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素走出日月天, 直奔妖穀而去。
她看到盈盈正站在妖穀前,與一位年輕的男修士告彆。
待那男修士離開,烏素才提著青草糕,朝盈盈走去。
青草糕用青綠色的葉子包裹著, 模樣精巧可愛, 盈盈見了,好奇問道。
“小烏, 這是你帶給我吃的嗎?”盈盈問。
烏素搖了搖頭道:“這是我給絨絨帶的。”
絨絨, 就是那隻兔子妖的名字。
“青草糕, 你不喜歡。”烏素又說道。
果然, 盈盈一聽到這小玩意是素的, 她瞬間就沒了興趣。
“好吧,那你去找她吧。”盈盈湊過來,又在烏素的耳邊舔了一口。
“——還是大妖的味道比較迷人。”她對烏素說。
烏素的臉微微紅了起來, 她抱著青草糕, 躲開了盈盈, 朝那兔子妖的家裡跑去。
去的路上, 烏素還遇到了妖穀裡的其他小妖。
她在人類總不怎麼能夠引起人類注意,卻很受這些小妖怪的歡迎。
不多時, 烏素的全身上下就掛滿了各種毛茸茸的小動物。
它們在她身上嗅嗅聞聞,還埋進了她的懷裡。
她跑了好久, 才躲開了這些熱情的小妖。
但是, 因為那隻貓妖小鈴的爪子鉤著她的衣裳, 所以烏素沒能躲開小鈴。
她隻能帶著小鈴一起去。
絨絨住在一處小山坡上的兔子洞裡, 烏素來的時候,她正在院子裡曬著自己過冬的乾糧。
見到烏素,她也湊了過來, 在她身上上下下嗅了嗅。
絨絨腦袋上的耳朵一晃一晃的,她認真對烏素說。
“烏姑娘,你身上的味道似乎更好聞了。”
烏素一愣,她抬起自己的手臂嗅了嗅,並沒有聞到什麼特殊的味道。
她想起來,第一個說她身上很香的人還是小殿下。
當然,那個時候是因為她戴了一朵香噴噴的茉莉花。
——還是他親手戴上去的。
“是因為妖類追逐強者嗎?”烏素問。
“或許是。”絨絨點著自己的下巴說道。
“但是,我曾有幸見過比你更厲害的妖,但他也沒有你如此有吸引力。”
烏素愣了愣,她在想,自己這樣的變化會不會與那突然造訪的神秘邪魔有關。
她沒再思考此事,很快便專注於自己的任務去了。
她將自己手裡的青草糕遞到絨絨手上:“絨絨,你還記得蒼離宗的弟子溫寒嗎?”
絨絨接過青草糕,呆了一下,她說:“記得。”
“但我有幾日沒見到他了。”她的兔耳朵又搖了搖。
烏素柔聲說道:“他死了。”
“哎呀——”絨絨瞪大了紅眼睛。
“他……他還挺可愛的,就是每次見到我的時候,說話都結結巴巴的。”
烏素將溫寒的願望轉告給她:“他很喜歡你,他想要讓你知道。”
絨絨搖頭晃腦地說道:“烏姑娘,我是兔子,很多人類都喜歡我。”
“是——男女之情的那種喜歡。”烏素認真地解釋。
小兔妖果然沒將一位人類的愛慕放在心上,絨絨跳了起來,雙手環住烏素的脖頸。
“烏素,我以為你不懂這些的。”絨絨驚喜說道,“原來你都知道!”
“嗯。”烏素往後退了半步,從絨絨的懷抱裡躲了出去。
就算是和妖怪,她也不太習慣這樣親密的觸碰。
但是,如果是溫寒的話,應該會覺得很驚喜吧?
臥在她懷裡的小鈴舔了舔爪子,她小聲對烏素說道。
“烏姑娘,你不知道,你對我們妖族有一種很奇特的誘惑力。”
烏素眨了眨眼,愣住了,她撫摸了一下小鈴的腦袋,柔聲道。
“我不是人,自然和妖更親近些。”
“那你什麼時候能搬回妖穀?”小鈴黏著她問道。
烏素知道,小殿下一時半會兒還不會放她走,於是她將小鈴放了下來,認真說道。
“這種事,還要問過尊上,他現在不準我離開日月天生活。”
“尊上真小氣。”小鈴委屈巴巴地說道。
烏素對她點了點頭,翩然離去,她還有彆的願望需要實現。
其實,那天她吸收的陰陽能量十分豐沛,也讓她的實力提升了一大截。
而且,烏素能感覺到,自己在蒼離宗棋局下遇到的那位老者,他死後產生的能量也很龐大。
不過,那也要等到她見到了李綽,將他的願望轉達之後,她才能得到那股能量了。
烏素花了好幾日時光,才將那些修士的願望全部完成。
期間,她遇到了許多不可言說的困難。
當然,她最後的任務是——
烏素來到玄明宗的若水峰前,對看門的童子禮貌說道。
“你好,請問江泉——江修士在嗎?”
“妖?”守門的童子狐疑地看著烏素,“你來找我們大師兄做什麼?”
烏素柔聲說出了自己的目的:“我替他的師父備了幾壇桂花釀,請他回山中喝酒。”
“他師父?你是說碧羽真人?碧羽真人就在若水峰裡,他有什麼吩咐,還需要你轉告嗎?”童子打算把烏素趕走。
“你這妖,看起來鬼鬼祟祟的,快些走吧。”他朝烏素揮了揮手。
“是蒼離宗的顏青儀。”烏素答道。
“哦——大師兄以前是從蒼離宗出來的,但他現在已經拜了新的師父,領他入門的師父,已經算不上是他的師尊了。”小童子還是不認同烏素的說法。
烏素靜靜地看著小童子。
她知道,人心易變。
這麼多年過去了,沒準江泉已經忘了最開始那個愛發牢騷的師父顏青儀。
“他死啦,前幾日蒼離宗裡死去的修士裡就有他。”烏素對小童子點了點頭。
“請您告訴江修士一聲吧。”
“大師兄在閉關——”小童子還是拒絕。
烏素有些無奈,輕歎了口氣。
在她眼前的虛空之中,又出現了那雙血紅色眼睛。
此時已是黃昏,這血色的眼眸在暮色裡顯得格外陰沉可怖。
那縹緲的、如囈語般的低沉聲音響在烏素耳畔。
“累嗎?人類就是如此。最開始的情誼會被忘記,就連逝者的請求也熟視無睹。”
祂對烏素說,似乎在誘惑著她放棄。
烏素歪著頭,看著虛空裡的血色眼眸。
驟然間,她在這攔下她的小童子麵前化作了無形的黑白氣流。
她直接繞過這裡的山門禁製,往若水峰內飛了進去。
“抱歉。”烏素的聲音輕柔地響在小童子的耳邊。
“既然你不願轉告,那我隻能親口告訴他了。”
顏青儀的願望是要與江泉對飲,今天,就算綁,她也要把江泉綁到蒼離宗去。
烏素行事,確實沒什麼顧忌。
這團縹緲的黑白之氣再次撞碎眼前的血色眼眸幻象,往若水峰而去。
“哇啊啊——”守護山門的小童子嚇得趕緊往玄明宗主峰跑去。
“師父師祖,妖穀哪家妖怪沒關好,她她她硬闖若水峰了,嗚嗚嗚江泉大師兄要被她殺了!”
此時的江泉正巧閉關出來,他看到虛空之中出現了一抹黑白氣息。
而後,這道氣息化作一位身著白衣的安靜女子。
烏素站定在江泉麵前,歪著頭,安靜注視著他。
“江泉。”烏素看著麵前的這位俊朗男子,呼喚道,“你喝酒嗎?”
江泉眼睜睜看到一位可怕的大妖落在他麵前。
他不明不白收到了這麼一句問候,嚇得差點沒暈過去。
——類似的簡單粗暴行為,烏素還做了很多。
她這一天製造了很多場類似的混亂,把仙洲鬨成了一鍋粥。
多起投訴傳到了裴九枝的耳邊。
他一麵在仙洲西側部署捕獲祂化身的陣法,一麵聽著穀頤報告這些事。
“尊上,這妖怪實在是太可怕了,您……管管她啊!”
穀頤訴苦道:“她連我玄明宗的若水峰都闖進去了。”
裴九枝沒拘著烏素,在綁著她的金鏈上,他也沒感應到什麼惡意。
他沒製止烏素的行為,他甚至在觀察著,用烏素的視角去經曆這些事,會看到怎樣的仙洲修士。
結果令他不太滿意。
於是,裴九枝平靜地布置著手下的陣法,冷聲道:“我讓她去的。”
“這……您讓她說是奉了您的命令,不就好了嗎?”穀頤疑惑說道。
“蒼離宗內死去的長老,想要見曾經的徒弟最後一麵,我記得,她應當有對你們說出這樣的請求吧?”裴九枝甚至猜出了烏素遇到了怎樣的麻煩。’
穀頤想到了那位驚恐跑來的小童子說過的話,他點了點頭。
“就這樣的一個要求,很難答應?”
裴九枝的話語驟然間變得更加冰冷,將穀頤凍得打了個哆嗦。
“她連買一份青草糕,都要因為不是修士而遭到拒絕。”
烏素買青草糕的過程,裴九枝倒是知道。
——烏素拿了青草糕,丟下靈石就跑,黑白的一陣風吹過,連痕跡都沒有留下。
“可……她是妖。”穀頤道。
“若仙洲之人都如此,那妖穀也就沒有建立的必要了。”
裴九枝將掌下陣法收起,凝眸看著穀頤,沉聲道。
“收留這些弱小無害的妖類,對於仙洲而言,並沒有益處,相反,會讓仙洲陷入更加混亂的局麵。”穀頤忍不住開口道。
“嗯?”裴九枝按著腰間的長劍劍柄,他抬眸,安靜地注視著穀頤,“你是如此想的?”
“對不起,尊上,是我妄言。”穀頤被裴九枝那凜冽銳利的眼神嚇得不敢再抬頭。
“若世間不容弱小者的存在,這仙洲又與妖域有何區彆?”裴九枝眯起眼說道。
“我庇護天下,也並不隻是為了保護仙洲這一方土地。”
裴九枝走到穀頤身邊,高大的身子頓了頓。
“穀頤,望你能明白,我不喜歡我的身邊出現蠢人。”他的重音放在“蠢人”二字之上。
穀頤這才想起,當初李綽還在時,這位手段雷霆、殺伐果斷的尊上是如何將那李綽永遠封入瞑極閣中的。
他們的尊上……確實從始至終都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仙人。
此事,穀頤不敢再提,隻將此事壓了下去,並且言說烏素的行為是尊上對大家的考驗。
——他們沒通過所謂尊上的考驗,曾用各種理由把烏素攔下的修士都受到了懲罰。
烏素對此一無所知。
她守在江泉身邊,等到被嚇暈過去的他蘇醒之後。
她才開口柔聲說道:“你師父——顏青儀讓我來的。”
“師父!”江泉瞪大眼坐起身來,“他為什麼不親自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