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狐禍 “你這是怎麼?” ……(1 / 2)

“你這是怎麼?”

傅玉衡本自等得無聊, 乾脆歪在榻上晃腳,忽然聽見簾子響,就知道是徒南薰回來了。

哪知道翻身起來一看, 就見剛才還好好的人,此時竟是魂不守舍,可不就嚇了一跳?

他趕緊上前扶住,繞過屏風進了內室, 讓她在床上坐著, 又一疊聲地吩咐綠蘿,“快, 叫人去熬一碗安神湯端過來。”

不等綠蘿應聲,徒南薰便握住了他的手腕, “彆,不必要安神湯, 我隻是一時緩不過來而已。”

“還是叫他們熬一碗吧,反正灶上一直留著火呢, 也不費什麼事。”

說著就衝綠蘿擺了擺手,示意她趕緊叫人去熬。

打發走了綠蘿之後, 他就脫鞋上了床, 攬住徒南薰叫她伏在自己懷裡, 也不多問,隻是輕輕拍撫著背,無聲地安撫。

徒南薰頓覺心神一定,自己低聲說道:“我方才問過玉蓮了, 她說她就是不想生孩子,還質問憑什麼女人就得生孩子。

之前我從沒有聽過這種驚世駭俗的言論,一時被驚住了而已, 並沒有什麼大礙。”

她本以為傅玉衡也會吃一驚,不想他卻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徒南薰從他懷裡抬起頭,不解地看著他,想要從他的神情裡看出點東西來。

但傅玉衡就隻是單純地高興和驕傲。

他說:“咱們妹妹長大了,有了獨立思考的能力了。我心裡替她高興,自然要笑了。”

徒南薰驚呆了。

一天之內……不,是半天都沒有過完,她就先後被這兄妹兩個驚了兩次。

是這個世界出問題了,還是問題單單出在她身邊?

“你就不覺得,玉蓮的想法很離譜嗎?”

“有什麼離譜的?”傅玉衡理所當然地說,“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都應該有不同的想法。若是千人一麵,眾口一詞,這個世界才要壞了呢。”

“可是,她不想生孩子。”徒南薰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爭辯些什麼,或許她隻是想要守住自己多年來受到的教育而已。

但今日傅玉衡的言論,卻注定要衝擊她幾乎已經形成的三觀。

隻聽傅玉衡冷笑連連:“不想生孩子又怎麼了?身體是她自己的,胎胞也是她自己的。難道她自己的東西,還沒有處置的權利嗎?”

彆人家裡怎麼樣他管不著,但他的妹妹,就得有這種人類本該有的基本權益。

徒南薰猛然坐了起來,怔怔地看了他許久,忽然輕聲問道:“如果我告訴你,我也不想生孩子呢?”

“那咱們就不生。”傅玉衡答得乾脆利落,連一絲猶豫都沒有。

而且看他的神情,仿佛這個問題在他心裡早就有了標準答案,根本就不需要猶豫。

更有甚者,徒南薰恍惚間還有一種錯覺:仿佛她問出這個問題,才是應該奇怪的事。

“若是我不生孩子,也不讓你納妾呢?”

“不用你不讓,我自己就不會納。”

“你家裡的香火怎麼辦?”

這一回,傅玉衡頓住了。

就在徒南薰不知道該慶幸自己辯論贏了,還是該失望傅玉衡和世間男人都一樣時,卻聽到了一句比玉蓮更加驚世駭俗,堪稱離經叛道的話。

“其實吧,對於所謂的香火傳承,我心裡根本不在意。所以咱們夫妻有孩子沒孩子,其實都無所謂。”

傅玉衡皺著眉頭說:“若是爹娘他們實在想抱孫子,大可以從三個堂弟那裡過繼。”

徒南薰又是半晌說不出話來,好像已經吃驚得失去了說話的功能。

過了好久,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你為什麼會支持女人不生孩子呢?”

傅玉衡覺得,這一點自己必須解釋清楚,“我不是支持女人不生孩子,我隻是覺得,無論生還是不生,都應該由你們自己決定。”

無論是支持生,還是支持不生,都太過極端了。

而極端就容易誤傷,所以他隻支持人類該有的基本權益——人身自由權。

“我們自己決定?”

“對。”傅玉衡篤定地說,“你若是喜歡孩子,那就生;若是為了香火傳承勉強自己,那大可不必。”

他盯著自己的妻子,一字一句地說:“我並不在乎世俗的眼光,希望你也不要在乎。

等你真不在乎了你就會發現,其實生活可以很輕鬆,就像脫掉了一層枷鎖一樣。”

一個人一生能背負的東西是有限的,若總是在乎彆人的眼光,背負彆人強加的東西,那就勢必會失去自己真正想擁有的。

徒南薰覺得自己的腦子很亂,她雙手捧著腦袋說:“我今晚想一個人靜靜,要不你去睡書房吧。”

“真不需要我陪你?”傅玉衡關切地問。

“不需要,不需要。”徒南薰連連搖頭。

傅玉衡一步三回頭地走了,徒南薰一個人滾在床上,綠蘿端了安神湯來,她也不喝,腦子裡不停地天人交戰,新舊兩種觀念打成一團。

傅家這邊是平靜裡藏著暗湧,城外大柳樹村的張財主家,就是實實在在的雞犬不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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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劉二腦袋幫著傅玉衡做了蜂箱,不但得了五兩銀子的賞錢,還得了五十兩的本錢,並打發他回家先來接老母。

他是吃過虧的人,自然懂得小心謹慎的道理。

因而回村路上遇見了熟人,詢問他乾什麼去了,他隻說是曾經的兄弟發達了,在貴人的莊子上做事,幫他謀了一份差事。

如今那邊已經安頓好了,就等他把老娘也接過去,免了後顧之憂,才能專心幫著主家做事。

熟人再問他是做什麼差事的,他就說是幫著種蓮藕。

直到進了家門拜了老娘,母子二人私下敘話時,他才把實話說出來,並拿出那五兩賞銀叫老娘收著。

劉老娘喜極而泣,直說祖宗保佑,終於還是叫他兒子翻了身,並拉著他要去拜祖宗。

還是劉二腦袋一力阻攔,說是此事萬不可張揚,若是泄露了出去,恐遭人妒忌,壞了貴人的差事就不好了。

好在劉老娘也就是一時激動,被兒子一勸,她冷靜下來自然就明白,兒子身上還揣著五十兩銀子呢,這一大筆橫財,由他們孤兒寡母守著,若不小心謹慎,怕是連命都要丟了。

母子二人當晚就收拾了東西,第二天辭彆了左右鄰居,拜托他們幫忙看守門戶,離開的時候,才聽見村子裡的人議論,說是昨天晚上,張財主家裡鬨了狐狸。

那些狐狸雖不傷人,但一晚上拋磚弄瓦,叮叮當當的,是人也睡不好,狗也難安穩,一夜雞鳴狗叫。

更詭異的是,這些聲音隻在張財主宅子裡才聽得見,哪怕是一牆之隔的路上,也不聞半點聲響。

等母子二人走到了沒人的地方,劉二腦袋朝著張財主家的方向啐了一口,臉上露出了痛快之色,“呸,姓張的也有今天,真是報應!”

劉老娘也歡欣鼓舞,“果然是祖宗保佑,不但教我兒時來運轉,還讓那欺辱孤兒寡母的張財主遭了報應。”

她拍著劉二腦袋的手臂說:“兒呀,等咱們安頓好了,一定要在你爹的牌位前上柱香。”

“娘您放心,兒子忘不了。”

母子二人歡歡喜喜地走了,到了他造蜂箱的莊子上,自然有傅玉衡留下的人接應他,套車把他們母子送到了另一處花草繁茂的莊子上去。

到了那裡自有人幫忙照顧劉老娘,春天可以在附近的槐樹林裡采槐花蜜,等春天過了,劉二腦袋也可以安心帶著蜂箱往彆處去。

聽了安排之後,母子二人都很滿意。

他們母子自覺生活有了奔頭,張財主卻覺得自家要沒奔頭了。

一連半個月,他們家叮叮咣咣,沒有一夜是安穩的。

和尚道士也不是沒請過,但那都沒用。

凡是到他家裡做法的,不是被磕了頭就是被崴了腳,張財主請他們時花的錢不但要不回來,還得另外貼醫藥費。

家裡老婆抱怨,兒子鬨騰,孫子哭鬨不止。

張財主沒辦法,隻能帶著一家子搬到彆莊去住。

他原本想著:你們在我家裡鬨,我們都搬走避開了總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