作肯定是丟了，家裡其他人的工作也會受到影響。
然後就是排查他們其他的犯罪事實。
這是一個很大的工程量，海倫和其他值班人員早上一直在想這件事。
正好妮娜她們的到來啟發了他們。
可以先從家暴這方麵下手。
欣榮領地的孤兒生活條件沒有蘭斯維利那麼好，但生活教育方麵也是很有保障的。
比起那些在家裡受儘折磨和苦難的生活，成為孤兒反而是一件好事。
而且她們也比孤兒更有保障——死刑之後可以24小時不眠不休地工作賺撫養費，無期有期也需要勞動改造，正常的工作是八小時，超過算加班費。但是勞動改造的最低工作時間門是10個小時。
他們得勞動工資是不會發給他們自己的，一部分是用來填補改造所的成本，也就是說他們的生活條件如何全靠他們自己的努力，工作努力才有八分飽，不努力就隻有三分飽了。
填補他們自己的生活成本大概是30%，剩下的70%則是會交給受害者。
——也就是說，妮娜她們去驗傷給漢斯夫妻定罪成功的話，漢斯會被處死任何丟到礦井裡24小時工作養活八個孩子，母親則是要去勞改所工作養活孩子。
妮娜幾個孩子震驚地長大了嘴巴，上一刻她們還在擔心如果搬出來那個人來堵她們打她們，她們該怎麼辦。
現在就忽然不需要再擔心這個問題。
甚至以後的生活也不需要擔心了！
海倫摸摸她們的腦袋：“父母對子女是有撫養義務的，他們可以打你們，但不能虐待你們。你們惹他們生氣，打你們幾下和有食物不給你們吃、壓迫你們工作還把你們的工資全部搶走，這兩者是有很大區彆的。”
海倫輕聲地說：“不要擔心以後的生活，我會和互助會那邊說的，儘量將你們安排到一起。”
格雷西再一次哭了：“謝謝、謝謝……謝謝您……”
她泣不成聲的樣子讓人看得難受極了。
如果可以的話，誰會希望自己是個孤兒呢？但現實就是這麼殘酷啊！
“那，那我們的弟弟……該怎麼辦？”
妮娜激動過後，又想到了這個問題。
“弟弟？”
妮娜沉默了一下後開口：“那個女人又懷孕了，她說這次是個弟弟。”
家裡最凶的是漢斯，他動不動就對孩子拳打腳踢，但也不僅僅是對妮娜她們這樣，對他的老婆也是這樣的。
妮娜她們的母親是個很沉默的女人，她倒是不跟著一起打孩子，但是她對這些女兒從來也沒什麼溫情。
妮娜是她的第一個孩子，但即便如此，妮娜也沒享受過特殊一點的待遇。
記憶裡最令她痛苦的一頓打，妮娜匍匐在地上滿身都是血，伸出手向母親求救，求她救救自己，說自己錯了，下次再也不會了，求她幫幫自己，自己以後一定會好好報答他們的，會賺很多很多的錢讓她過上好日子。
一聲又一聲的母親試圖喚醒她的母愛，但她一直一言不發地將頭扭過去。
從那天起，妮娜就死心了，再也沒有開口喊過她母親。
她也不在意。
她的女兒們隻是在不斷地重複她的人生，她想要從這樣的泥淖中掙脫出來，隻能是依靠著她的兒子。
女兒嘴巴上說得再好聽又有什麼用，最後也就是嫁人、生孩子罷了。
現實啊，就是這麼殘酷。
妮娜恨漢斯，也恨她。
又不是她自己選擇出生的，既然知道女孩子活在這個世界上注定是要受苦的，那為什麼連一絲絲讓她可以欺騙自己的溫情也不給她呢？哪怕是說點謊話欺騙她一下也好啊！
但是她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就好像妮娜是路邊無關緊要的一塊石頭。
“這裡，這裡，還有這裡……”莫娜亞一根一根地指給海倫看，然後說，“這三根肋骨斷過四次，這根斷過三次，沒有治療和休息的情況下能愈合真的是命大啊……”
妮娜咬著唇，一言不發。
家裡的孩子多，母親魔怔似的想要兒子，因此家裡的孩子出生得很頻繁，妮娜一方麵覺得作為自己妹妹出生的孩子太可憐了，早早夭折或許是件好事。
但那兩人都不喜歡女孩，妮娜作為第一個女兒，自然是要負責照顧其他孩子。
她的內心充滿了複雜的情緒，但是身體卻很誠實，父母不給的溫情，她來給。
她儘心儘力地照顧著妹妹們。
但她們還是夭折了。
第一個夭折的妹妹是二妹妹的雙胞胎姐姐，被父親“輕輕地”踹了一腳就沒了。
第二個夭折的妹妹比四妹妹更早出生，一出生就被父親拿去換酒了。
她追著父親想要找到她，但是最後跟丟了。
還有五妹妹，她有一次也差點沒了，呼吸微弱差一點就死了，她背著妹妹去光明神殿，牧師看她們可憐，給妹妹用了一次治療術，這才活下來。
莫娜亞的眼神複雜極了，然後開始檢查起其他地方的傷口。
孩子們的身上的傷口基本上都是成年舊傷，但在魔法麵前一切都是可以檢查出來的。
海倫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在記錄本上字跡清晰的寫下莫娜亞說的所有內容。
這些，就是他們的罪證！
給幾個孩子全部檢查完，莫娜亞在海倫的記錄內容上蓋章並留下自己的魔法印記，這代表她願意為這上麵的內容負責。
“好孩子，跟我來，姐姐帶你們去吃糖好不好？”
醫院裡也有不少的兒童患者，藥劑的味道千奇百怪，在以前喝魔藥是個痛苦的事情，但現在各個藥劑工廠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了，為了增加競爭力，藥劑口味的改良也卷得厲害。
甚至還有和奶茶各種聯名的口味。
喝藥劑再也不是痛苦的事情了。
莫娜亞給她們開了一個月的營養藥劑、強骨藥劑、安神藥劑……
八個孩子的藥劑滿滿當當地裝了好大一袋。
孩子們都不敢想象這需要多少錢！
“不、不用了，我、我已經沒事了……”
莫娜亞知道她們的顧慮，說：“這些都是免費的，你們是舉報者，為領地良好的治安做出了極大的貢獻，沒有獎金已經是很不意思了，拿點藥劑很正常的。這些都是很便宜的東西。”
莫娜亞這麼說了，孩子們這才滿臉感激地收下了。
“謝謝，謝謝您！”
海倫帶她們檢查完身體就準備離開了，隻不過她不是回公安局，而是去妮娜她們之前的家。
隻是海倫剛轉身，衣角就被人小心翼翼地抓住了。
“我們……也能去看看嗎？”
海倫點頭。
幾個孩子立刻露出了和春天一樣絢爛的笑容。
*
“你說什麼？！沒有了？！沒有了是什麼意思？！”
女人在漢斯的怒吼中小心翼翼地說：“我、我帶著一袋土豆去文森特家問他們要不要土豆，回來的時候，妮娜她們就全部消失了，土豆、土豆也不見了。”
“我以為她們是帶著土豆去其他地方賣了，就、就去找，但怎麼都沒有找到，問彆人，彆人也不理我啊——”
女人的話還沒有說完，一股大力就將她的臉扇得歪了過去。
漢斯怒不可遏，憤怒讓他的身體都暫時忘記了疼痛。
他怎麼也沒想到，那些小畜生竟然敢乾出這樣的事情，簡直是反了天了！
家裡幾個孩子都是很沒有存在感的，和她們的母親一樣，總是默默地挨打默默地乾活，對此，漢斯是很得意的。
畢竟他的所有孩子都很能乾，而且也很懦弱很容易被拿捏。
但是老實孩子也是有極限的。
妮娜現在就是已經到了極限，不願意再忍耐下去了。
她的妹妹從小都是她在帶的，她們懦弱、膽怯、沒有主見，但從始至終她們都是和妮娜這個姐姐站在一起的。
對母親的稱呼是沉默，對父親的稱呼是“老爺”，她們和那兩個人之間門，根本沒有什麼親情可言。
她們全部的情感都維係在大姐妮娜上，妮娜反抗了，她們也就跟著一起反抗。
這種感情，對妮娜來說也是一樣的。
如果隻有她一個人的話，她可以拚命地忍受，可以壓抑自己的情感。
但她有一群將一切都維係在她身上的妹妹們。
她總是要為她們考慮的。
五妹妹、不，應該說是格雷西，格雷西被趕走的時候，她什麼都沒有，為了其他六個妹妹，她隻能沉默。
但那樣的痛苦是多麼深刻，體驗過一次的她再也不要經曆的。
於是，她開始反抗。
她有了掙錢的能力，她們可以靠著自己的雙手養活自己。
這點很重要！
這樣的底氣，無限助長了妮娜的反抗精神。
現在，反抗的結果出來了——
“公安來了！”
雖然經過昨天的事情，大家對公安的信任增加了不少，但是大晚上的看到公安氣勢洶洶地到集體宿舍來，眾人還是害怕的。
雞飛狗跳地往家裡跑，然後開了一條小縫，一大群人悄咪.咪地往外看。
看熱鬨是人的天性，《魔法少年格蘭》播完後，正是大夥聚在一起討論劇情，但劇情嘛，其他他們討論的也都是老生常談的那些。
而且劇情什麼時候討論都可以，但現在這個熱鬨不看之後就不一定能看到“重播”了。
“漢斯，艾姆，我們接到你們虐待兒童的報案，跟我走一趟。”
海倫並沒有立刻就踹門闖進去，而是先禮貌地敲了敲門。
漢斯夫妻在屋子裡聽到聲音，嚇得渾身一抖，他們白天才從公安局裡出來，這會自然對海倫的聲音熟悉得不行。
如果說在普通人心裡，公安的風評好了不少，那麼在漢斯和他的妻子艾姆耳朵裡，海倫的聲音和要將他們吃的魔獸沒有太大區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