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流雲一路快速朝著南嫣住的院子趕去, 一邊走一邊回想著,這還是自兩人分房以來,他第一次踏進妻子的院子。
從前兩人雖然也同房, 但都是分開睡的,一個睡在裡頭的內室,一個睡在外頭的軟榻, 兩人之間井水不犯河水,互不侵擾。
唯一的那次同床共枕還是在被逼迫的情況下發生的,成婚那晚兩個人什麼都不懂, 分明是趕鴨子上架,坐在床沿邊上,麵麵相覷隻餘一地尷尬和窘迫。
他褪了她的衣裳發現還是不行,對她根本什麼感覺都沒有,最後還是他胡亂找了個借口才緩和了當晚發生的一切,當時他還看到新娶的妻子臉紅耳赤地將衣服穿上裹緊,然後縮在被窩裡,原本想招手讓他也過來睡的,卻被他找了個借口拒絕了, 從那以後兩人就一直維持著那樣相敬如賓的夫妻生活。
禦流雲又忍不住想著,那時的妻子, 膽子向來不大, 常常他一個皺眉她心中就是再喜歡也不會再繼續靠近了, 矜持又含蓄。
而最近的妻子似乎變得活潑了一些, 卻也不令人厭煩。
禦流雲思考著原因,興許是前段時間,前任教主去世,她難以從悲傷的情緒中走出, 所以整個人才變得越來越小心翼翼的,內斂。
而現在距離前任教主去世也已經過了好幾個月了,她能從難過的情緒中走出來了,所以連帶著這性子也變得開朗了一些。
而她原本大概就是這樣的性子,隻是他以前從沒注意過而已,這段時間的相處,倒也讓兩人之間的關係變得親近了不少。
如今再次踏入妻子的院子跟內室,禦流雲心中明顯多了一絲異樣的情緒,甚至連他自己都分不清那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感覺?
隻是覺得跟她在一起的時候整個人都很放鬆,他不用擔心任何事情,因為他的妻子是這世上唯一不會背叛他的人,他可以跟她說教中任何令人厭煩的事情,她永遠都會無條件地站在他這一邊,他也會跟她討論那些劍法秘籍,即便她什麼都不懂,她也會裝作一副認真傾聽的模樣,這樣一個事事依賴順遂他心意的人,他真的很難對她一點情緒都沒有。
畢竟感情都是相互的,在她不斷親近靠近的過程中,他對她似乎也變得慢慢上心了起來。
禦流雲大步邁進了院子,剛走到門口便看到裡頭南嫣小臉蒼白的躺在床上。
那一瞬間,他腦中什麼也來不及想,幾乎下意識地就加快步伐邁了進去。
一進門便聞到了一股似有若無的血腥味,因為這房中燃了熏香作掩蓋,所以並不明顯,隻是禦流雲天生五感靈敏,剛進門就聞到了那股掩藏在淡香之下的血腥氣。
於是眉頭瞬間就皺緊了,心裡頭頓時湧出了一股火氣,這股火氣自然不是對著南嫣的,而是對著那群毫無眼色的丫鬟下人們,夫人都病成這個樣子,居然還一而再再而三地瞞著他,這群人是沒有腦子了嗎?
禦流雲眼風冷冷掃了一眼門口蹲守的丫鬟,為驚擾南嫣休息,所以什麼也沒說,直接衝進前就坐在了床沿邊上,然後下意識地握住她的一隻手,快速探了一下脈搏,“你到底哪裡受傷了,為什麼都不告訴我?”
南嫣對於禦流雲地到來明顯有些驚訝,似乎沒想到都這個時辰了他還會過來,她有些吃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禦流雲趕緊伸手扶著她,南嫣麵色蒼白地望著他,
“你怎麼會過來的?”
興許是疼得厲害了,她眼裡不受控製地湧出了一層水光,看上去比從前更柔弱了。
她說著,又看向他身後那幾個被嚇的跟幾隻鵪鶉一樣的小丫鬟們,站在門口瑟瑟發抖著,南嫣有些悶悶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背,輕聲道,“你是不是又嚇唬她們了,我就這麼幾個伺候的熟人了,你彆罰她們了。”
禦流雲此刻心中惦記著她,但這人心中倒是隻惦記著這幾個小丫鬟,頓時讓他有種說不出的鬱悶感,不過倒也沒糾結,他還不至於為了這件事情跟幾個小丫鬟爭風吃酷。
於是反手就摟住她的肩膀,讓人靠在懷裡好不那麼吃力,著急說道,
“好,我不罰她們了,但是你要先告訴我,身上到底是哪裡受傷了,為什麼會有一股這麼濃厚的血腥味,到底是誰傷得你?有沒有找大夫來看過?”
聽到這話,南嫣原本十分蒼白的麵色不知為何竟罕見地漫上了一絲細微的紅暈,她咬著唇,想從他懷裡退開,但被人抱得緊緊的沒法掙開,最後隻能彆過臉輕聲說了句,
“夫君不用擔心了,沒有人傷我,我也沒受傷的,這是老毛病了,痛完今天就好了,不礙事的。”
南嫣說完這話又輕輕咬了唇,似乎痛極,那雙纖細柔軟的柳葉淡眉也皺得緊緊的。
禦流雲看到她疼的額頭都冒出冷汗了,都這樣了還說沒事,他心中罕見地湧出一陣著急的情緒,直接連人帶被子一起抱進了懷裡,然後轉身就想帶她去找大夫,結果身旁幾個小丫鬟見狀立馬就攔上前來了,
“哎,夫人小心……”
“教主您彆這樣,您快放下夫人吧。”
後頭還有幾個丫鬟跟著附和。
禦流雲麵色頓時又是一冷,看到這群不長眼的丫鬟們心中就有火氣,尤其還不知死活地上前阻攔他,要不是看在夫人的麵子上,他真的早把這群人拍出去了,
“你們這是做什麼,沒看見夫人都已經疼得冒冷汗了嗎?還不趕緊去找大夫?”
南嫣被他連人帶被子一起抱在懷裡,還彆說,這人抱著還挺舒服的,一點搖晃不穩的感覺都沒有,看來習武之人的體力跟常人就是不一樣。
不過南嫣麵上仍是那副為難的神色,尤其看著自家夫君眼裡那明顯不耐煩的神色。
她怕這人真拿那群丫鬟出氣,便下意識地伸手環住了他的脖子,然後湊到他耳邊,有些不自在地說了聲,“夫君,真的不用如此麻煩的,我就是肚子疼,疼一會兒就好了,你放下我吧,讓我躺著就可以了。”
禦流雲皺眉看著她,“肚子疼不是小事,你如果走不了我可以抱著你去找大夫。”
南嫣看著這人還是一副不理解的模樣,一時間也有些無奈,她抿了抿唇,欲言又止的,最後隻能低低說了聲,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我葵水來了。”
她說這話時嘴唇是貼著他的耳垂的,溫熱的氣息就灑在了他的側臉上,隱約地就帶起了一股熱意。
而她說完便不吭聲了,臉頰兩邊微紅地望著他,眼底還有些窘迫的情緒,原本有些泛白的嘴唇也被她咬得有些嫣潤了。
禦流雲聽到這話時,似乎也愣了一瞬。
大概沒想到她肚子疼的原因會是這個?
而後才反應過來,他當然知道葵水是什麼,隻不過這屋子裡的血氣這麼重,全都是葵水的原因嗎?
禦流雲下意識地低頭,看她眼角微紅,麵頰卻是泛白的,烏黑的發絲有些淩亂地攏在胸前,遮掩著那張乾淨瑩潤的麵容,愈發顯得她整個人柔順而無害,尤其是看向他的眼神中,隱隱還帶著一絲羞惱。
這樣安靜凝固的氣氛,
原本什麼都不在意的禦流雲,一時間仿佛也被她這樣的情緒所感染了,整個人也變得有些不自在起來了,臉頰有些微熱,然後趕緊輕手輕腳地又將人放回原處了。
他也知道有些體弱宮寒的女子來葵水時會腹痛難忍,有些甚至還會疼暈過去,但習武之人素來強身健體,這類情況大多自己能忍,跟她這樣柔柔弱弱的女子不一樣。
禦流雲從前沒有親近過任何女人,唯一稍微親近一些的還是那個十來歲的未婚妻,但她那時候似乎也沒有這樣的痛處。
於是禦流雲也罕見的有些窘了,將人放下之後,又將被子替她蓋好,然後伸手摸了摸她擱在外頭的手指,確實是冰涼涼的,往日裡隻覺得她體溫有些偏低,這會兒興許是失血過多了,手腳摸起來就更冰涼了。
尤其是看著她靠著枕頭蹙眉難受的模樣,禦流雲猶豫了一瞬,手掌順著她的腰身慢慢往下,然後貼在了她小腹的位置上。
那裡很柔軟,平坦又纖細,幾乎沒有骨頭似的,柔軟的觸感仿佛一灘溫水,軟得他甚至不敢太過用力,生怕不小心就將人弄傷了。
禦流雲摸著她的小腹,臉上罕見地露出一絲不自在的神情,耳根有些微熱,不過他掩飾地很好,然後低聲問道,“是這裡嗎?”
南嫣被他摸的有些發癢,本能地點了點頭,然後便能感覺到一股熱意源源不斷地從他掌心湧出,慢慢傳遞到她的腹部,再蔓延至全身,很快不僅肚子暖和了,就連手腳的溫度也開始慢慢回溫了。
南嫣當即迷惑地瞧了他一眼,她當然知道男主大人這是在用自身內力幫她蘊養身體,不過還是裝作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樣。
那隻逐漸回溫的小手慢慢摸到了他的手掌,然後貼在他的手背上,聲音疑惑地問,
“夫君,你做了什麼?”
禦流雲被她摸的停頓了一下,輕咳了聲略微偏過臉道,“沒什麼,一點功力罷了,你安心睡就是了,我會在這兒守著你的。”
南嫣聽到這話後,那雙圓潤清明的眼睛忽然就有些睜圓了,倒和她往日裡那副順從溫柔的模樣有些不一樣,她下意識地捉住了他的袖子,然後紅著臉,有些不自在地問了一聲,“一整晚都不走嗎?”
禦流雲被這樣的眼神看著,一句拒絕的話都說不出來了,原本緊皺的眉頭也不知何時放鬆了,他輕吐出一口氣,整個身體直接後仰著,靠在了床沿邊上,然後伸手連人帶被子一起攏在了懷裡,“放心睡吧,我今晚不走,就在這陪著你。”
南嫣聽後,臉上總算是露出了一絲微笑,微微泛白的指尖捏著他的袖袍,然後整個身體都放鬆了下來,腦袋輕輕枕在腿邊,這才安心地睡了過去。
禦流雲就這樣守了一整晚,剛開始還想著等她睡熟以後再離開,可誰料他一收手,懷裡那人便不自覺地蹙起眉,兩瓣毫無血色的嘴唇輕輕抿著,嘴裡時不時地發出幾聲細微的呢喃,禦流雲隱約聽到了似乎在喊著“夫君”之類的話。
目光又緩慢地落到了她臉上,這人連睡夢中都在無意識地蜷縮著身子,努力往他這塊熱源貼近著,看上去格外的柔弱惹人憐愛,這樣的妻子實在讓他有些心軟。
而且他似乎發現了一個小秘密,睡著的妻子露出的神態比平日裡還要霸道些。
一旦察覺到他要收手的預兆,那雙小手便毫不猶豫地揪緊了他的袖子,不論他怎麼去扯,她都不肯鬆開分毫。
禦流雲看著,一時間竟覺得有些好笑。
這人就像他小時候養的那幾隻小動物似的,護食又愛纏著人。
禦流雲想走的心思就又歇下了。
就這樣,幾乎持續了一整個晚上,禦流雲都在替她運功發熱,一直到外頭天色逐漸有些泛青,禦流雲這才有些支撐不住了,靠著床簷稍微眯了會兒眼,這一眯也不知道怎麼的,整個人就這麼完全睡過去了。
興許是昨天晚上真的有些累著了,又或許是懷裡的這人抱起來特彆柔軟舒服,讓禦流雲的大腦逐漸變得遲鈍迷糊起來。
他不知何時就將身旁的人完全抱進了懷裡,一隻手還牢牢貼在她的腰腹之間,嗅著她身上那股似有若無的香氣,二人就這樣相互依偎著睡著了。
等到南嫣醒來的時候,一睜眼就正對上了那張俊美到無可挑剔的側臉。
睡著的神情也是那麼的冷淡平靜,他側身躺著,鼻梁高挺,唇色淡薄,劍一般的俊秀長眉斜斜飛入鬢角落下的幾絲黑發中。
南嫣聽見了對方均勻起伏的呼吸聲。
這人似乎完全睡著了。
而且還抱她抱得很緊。
這麼親密的狀態,不做點什麼促進一下感情的話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南嫣手指動了動,看到他半個身子都在外頭,便將懷裡的被子往他身上遮了遮,然後輕輕撥開他貼在腰上的手掌,稍微翻轉了一下身子,從他懷裡慢慢爬了起來。
其實早在南嫣第一次翻動的時候,禦流雲就已經蘇醒了,眼睫微微顫動了一下,懷裡的人專注地給他蓋被子似乎沒有察覺到,而禦流雲的意識也有些昏沉,他對懷中人有種天然的信任,知道她不會傷害自己,於是就放任自己依舊這麼閉著眼睛。
原本意識是昏沉的,不太清醒,偏偏懷裡的人在翻轉了一下身子之後還輕輕喚了他一聲,聲音沙沙的,帶著剛睡醒後的輕啞,像是在試探,“夫君,你醒了嗎?”
沒有聽到身旁這人的回應,南嫣又稍微靠近了些,胸前的一縷發絲也隨著動作落到了他的手心裡。
禦流雲手指微微動了動後,呼吸依舊平穩,禦流雲此刻也不知道自己腦子裡是怎麼想的,在她喊他的那一瞬間沒有應答,他閉著眼睛,想睜開眼睛又覺得此刻有些不合適了,而且心中隱約升起了一個念頭,想弄清楚她喊他到底是要做什麼?
而南嫣在看到這人的睫毛細微顫動了下之後,便知道這人是在裝睡了。
她心中有些好笑,依舊裝作沒有察覺的樣子,身子緩慢靠過去,微涼的指尖在他臉上輕輕滑過,那樣慢騰騰的。
禦流雲很快又感受到了,有股濕熱的氣息一直在喉嚨處盤旋,沿著他的脖子緩慢往上,然後停留在了他的唇邊,那種細微的溫熱氣息因為他的閉眼而變得愈發敏感起來。
癢絲絲的,不難受,但是令他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種很奇異的感覺。
禦流雲的呼吸也變得緩慢起來,他甚至能感覺到那股癢意不斷從那處蔓延開來。
一直遍布全身,仿佛要蔓延進心裡,讓他終於沒忍住睜開了眼睛。
偏偏就在他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原本趴在那兒的人忽然就伸著腦袋親過來了,不同於上次那般蜻蜓點水般的親吻,這次似乎更重了些。
隻是在看到他睜眼的那一刻,她仿佛受到了驚嚇,眼裡都好似彌漫了一層水汽,緊張喊了聲,
“夫君,我……”
禦流雲甚至能聽見她嗓子裡的急音。
目光就這麼定定地望向她。
而南嫣則是急得臉都紅了,她也不敢再偷親了,身子迅速直起,整個人下意識地往後退開,卻忘記了兩人都還在床上,一不小心就仰空了,整個身子都不受控製地往後倒去。
禦流雲眼急手快地一把將人撈進了懷裡,穩穩將人抱住了,這才沒使得她直接從床上滾下去。
“小心些,這麼著急做什麼?”
禦流雲不由自主地安撫了句,將人抱得更緊。
尤其是看著這樣的高度,眉頭更是不自覺地皺起,這一下要是真摔了估計好幾天都要起不來床了,語氣也不免帶了些緊張,
“你忘記自己昨天晚上肚子疼了一夜了嗎?這一大早的做事情怎麼變得這般毛毛躁躁了?有沒有哪裡摔疼?”
他說著又將人鬆開,摸摸手又摸摸後背,發現沒什麼大問題之後這才鬆了口氣。
而南嫣則是紅著臉往後挪了挪,抿著唇抬頭羞惱瞪人一眼,開始倒打一耙,
“夫君,你裝睡騙我?”
“我騙你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