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確認關係到回家, 不過一個小時的工夫,他們的感情卻像過了一個世紀般升華。
臨走前仗著夜黑風高,兩個人甚至短暫地擁抱了兩秒, 才依依不舍地道彆。
漆黑的夜幕隻隻半輪圓月做照明。
“江少嶼。”
“嗯?”從鼻腔裡溢出的一道漫不經心的聲音, 在寂靜的夜空下有種彆樣的性感。
孟言從他懷裡探出腦袋,笑得好幸福:“喜歡吃土豆餅和豆腐腦嗎?”
“喜歡。”對象說什麼都喜歡。
“明早來洪嫂家吃早飯, 嘗嘗我做的土豆餅。”
一句話,便讓江少嶼心頭如吃了蜜糖一樣喜滋滋。
“好。”
轉身回家, 走路的步伐都是輕飄飄的。
是夜,夜涼如水。
回家後江少嶼躺在床上失眠了半宿, 後半夜乾脆不睡了, 起床翻出黃曆, 一頁又一頁, 企圖找出最近幾個月最適合結婚的良辰吉日。
……
晚間, 蟬鳴聲漸漸。
靜謐到落針可聞的時分, 海島衛生所卻傳出了哭聲。
“春紅?這是怎麼了,哎喲,怎麼還哭上了?”
這個月衛生所恰好輪到杜豔華值班, 正在裡屋睡大覺呢, 冷不丁被淒慘的哭聲吵醒, 出來一瞧,這不是好姐妹呂春紅嘛!
“豔華, 豔華……”呂春紅趴在案桌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抬頭看她一眼, 很快繼續趴下哭。
杜豔華顧不得整理衣服,隨手拎了件襯衫外套匆忙出來:“怎麼了怎麼了,怎麼了這是?誰欺負你了?告訴我我饒不了他!”
不哄人還好, 一哄,呂春紅哭得更淒慘。
“我、我、我完了,徹底完了,徹底沒戲了……”哭得捶胸頓足,鼻涕眼淚一把流,全然沒了往日的體麵。
“什麼有戲沒戲,到底怎麼了你倒是說話呀!”說話說一半簡直急死人。
呂春紅聳著肩膀抬起頭,兩顆眼睛腫得像個大核桃,估計來衛生所之前就哭了。
好不容易平複了情緒,抽噎著說:“上次說話不是得罪了參謀長嗎,我本來想去給他道歉的,我等了好久都沒等到他回家,我後來想去部隊找他,結果半道上你猜我看見什麼了?”
杜豔華一驚:“看見啥啦?”
呂春紅嚎的一下哭出聲:“看見他跟那個姓孟的抱一塊兒了!”
“什麼?”原諒杜豔華真的有被震驚到。
抱,抱一起了?
速度進展如此之快?
可是,外麵不是傳他們倆不合,不是說江少嶼身邊那個通訊兵都給人買好船票,準備送那妮子回首都了嗎?
這都什麼情況?
“春紅,你先彆著急哭呀,你說會不會是那啥,叫什麼,離彆前的擁抱?不是說船票都買好了嗎?”
呂春紅迫不及待反駁:“什麼離彆前的擁抱,他們不僅抱了,還牽手,你是沒見到那膩歪的樣子,哪裡像要走的人!”
“呃——”按照江少嶼平日裡不近女色的形象,杜豔華還真想象不出他跟女同誌膩歪的模樣。
可姐妹這哭得正傷心呢,安慰才是正事。
“沒事沒事,你也不差,你可是中專畢業呢,以你的文憑和才華,總能找到比參謀長更優秀的男人。”杜豔華拍著她的肩膀安慰。
“說得輕巧。”呂春紅掏出手絹狠狠抹了抹眼睛:“我不甘心啊,我付出了多少你不是不知道,為了他,這麼多年我都熬成大姑娘了!我舍不得啊我!再說了,憑什麼啊,憑什麼姓孟的一來就把他勾走,先來後到懂不懂啊!”
可是姐妹啊,愛情這玩意兒不講究先來後到啊!再說了,從始至終也隻是你一廂情願,江參謀長從來沒接受過你的好呀,哎喲這傻姑娘!
杜豔華心裡數不儘的腹誹,麵上仍安慰:“有什麼舍得不舍得,那句話怎麼說來說,及時止損?咱部隊有多少戰士多少軍官啊,憑你的相貌,想要哪個還不是手到擒來?是不?”
呂春紅向來抗拒不了被人誇相貌,好姐妹也不例外,心情稍稍得到了那麼一丁點舒緩。
“不是,誰都比不上他。”
“嗨呀。”見她情緒逐漸穩定,杜豔華邊撫著她的背脊,邊道:“人總要向前看的嘛,你一顆心撲到他身上,哪能看見其他人,就算有好苗子你也看不見。”
“哪、哪有什麼好苗子。”自打江少嶼出現在她的世界,其他男人再也入不了他的法眼。
從前想著他身邊一個女人也沒有,她總幻想自己是獨特的,是能入他眼的例外。
可事實告訴她,她呂春紅根本不是例外,而那個來海島一個月不到的孟言才是!
“有的有的,你先振作起來,明天開始我親自陪你去部隊挑好苗子,行不?”這麼多年的好姐妹可不是白當的,杜豔華深諳安慰呂春紅之道。
“找個比江參謀長還好的男人,氣死她,氣死那個姓孟的,好不?”
杜豔華嘴都說乾了,終於把這倔成牛的姐妹勸好,答應先回屋睡一覺,有什麼事明天再商量。
……
六月初,天氣愈發熱起來,老天爺愣是見不著半點要下雨的征兆,奇怪的是,後山那泉眼裡的水反而越漲越高。
早上六點鐘的樣子,部隊的戰士們早早起床,這會兒正在晨跑,一串隊伍跑操時路過洪嫂家門口,口號震天,威風凜凜,瞧著真氣派。
孟言收回視線,使勁擰乾紗布裡的豆渣。
早飯吃昨晚的剩菜剩飯,再烙了一小盆土豆餅和一小盆豆腐腦。
“石蛋,等會兒有空陪姐姐去撿點海螺嗎?”
石蛋趴在灶台邊,深深嗅了嗅空氣裡的香氣,手舞足蹈:“有空!我讓運山哥哥和運峰弟弟也來幫你。”
運山運峰是石蛋最好的朋友,一個四歲,一個六歲。
“好,人多力量大。”
洪嫂給灶膛裡添了根木柴,問道:“你那屋貝殼做的窗簾不是掛滿了嗎?”
孟言捏著鍋鏟給土豆餅翻了個麵:“不做貝殼窗簾,我想撿點海螺和信一起寄去首都,家裡三個孩子沒見過大海,寄點海邊特產給他們瞧瞧。再說這都來一個月了也沒給我家裡人回個音信,怕他們擔心。”
“是哈,早該給你家人寄個信報平安了。”洪嫂說著想起什麼:“不對,參謀長肯定早就發電報給老首長了,你父母肯定也早收到你平安的消息啦。”
孟言笑著點點頭:“那也得給他們寄封信,講講我在海島的所見所聞嘛。”
“對,那還是趕快寄信回去,家裡還有好多鹹魚乾,等會兒挑挑一塊兒寄去。”
孟言客套說:“辛辛苦苦醃的,怎麼好意思要。”
洪嫂佯裝不開心:“你這孩子,說的什麼話,咱這兒鹹魚又不值錢,再說了,就算值錢,憑咱倆的關係你見什麼外,你要是不拿,我還覺得你看不起我的鹹魚呢。”
孟言哭笑不得:“行,嫂子,拿,拿!”
洪嫂家沒有石磨,隔壁馬嫂家是有的,正好家裡還有一些黃豆,洪嫂本來說做豆腐吃,孟言建議吃豆腐腦,於是改成了豆腐腦。
豆腐腦南甜北鹹,洪嫂和石蛋都表示喜歡吃甜的,而孟言,雖然靈魂是南方人,可她喜歡吃辣口的食物,所以豆腐腦也喜歡吃鹹味兒。
江少嶼麼……雖然不清楚,不過按照北方人的習慣,他應該喜歡吃鹹的才對。
於是兩碗鹹豆腐腦,兩碗甜豆腐腦,白糖也是江少嶼送來的,平時洪嫂舍不得用,今兒個給豆腐腦裡放了一小勺,甜味兒其實很淡,母子倆卻好像吃糖果一樣,享受地眯起眼。
江少嶼心裡惦記著要跟孟言一塊兒吃早飯,天蒙蒙亮就醒了,起來很快收拾好便準備去洪嫂家,一看時間,五點五十分。
這個點恐怕連洪嫂都沒起床,於是繞著小島跑了兩圈,天才徹底亮了。
不得不說江少嶼時間掐得十分準確,剛到洪嫂家,新鮮的豆腐腦就出鍋了。
“來了。”
孟言正往豆腐腦裡放她調製的野山椒醬,少放點不那麼辣,主要是稍微調個味兒。
“嗯。”江少嶼進入廚房,走到孟言身後。
“喜歡吃哪種口味?你自己來調。”
“好。”
早上洗漱的水還在木盆裡,孟言順便洗了把手,榨乾最後一道價值,再把臟水一點一點分給菜地。
廚房裡,江少嶼放完調料忽然走了出來,接過她手裡沉甸甸的木盆。
“我來吧。”
手裡重量減輕,孟言直起腰喘了口氣。
這天熱的,等到了七八月可怎麼熬啊。
這邊江少嶼勻速倒著水,孟言則站在一旁安靜地觀看,在無人注意到的地方,某男的餘光從始至終就沒有離開過孟言,唇角始終揚著甜蜜蜜的弧度。
洪嫂憋著笑,這倆人,看來看去看啥呢,膩歪死了。
連石蛋都發現了兩個人的不對勁。
悄悄問他媽:“娘,孟姐姐和參謀長,他們在乾什麼呢,為什麼笑得那麼奇怪呀?”
“處對象呢吧,處對象啊,就是奇怪!”
洪嫂笑著搖搖頭,彎腰將兒子抱到板凳上,給他盛了碗甜口的豆腐腦。
江少嶼這邊澆完了水,兩人肩並肩一同進了廚房,準備吃早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