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四皇子還沒有成婚呢,便先被封了郡王,又安排入了禮部,可見是簡在帝心。
太子不經意般掃了四皇子一眼,微微搖頭一笑,給太子妃夾了一塊竹筍燒肉。
“你素日裡愛吃這個,今天忙了一天了,多少墊墊,仔細晚上胃疼。”
太子妃笑著吃了,亦低聲道:“這素油炒的葷菜,果然彆有一番滋味。據說這方子還是三駙馬獻上的呢。”
太子道:“咱們這個三妹夫,不光讀書厲害,於實乾上也頗有才能。
去年東宮新換的記賬法子,也是他想出來的,你不是也說好用嗎?”
雖然嘴上不說,但太子心裡卻覺得,這麼一個人才,招做駙馬可惜了。
隻是天子親自定下的,人家自己也挺樂意,太子自然不會說出來討人嫌。
“是好用。”太子妃先是點了點頭,繼而又歎了一聲,惋惜道,“可惜,再好的記賬法子,也不能用到內務府去。”
那裡麵盤根錯節,一團亂麻,不知道牽扯了多少人的利益。
便是太子妃奉旨掌管宮務,但皇家到底不比平民百姓之家,太子妃這個管家奶奶,比平常人家的兒媳婦更加束手束腳。
畢竟,平常人家的小老婆是妾,宮裡這些妃嬪,可都是有品級的內命婦。
而且……
她看了一眼禦座,心裡不由發沉。
而且她這位皇帝公公的心思,是一年比一年不安定了。
原來是忠寧王,如今又是忠睿王。
忠寧王還好應付,其王妃馬氏也不是個多事的。
這忠睿王顯然不是個省油的燈啊。
看出她臉上的憂慮,太子悄悄拍了拍她的手背,既是安撫,也是提醒她注意場合。
太子妃瞬間換上了得體的笑容,而天子和四皇子之間的父慈子孝,也終於告一段落。
後麵的五皇子和六皇子都比較安分,敬酒詞也說得中規中矩。
主要是天子不大在意,他們說得再好也沒用。
七皇子是惠嬪的兒子,而惠嬪一向以段貴妃馬首是瞻,他自然也是跟著三皇子走的。
今日三皇子都吃了掛落,他自然也不敢造次。
八皇子長到十歲夭折了,自然不會在列。
輪到九皇子的時候,這位才剛入上書房的皇子可是膽子大得很,一點也不怕天子。
見他用童言稚語把天子逗得哈哈大笑,便是連年長的二皇子都露出了羨慕之色,更彆說和其年歲相近的十皇子了。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讓人家的親娘是恩寵正盛的麗妃呢?
作為麗妃的兒子,九皇子自然水漲船高,恩寵在諸兄弟間僅次於太子。
哦,從今日其,怕是還要次於四皇子了。
後麵的十一、十二和十三皇子都還在繈褓中,隻是有奶娘抱著行了個禮,天子就讓抱回去了。
這頓飯,傅玉衡當真是吃得食不下咽。
如果不是突然殺出的四皇子增添了新的八卦,他還會更加難受。
好不容易熬過了午夜,吃了跨年的餃子之後,除夕家宴終於散場了。
兩人先把淑妃送回了玉泉宮,還沒等說兩句話呢,淑妃就把他們趕了出來,催促他們趕緊回家。
“時候不早了,我就不留你們了,快回去吧。天晚路黑,讓駕車的家僮穩著點兒。”
“那我們就先告退了,母妃也早些休息吧。”
等真正回到自己家裡,傅玉衡才算是鬆了口氣。
就連自幼長在宮中,早習慣了暗潮湧動的徒南薰,此時也覺得渾身輕鬆。
怪不得她一及笄,母妃就急著把她嫁出來呢。
兩人各自泡了熱水澡,才有暇歪在一起說話。
“衡哥,你說父皇今天是什麼意思?”徒南薰微微蹙著眉,臉上多出幾絲憂慮來,“他往日裡不是很寵三哥嗎?怎麼今天突然就變了?”
傅玉衡挑了挑眉,調-笑道:“那還不好?三皇子失寵了,你最討厭的東昌公主,不也要跟著倒黴了?”
徒南薰嗔了他一眼,“瞧你說的,我是那種人嗎?”
傅玉衡沒有說話,隻是笑盈盈地看著她,臉上的表情很明顯:難道,你不是嗎?
他媳婦兒的那點小心眼,他心裡一清二楚。
“好吧,好吧,我是看不慣她,總是仗著有個好兄弟,就趾高氣昂的。”徒南薰頗有些沒麵子,乾脆就破罐子破摔,直接承認了。
——我就是小心眼,怎麼著吧?
一見逗過頭了,傅玉衡急忙側過身來抱住她,哄道:“好了,好了,我說著玩呢,惱了就沒意思了。”
而後,不等徒南薰反應,他就迅速把話題轉移到了對方感興趣的地方。
“看來,陛下是覺得忠寧王不堪大用,徹底放棄他,準備培養忠睿王了。”
忠睿郡王。
這位新鮮出爐的王爺,看起來就比忠寧王聰明得多。
但皇家子弟,聰明不怕,蠢笨也不怕,最怕的就是野心勃勃,不肯安於現狀。
身為公主,徒南薰本能就排斥這種有可能使皇室動蕩的改變。
“父皇到底是要乾什麼呀?”她有些煩躁,“太子大哥做得可夠好了,三次監國,朝野讚譽。
有這麼一個繼承人,他還有什麼不滿意的,非要這麼折騰?”
傅玉衡輕笑,帶著幾分嘲諷。
看吧,連徒南薰一個才及笄一年的小公主,都能看出天子對太子的忌憚之心,更何況朝中那些老油條?
或許天子覺得,他有能力把事情限定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可很多時候,翻車的人往往就是能力出眾的那一批。
前世學史時,明朝的嘉靖帝,學史的公認的權謀高手,以藩王之身登臨大寶,小小年紀就能把整個朝堂玩弄於股掌之間。
可最後怎麼樣呢?
玩脫了吧?
這個道理,不是沒有人明白,但當今威勢日隆,誰又敢當麵勸呢?
甚至天子自己也不是不明白,但他過剩的自信,還有人類都有的僥幸心理,讓他下意識不願去想有失敗的可能。
他輕輕拍撫著徒南薰孱弱纖薄的背,柔聲安撫道:“好了,好了,咱們不管這些破事了。反正咱倆這輩子就是吃喝玩樂的命,管他誰得意誰倒黴呢。”
見徒南薰還是怏怏不樂,他心思略轉,笑道:“咱們年後不是要排新劇嗎?我先把故事給你講講?”
一說聽故事,徒南薰頓時就來了精神,“這次是什麼故事?還是人鬼情未了嗎?”
上次的《倩女幽魂》,當真讓她大開眼界。
見她把那些事都拋下了,傅玉衡微微一笑,說:“不,這次的主角不是鬼,而是狐仙。”
“狐仙?”
傅玉衡清了清嗓子,開始講故事。
“某地有書生叫做何子蕭,何生自幼讀書,一心功名。為了能安心讀書,就從家裡搬出來,在郊外置了一處書齋。
這一日天降大雪,何生正在推窗賞雪,忽見遠處有一道人影,踏著積雪蹣跚而來。
等那人走近,看見此地竟有幾間瓦房,房中還有燈光透出,登時大喜過望,上前敲門,想要避避風雪……”
傅玉衡講起故事娓娓道來,很有節奏感。
當然了,故事是他改編過的版本,原版的實在是三觀炸裂。
新編的故事從何子蕭與黃九郎雪夜初識開始,何子蕭明顯傾慕黃九郎的美貌,黃九郎自稱仰慕何子蕭的才華。
兩人一個有意為之,一個半推半就,很快就滾在了一起,在春暖花開的時候,成就了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