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二十一點光 劍心Σ( ° △ °||……(2 / 2)

裴楚慈愛地看了他一眼,皇家無情,他幾乎將所有的親情都傾注到這個毫無血緣關係的孩子身上。

“過幾日,讓你父皇和母後見見她。”裴楚道,“想來她也是一位很好的姑娘。”

裴楚還真不怕裴九枝被什麼壞姑娘給騙了,他知道裴九枝聰明,行事都有自己的標準。

所以,能打動他的,應當也是一位很特彆的女子。

“好。”裴九枝又應。

他見外邊天色已近正午,想起自己與烏素的約定,便行禮道。

“父皇,若無其他事情交代,我便先退下。”

“嗯,那給你下了迷香的幕後之人,還未抓到,但你身份特殊,從小到大,受過的刺殺也有好幾起,朕會讓皇城司協助你調查。”裴楚想了想說道。

“此事我還記得。”裴九枝一直在調查那製香師,但線索到了黑氣惡妖這裡,就斷了。

或許,等皇城司那邊剖了惡妖的妖丹,能查出一些線索。

他與裴楚告彆,離開雲璃宮,縱馬往靖王府的方向去。

裴九枝行路的速度有些快,似乎是在擔憂烏素又尋了個機會逃了。

不知為何,他分明知道烏素是個孱弱的普通人。

但他總是覺得她像一陣縹緲的煙,他一眨眼,她就會消失。

當然,烏素既然答應了他,便不會再跑。

她端端正正地坐在靖王府的殿內。

在她的對側,坐著她不久之前的頂頭上司、超級大老板靖王殿下。

靖王無心雲都內的權力鬥爭,早早拿了塊封地。

他每年都有固定收入,在雲都的僻靜地建了府邸,然後就開始了自己的擺爛人生。

他的日子倒是閒適快活,隻是之前製香師的事情,將他嚇得不輕。

他聽到裴九枝那邊的消息,本來還在雲都外賞花玩兒呢,當天上午就跑回了靖王府西苑,過來見烏素。

“烏姑娘。”靖王比裴九枝年長許多,模樣看起來倒是年輕俊朗。

他嘗了一口手裡的糕點,身子往前傾了一些,問道:“你與九枝,是何時認識的?”

“觀瀾閣設宴那一晚。”烏素雙手放於自己雙膝之上,平靜說道。

靖王仔細回想,還真給他想起來了:“你就是最後送那道鱸魚膾上來的姑娘?”

烏素斂眸道:“是。”

靖王心道這姑娘的性子果然和裴九枝是天生一對,都是如此安靜,講十句話,能回一句就算不錯。

他想起自己那晚還罵過她,於是他輕咳一聲道:“那晚我說的話,你不用在意。”

烏素那晚注意力都在裴九枝身上,這位靖王殿下說了什麼,她還真不記得。

於是,她抬起頭,認真問道:“靖王大人,您那晚,說了什麼話?”

靖王猛地咳嗽了一聲,他定然是罵了她手腳不利索,做事不行之類的話。

他沒回答烏素,繼續啃糕點,西苑這邊本就是他的待客之所,他甚少來。

沒想到,裴九枝居然能在這裡看上一位姑娘,真是神奇。

就在靖王在扯著話題與烏素說話的時候,裴九枝已入了靖王府。

他一路來到殿前,便看到靖王與烏素“相談甚歡”的場麵。

談和歡,都是靖王本人單方麵的,烏素負責時不時麵無表情地應一聲。

見裴九枝前來,靖王起身迎接:“九枝,你從宮裡回來了?”

“四皇兄怎麼在此?”裴九枝對他點了點頭,問道。

“這不是來見見你要帶走的姑娘嘛。”靖王道。

裴九枝來到烏素身前,他低眸,看了她一眼。

烏素輕聲喚:“小殿下。”

他低了身子,將她放在膝蓋上的手給牽住了一隻。

烏素還沒起身,裴九枝便說了話:“四皇兄,我領了人,便先走了。”

“留下來,我設宴吃個飯?”靖王挽留道。

“不用。”裴九枝拒絕,他本就不太適應靖王府的排場。

那日接風之宴,也是因為他剛回雲都,不得不來。

“好嘞。”靖王應道,準備將他們送出靖王府外。

烏素裝著自己東西的藤箱是放在她身邊的。

出去的時候,她本想自己抱著,但裴九枝已替她提了起來。

“走。”他單手拎著碩大的藤箱,另一隻手還能握著烏素的手腕。

在許多人麵前,被他牽著手,烏素還有些不太適應。

她掙紮了一下,但裴九枝握得很緊,便沒再動了。

他的掌心有些涼,烏素低頭,看了兩人相牽的手一眼。

待她抬眸的時候,裴九枝正好側過頭看著她,兩人視線相撞。

裴九枝看著她黑白分明的眸說道:“父皇已答應我們的婚事,過幾日他會賜婚。”

跟在旁邊的靖王在偷聽,他馬上說道:“九枝,這種事父皇也能答應?”

他承認他是嫉妒了,早些年,他和一位富商的女兒相戀,尋死覓活都沒能讓雲都皇帝答應賜婚。

那戀情不了了之,後來還被他撞見他以前喜歡過的姑娘跟她現在的相公牽手逛雲都。

這事讓靖王耿耿於懷許久,至今都未娶妻。

“嗯。”裴九枝應了聲。

他知曉真正的裴家皇族所麵臨的困境,他也知曉自己身份的特殊。

他什麼都知道,所以,在一開始,他就下了如此大膽的決定。

因為他早就猜到,他父皇不會拒絕他的決定。

靖王唉聲歎氣,裴九枝出了靖王府大門,就飛快地把烏素往馬車上抱,免得她多聽到幾句歎氣。

把烏素送上去,裴九枝與靖王告彆之後,也上了馬車。

烏素靠在馬車的一角,她的身邊放著自己的藤箱,她看著裴九枝,眨了眨眼。

“裡邊是你的東西?”裴九枝順理成章地坐在她身邊,側過頭問道。

“是的。”烏素點頭。

“這麼輕?”裴九枝知道箱子裡沒多少東西。

“許多都是靖王府裡的,我自己的東西,沒有很多。”

烏素側過身去,將箱子打開,觀察了一下自己放在藤箱裡的衣物。

“以後還能穿嗎?”烏素忽地問他。

“在日月閣的時候,你想穿什麼便穿,隻是去些重要場合,需要考慮一下服裝。”

雲都裡的基本禮數,裴九枝還是遵守的。

“好。”烏素將藤箱裡的一套衣裙取了出來,“那我現在換上。”

裴九枝輕咳一聲,按住她的手:“還沒到。”

“這裙子太長,我總是踩著。”烏素說這話的時候,將自己垂在榻下的雙腳伸了出來。

裴九枝低眸,看了眼她露在裙擺外的腳尖,對她說:“我會牽著你。”

烏素垂在身體兩側的手動了動,她的長睫輕顫,道了聲:“好。”

裴九枝伸出了手,按在她身側的手背上,微涼的手掌罩了下來。

烏素下意識想躲開,但裴九枝按著她的手,不讓她的手跑開。

她隻能將視線移向彆處,看著裴九枝放在桌麵上的長劍。

她懼怕這把劍,它銳意太重,似乎隨時能劃傷她。

裴九枝似乎感知到了烏素驚懼的情緒,他又往烏素的方向擠了擠,與她依在一起。

“你怕它?”裴九枝的聲音在烏素頭頂傳來。

烏素點頭:“小殿下,是的。”

裴九枝隻當烏素膽小,懼怕銳器。

他將桌上長劍取了過來,放在自己的雙膝之上,劍身尾端,也同樣落在了烏素的大腿上。

烏素嚇得想跑,但一抬腳,就被那劍攔著。

她扭過頭,因為懼怕,她的聲線帶上一絲顫抖,竟有些可憐巴巴。

她喚:“小殿下,你可以……拿開嗎?”

裴九枝按著她顫抖的手指道:“莫怕。”

烏素的腳尖驚恐地屈起,她渾身繃緊,身體僵硬。

那邊裴九枝已將纏著劍鞘的布條解了下來,他用布條纏著劍身,是有原因的。

這把劍,太過耀目,純粹清光纏繞於劍身之上,隨著劍身的輕顫而落出點點流光。

劍身整體,是最普通的長劍樣式,但它所散發出的鋒銳之氣,不似凡間物。

裴九枝用拇指頂開這把劍的劍柄,劍身出鞘一小部分。

烏素見著那劍鋒上反射的冷光,側了頭,躲著它。

出了鞘,它就更可怕了。

烏素不知道這劍以後還能斬殺多少妖魔,但她希望,她不是劍下亡魂的其中之一。

感覺到她的身子顫抖著,裴九枝忽地攬住了她的腰,將他拉到懷裡。

烏素的麵頰貼著他的胸膛,視線裡似乎還閃著劍上的寒芒。

裴九枝說:“這是我。”

“啊?”烏素有些疑惑,抬眸問他。

“我從雲都離開,是因為在某日夜裡,這把劍從我的身上掉了出來。”裴九枝道。

“掉?”烏素覺得他的描述很特彆。

“我離了雲都,尋遍凡間的修道山門,找到一位快要死去的劍靈,劍靈臨死前告訴我,這把劍是我身上劍骨所化。”裴九枝說道,“它會陪伴我一生,因為它本就是我身體的一部分。”

烏素覺得這種事匪夷所思,但這把劍和小殿下給她的感覺,確實有些相像。

有的時候,她也能感覺到,這劍在表達小殿下的某些情緒。

比如現在,這把劍橫在她的腿上,悠悠鋒鳴著。

劍鳴的節奏,與小殿下心跳的頻率似乎有些一致。

烏素好奇,便將一手貼在裴九枝的胸膛上,又更加靠近了他,仔細聽著他的心跳聲。

她的另一隻手,按在露出劍鞘的劍身上,指尖點著,感受劍鳴帶起的微微顫動。

怦怦——怦。

嗡嗡——嗡。

確實是一樣的,真是神奇。

烏素正聽著,卻覺得這兩者發出的聲音節奏愈發快了。

下一瞬,裴九枝收了劍,將烏素的手捉著,將她抱在了懷中。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頭頂,低聲說道:“好了烏素,不要聽了。”

烏素在他懷裡,好奇地眨了眨眼,她聽到他的聲線微啞,其間蘊含的情緒似乎也有變化。

具體怎麼形容呢,大概就是,他眼下的情緒,與觀瀾閣那一晚,有些相似。

烏素輕聲喚他:“小殿下,怎麼了?”

“死去的劍靈告訴我,化成這把劍的劍骨,靠近我的心口。”

裴九枝說,他的手繞到烏素的後背,指尖繞著她垂到腰間的長發。

烏素覺得這似乎有著什麼寓意,她道了聲:“好。”

或許是看出烏素對這把劍的興趣——她總算是不怕它了,裴九枝便繼續介紹。

“它的模樣會變化,最開始,它長得與我自小習劍用的那把竹劍一樣。”裴九枝說,“後來,我習劍久了,它的模樣便與世間最普通的一把鐵劍一樣。”

烏素想,一個凡人還有這樣的劍,那可真是厲害了。

她問:“劍有名字嗎?”

“沒有。”裴九枝說,“它是我身體的一部分,不需要名字。”

“嗯……”烏素靠著他,輕聲應。

裴九枝隨手將她藤箱裡的一張信紙取了出來,他沒看信上的內容,隻是問烏素:“信上寫了什麼。”

“那不是我的信。”烏素開口說道,“這是一位死了的姑娘給她故鄉的奶奶寫的信。”

“我認識她,受死前的她托付,便幫她實現信上的內容。”烏素平靜地回答。

“她不想騙自己的奶奶,但她無能為力。”

裴九枝俊逸的眉微微挑起,他問:“可以看嗎?”

“可以。”烏素答。

裴九枝將其中一封打開,陳蕪的信上寫,她在雲都做工的時候,有兩個很可愛的、與她同住的朋友。

他知道確實有兩位與烏素同住的姑娘,她們性格……不怎麼樣。

問題是烏素還十分自信地在這封信上打了個勾。

“可愛?”裴九枝將烏素鬆開些許,他指著信上的這個詞問她,“她們可愛嗎?”

烏素的眉頭微蹙,她是個文盲,她怎麼知道可愛是什麼意思。

她點頭,篤定說道:“可愛。”

裴九枝雙手將她的臉頰捧起,低下頭,與她對視著。

他的薄唇動了動,吐息微冷,說出的這句話也有些結結巴巴。

他不好意思了。

但他還是要說。

“可愛……是像你這樣的。”裴九枝說。

馬車在路上顛簸了一下,烏素被他捧著的腦袋往前一磕,腦門碰到他的下巴。

烏素低著頭,纖密的長睫不住眨動,好像眼睛裡進了沙子。

她沒揣摩出“可愛”的真正意思,但還是感覺自己的麵頰熱了起來。

裴九枝略低了頭,唇瓣觸到她的眉心,他感覺到烏素麵上的熱意。

烏素的聲音輕輕傳來。

“都是兩隻眼睛,一對耳朵,一個鼻子,一張嘴巴,我們都是可愛的,是這樣嗎。”

“不是。”裴九枝的吻從眉心落在她的眼上。

他說:“隻有你。”

烏素思考著,她剛才又騙了小殿下。

她是混沌,才沒有眼睛、耳朵、鼻子和嘴巴。

烏素想了想問道:“這是誇獎人的詞彙,對嗎?”

“對。”裴九枝應。

“那小殿下也一樣。”烏素覺得自己對人類語言的理解能力很強。

畢竟在不久之前,她就已經想用這個詞彙來形容小殿下,她果然沒有猜錯。

裴九枝的心怦怦跳了起來。

烏素寡言,又不展露什麼情緒,但她會誇他。

“小殿下,注意身子。”烏素覺得他的心跳又不正常了。

裴九枝將她推開一些,讓她不要聽得如此清楚:“我的身子很好。”

“大夫說心這樣跳不正常。”烏素記得之前衛酈因為心悸去看過大夫,回來之後就這麼說。

烏素嘴上這麼說,她自己的臉卻也紅著,她雖然沒有感情,但有基本的生理反應。

裴九枝的手掌按在她的胸口,試圖解釋:“烏素,你的心也跳得很快。”

烏素的胸脯微微起伏,她低了頭,看到他的手按在自己的雙峰之上。

她問:“小殿下,還要做那天晚上的事嗎?”

裴九枝本沒注意,她一說,他便猛然回過神。

他馬上收了手,但掌心傳來的綿軟觸感,讓他的動作有些遲疑。

烏素遍尋自己所知不多的人類詞彙,用自己超強的理解力,組織了這麼一句話。

“小殿下,你在調戲我。”她說。

裴九枝的臉驟然紅了,他道:“抱歉。”

烏素見他的麵頰如此紅,生怕這染著紅霞的雪山崩塌了。

她在心裡歎了口氣,想著就依著他好了。

於是,她看著裴九枝染上些許旖旎色彩的眼眸說道:“但如果是小殿下的話,就都可以。”

這句話落到裴九枝耳邊,他的眼眸一眯,驟然間傾身,靠了上來。

烏素的身子失去重心,靠在馬車邊上,放在她腿上的長劍嗚嗚鋒鳴。

他微涼的唇,落在了她的耳邊。

“真的都可以嗎。”他的尾音微啞,如此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