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坦白(2 / 2)

“那我應該怎麼樣?像個傻子一樣被你蒙在鼓裡,被你滿腔自以為是的犧牲推開,一個人留在原地,十年後彆人提起你的時候順口接一句,哦我被這個Alpha一話不說拋棄過,原因是我要分化成Omega了,他嫌棄我、不要我了。”

賀止休猛地抓住路煬手腕,倉皇開口:“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路煬緊追不舍,眼錯不眨地注視著賀止休雙目:“你說說看,不是這個意思,那你是什麼意思?”

“……”

賀止休緊咬牙關,指尖難以扼製的微微顫抖。

“說不出來是嗎?那我來說,”

窒息的沉默中,路煬再次開口:

“你希望我一無所知的當著受害者,看著你原地離開,我得以像江潯離開韓佟那樣,徹底停止分化,然後順理成章地去參加國際賽,也不用從此往後因為你而去麵對成為Omega的人生——這個我抗拒、不喜歡,不想要的性彆。”

“十年後有人提起如今、提起你,隻會痛罵你真他媽的不是個東西,我真他媽的倒黴遇上了你這麼個人渣Alpha,Alpha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你一點也配不上我。”

滂沱雨幕傾覆世界,陰雲卻不見半點退卻,天色愈發暗沉,室內空氣冰冷的仿佛要凝滯成實體。

賀止休麵色泛白地仰著頭,下頷被五指死死卡住,他毫無力氣掙脫,隻能被迫承接路煬要探入心底最深處的注視。

所有難以啟齒、苦苦掙紮、強行建起的堡壘,在這一刻毫無征兆轟然塌陷。

沒有一絲遺留。

“我猜的對不對?”

路煬眯起眼睛,殘忍地淩遲著:“你確實沒有看不起我,因為從頭到尾你看不起的人都隻有你自己而已,是不是?”

賀止休重重閉上眼睛,很久之後才再睜開,眼底赤紅一片。

他啞然開口:“對。”

路煬麵色

森寒。

“我沒有夢想,我對未來也沒有任何期待,我放縱自己沉淪在虛無的執著中,走不出去,也失去了朝前的欲望,甚至我原本不活在這裡才對。——但是路煬,你不一樣,”

賀止休艱澀道:

“你有目標,有想做的事情,你可以為了你想要達到的未來而拚勁全力,你也有足夠的能力去實現、去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你的人生應該自由如風,每一樣抉擇隻取決於你想不想做,而不是被命運悶頭按在原地,讓枷鎖束縛了你所有的渴望。”

走廊腳步聲漸消,傾盆雨勢仿佛要將世界傾覆,賀止休在滔天雷鳴中急促喘了兩口氣,緊握路煬手腕地力度逐步鬆開,變成了虛虛的觸碰:

“你那麼好,但我不行,所以我問了江潯,我找了醫生,我甚至還想去找那個傻逼國際賽問問憑什麼,還想過如何跟你坦白,因為我一點也不想離開你。我想找找看,有沒有辦法,有沒有一個可以讓我留在你身邊、繼續喜歡你的辦法。”

“……但是我找不到啊,路煬,”

賀止休扯著嘴角露出一個難以言描的苦笑,啞然道:

“我找不到憑什麼要你妥協的理由,我也找不到我可以改變你人生軌跡的資格。你那麼好,好到隻要我假裝不發現,不察覺,我隻要繼續裝作一無所知,我們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你可以為了我而放棄很多東西,甚至悶聲不吭不讓我知道你的付出,隻因為我喜歡你——可我憑什麼?我真的值得嗎?”

曾有人研究過,Alpha的自信是源自基因刻入骨髓之中的,是後天難以磨滅更替的,他可以不顯露,但永遠深埋在血肉中。

然而賀止休的Alpha仿若隻是一紙報告上的一個單詞,他身上充滿了強烈的矛盾性,渴望愛讓他在深夜的樓道上義無反顧地向前,仰著頭直白地吐露心聲,隻為得到一個答案;不知從何而來的自卑感,又讓他被路煬身上無法遮擋的光芒灼燙了心。

他卑劣地渴望擁有路煬,又無時不刻擔心著自己不夠好,抹去了心頭肉身上的光輝,讓自己身上的不堪玷汙了路煬身上的光,最後在日複一日中,封鎖住路煬的翅膀,讓路煬被禁錮在這片本該與他毫無瓜葛、也不該出現在他人生中的泥沼裡。

“你不應該為了誰而獻出自我,被迫改變什麼;你要披荊斬棘地大步朝前,而不是被我拽在這裡,去成為你不想成為的人、根本不是你的人。”

下頷處的力度變鬆,賀止休卻心甘情願地抬起頭,久久凝視著路煬的麵容,仿佛要將他永久刻入腦海中。

他語氣細微、幾乎是哄著說:“路煬,朝前走,你應該光輝燦爛。”

路煬一眨不眨地看著賀止休,不知過去多久,窗外雨勢都漸漸緩下時,他終於眨著眼回過神,保持著被賀止休抓著手腕地姿勢,緩慢開口:

“所以你覺得,隻要我選擇了你,我的將來一敗塗地,從此不再光輝燦爛了,是嗎?”

賀止休下意識想說話。

路煬卻不給他開口地機

會,而是掙脫開手腕,再次撫上賀止休臉龐,卻在欺身低頭的刹那,他忽地眯起眼,唇角勾起一絲極其罕見的、氣急的笑:

“賀止休,你把我當成什麼了?”

賀止休一怔。

“你覺得你說的這些我沒有想過嗎?還是說你覺得我當初在樓道裡選擇跳下去,吻了你,僅僅隻是一時上頭的衝動,或是被荷爾蒙衝昏了頭腦,亦或者我在同情你?”

路煬眯著眼冷冷道:

“我告訴你賀止休,決定我成為什麼人的從來不是一個性彆,Omega也好,Beta也罷,你的Alpha我也從來沒放在眼裡過,國際賽要是真的不讓Omega參加是它傻X,而傻X遲早有天是會被懲戒的,或早還是晚都是時間問題。”

“你說我那麼厲害,我告訴你,是的,我這麼厲害,所以我也從來不做會讓我後悔的事情,也從來不會因為一時衝動而選擇將來會後悔終生的路。”

“你說我應該自由如風,那麼我選擇你,也是我的自由。”

路煬一字一頓,鏗鏘有力:

“你覺得你不值得我為你分化,不值得我為你付出任何事——但是賀止休,值不值得不是你說了算,而是我。”

賀止休愣在原地,滿臉呆滯而錯愕,仿佛被剝奪了所有力氣。

他任憑路煬托住自己的麵龐,任憑眼前的人無所顧忌地接近,任憑鼻息曖昧交纏在這暴雨天純白色裡。

“這世上可能有很多無可奈何,也有很多迫不得已,但沒有人可以替誰決定他的抉擇就一定是錯誤的,就像你也不能替我擅自決定我應該要什麼,不應該要什麼。”

“我確實掙紮過,但最終選擇了你,既不是迫不得已,也不是無可奈何,”

路煬垂下眼簾,放慢語氣,幾近低語:“因為我真的愛你。”

天邊響起一道悶雷。

輕微、綿密,如彈珠擊落鼓麵,咚咚作響。

賀止休終於忍無可忍,揚手將人重重拽下,丟入床側。

如魚求水,如溺水之人仰頭呼吸。

他倉皇而肆無忌憚地欺身吻住了路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