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徐柱偷看《黃粱》 一通有理有……(2 / 2)

“先生。”看見傅玉衡,他趕緊起身行禮。

傅玉衡撇了一眼被他放在書案上的那本書,但見封皮兒上寫著《四書集注》的字樣,心下不有好笑。

果然,無論是哪個年代,學生糊弄家長和老師的手段,皆是一脈相承,相當侮辱長輩的智商。

他裝作一無所知,讓徐住免禮,背著手慢悠悠地走到門口,又慢悠悠地抬步進門,慢悠悠地走到了徐柱身邊。

徐住並不知道他是故意的,隻覺得這個過程十分漫長,似乎有幾隻小螞蟻在他心尖上爬來爬去,既刺撓,又無處抓撓。

眼見先生過來了,縱然他心裡再不情願,也得讓開位置,把書案的正位讓給了傅玉衡。

傅玉衡是一點不客氣,撩開衣擺就坐下了。

“今日的功課可寫完了?”他一邊問,一邊像是隨手拿起那本“四書集注”,右手已搭在了書的左下角。

這是他從前世帶過來的習慣,哪怕這輩子讀的書都是從右往左的豎排版,該用左手翻頁才順,但他還是習慣右手翻頁。

徐柱跟著他也有一段時日了,知道這是他翻書的起手式,一顆心當時就提了起來。

“已經寫完一篇了,另一篇還沒有頭緒,弟子想著再醞釀一番,等下午再寫。”

他如今的作業已經不是背寫釋意了,而是一天兩篇策論。

早上他去找傅玉衡,把昨天寫的策論交上去,再領了今天要寫的題目,就回來自己琢磨。

這一整天的時間都是他自己安排,隻要把功課寫好就成。

“嗯。”傅玉衡應了一聲,終於翻開了封皮,“喲嗬,《黃粱夢》?”

徐柱嚇得腿一軟,“噗通”一聲就跪下了,“先生,弟子知道錯了,還請先生責罰。”

傅玉衡也沒叫他起來,笑眯眯地問:“知道錯了?那你說說,錯哪兒了?”

見老師非但不惱,還滿臉掛笑,徐柱禁不住渾身一抖,暗想:老師不會是氣狠了吧?

再想想自己讀書的時候偷看閒書,辜負了老師的期望,老師怎麼氣都是不為過的。

他趕緊認錯,“弟子不該偷看閒書,以後再也不敢了,還請先生不要對弟子失望。”

雖然老師對他基本放養,但時間長了他也能感覺得到,這種教導方式,其實是最適合他的。

因而在他心裡,傅玉衡就是這世上一等一的好老師,會對他因材施教,不會嫌棄他理解能力差。

他實在是不願意讓老師失望。

“好了,你先起來吧。”

傅玉衡歎了一聲,見他執意不起,便起身走過去把他拉了起來。

“我也沒禁止你看閒書,隻要你將功課做好,看些閒書放鬆一下也無所謂。”

畢竟這個時代的娛樂不多,看閒書真的是難得的消遣了。

“啊?”徐柱卻是一呆,隻覺茫茫然不知今夕何夕。

——這種話,真的是師長說出來的嗎?師長不是應該嚴厲製止,並來一通長篇大論的批評教育嗎?

他已經做好準備了,卻等來了理解和包容,腦子一時卡殼,完全反應不過來。

傅玉衡好笑地在他額頭上彈了一下,“怎麼,傻了呀?”

“嘿嘿。”徐柱回過神來,傻笑著摸了摸被彈過的地方,心下有種莫名的觸動。

——若是我爹不那麼混賬,我們父子感情好的話,我乾了傻事,我爹是不是也會這般又好氣又好笑地彈我額頭。

隻可惜,這世上沒有如果。

不過上天待他也不薄,沒有給他一個好父親,卻給了他一個好老師。

“行了,彆傻笑了。”傅玉衡笑著白了他一眼,“若不是看你最近的功課沒有退步,還略有進益,今天少說也得賞你一頓戒尺。”

這可不是嚇唬他的,雖然他上輩子許多家長的提倡溝通式教育,認為打孩子會讓他們產生逆反心。

但這些家長裡,絕對不包括傅玉衡的親媽。

畢竟他上輩子可真是太皮了,打小就是個熊孩子,長大了又成了個一世祖。

如果不是他媽卡得嚴,那大學文憑都得是買來的。

這輩子他讀書的時候,縱然已是十分刻苦,卻仍沒逃脫嚴師的戒尺。

所以傅玉衡覺得,若是溝通教育不管用,棍棒教育也不是不可以上線。

因而一聽見戒尺一字,徐柱趕緊陪笑討好,連說絕不敢耽誤功課。

傅玉衡把那加了封皮兒的《黃粱夢》擲在桌上,讓徐柱把已寫完的那篇策論拿來。

“另一篇你若沒有頭緒,下午寫也使得,隻是今日得閒過來看看你,並沒有催促功課的意思。”

徐柱暗暗鬆了口氣,趕緊把寫好的那篇遞了上去。

傅玉衡從頭仔細看了,見他破題破得還算工整,文章雖沒什麼出彩之處,但也中規中矩,便也點了點頭。

寫文章也是需要天賦加成的,有天賦的寫出來,自有一股靈氣在。

像徐柱這種技能全點在背誦上,理解能力比較苦手的,就彆指望文章的靈氣了,隻求一個“務實”便了。

將來考試時若是運氣好,正碰上一個勿虛求實的考官,說不定就能一飛衝天;

便是運氣不好,喜歡文章字字珠璣,詞藻華麗的考官,見他有務實的態度,也不致直接黜落。

總而言之,傅玉衡給徐柱設計的路線,突出的就是一個“穩”字。

“文章做得還算工整,這幾個月的書總算是沒白讀。你再把如海做的注解反複揣摩一番,他比我更懂務實,這條路子也更適合你。”

徐柱臉上已有喜色,再三謝過教導之恩。

傅玉衡又道:“等你把這類題目寫得熟慣了,再考慮破‘兩截題’。

讀書講究的是循序漸進,如何漸進我都會幫你安排好,你隻需要跟著學就好。”

如果徐柱是個天生學神,傅玉衡對他的學習路線絕對不會過多乾涉,乾涉多了怕把學神降格成學霸。

但他天賦點偏,想要出成就,就得有人替他規劃。

徐柱知道這是為自己好,不禁連連點頭。

師生一人又說了會兒話,傅玉衡便起身出來了。

等他離開之後,徐柱盯著那冊《黃粱夢》看了許久,拿起來轉身進了內室,打開一個日常放雜物的箱子,把那書往箱子裡一丟,便重重地合上了。

由於他把所有的釋義已經背得滾瓜爛熟,傅玉衡各處搜羅來的策論他也背了有一一百篇。

估摸著他心裡有了底之後,這段時日,傅玉衡給的功課都是學寫策論。

一開始是一天寫一篇,寫了半個月之後才加重課業,一天寫兩篇。

因有那兩百篇測論打底,每天兩篇策論對徐柱來說輕輕鬆鬆。

寫的好不好另論,但快是真的快。

因而他不免有些鬆懈。

再加上年紀小,才將將十一歲,就沒忍住摸上了閒書。

今日被傅玉衡撞破,卻並未受到責難。

但想到傅玉衡說的話,隻要不耽誤課業,就不禁他看閒書。

再想想傅玉衡從前說過的,讀書百遍,其義自見。一本書若是反複誦讀,仔細揣摩,每一次都會有新的體驗。

兩相結合,他頓時就羞愧起來。

如今他寫策論輕鬆,不過是老師費心,給他打好了底子,並不是他有多麼聰慧。

徐柱抹了把臉回到書房,把原先背熟的策論又拿了出來,準備重新再背一遍。

不多時,伺候他的小廝裡一個叫狗兒的進來了。

“大爺,該用午膳了。”

徐柱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那就擺上吧。”

狗兒應了一聲,正要出去,又聽見徐柱道:“往後彆再拿那些閒書給我了,不然我就報給老師,攆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