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她自有應對之法。
傅玉衡笑道:“不過舉手之勞,何必言謝?你可以寫一封義絕書,到時候一並送過去。”
小翠點了點頭,當即便就著書房的筆墨寫了一封義絕書,交給了傅玉衡。
傅玉衡便讓人領著她去後院,陪著公主說話。
等小翠走了之後,馬義成再次向傅玉衡道謝。
傅玉衡佯怒道:“你若一定要這樣生分,綠蘿的事我可不幫忙了啊。”
馬義成一驚,連忙陪笑,“五郎息怒,我不是那個意思。隻是我這表妹的遭遇太慘,一時過於感慨了而已。”
他實在是沒想到,竟然還有人讓兒女替自己還報恩德的。
則不是擺明了鑽天道空子嗎?
傅玉衡也跟著感慨了幾句,心道:若不是有種種蝴蝶效應,小翠的遭遇還能更慘。
在《聊齋》原著裡,小翠明明已經假死脫身了,後麵卻又出現在了王元豐麵前,並一直住在王家的彆院裡。
而那個時候,王元豐已經另外娶了妻子。
小翠為什麼會回來,原著裡沒有說,但讀者看了卻會自己猜測。
反正傅玉衡是不相信,小翠回來是因為對王元豐舊情難忘的。
若當真有情,一開始就不會走了。
結合方才小翠吐露的遭遇,原著裡她十有八-九,是被自己母親再次送回去的。
就像馬義成說的那樣,讓子女替自己報恩,本來就是鑽天道空子。
天道看似不存,卻又無所不在,怎麼會那麼容易讓人蒙混過關?
大概是小翠母親身上 因果沒有消除,認為是女兒半路詐死,報恩沒有完成,這才把女兒又送了回去。
而且這個故事,若是去掉一切鬼神因素,不就是王元豐停妻再娶,又不想汙了自己的名聲,就對外聲稱妻子已死,而後又把原配妻子當成外室,養在彆院嗎?
這可真是魚也要吃,熊掌也要是,完全不怕食物中毒呀。
更可氣的是,按照原著的發展,王元豐成功偷梁換柱,並且名利與美色雙手,還沒有得到任何懲罰。
世道善惡無報,這波兒蒲先生的諷刺再次拉滿。
=====
再說小翠去了後院,對徒南薰說她是馬義成的表妹,徒南薰便知曉這也是個狐仙。
淮陽長公主見她生得標誌,先就多了幾分喜愛。又見她分明是個出嫁女,卻還做在家的打扮,不由納罕。
這些年她肆意慣了,很有些蔑視禮法,心裡有疑惑,便直接問了。
小翠笑了笑,卻沒什麼喜意,淡淡道:“母親許的人家不合我心意,我便自己跑出來了。”
她知道自己的行徑,在世俗人看來,堪稱大逆不道。
但她連續在王家受了許多苦悶,也實在是懶得再花心思掩飾內心了。
卻不想長公主聽了她的話,非但沒有露出異樣神色,反而撫掌讚道:“跑得好!”
說實話,長公主很羨慕她的勇氣。
因為她就不敢違背自己父親定下的婚事,以至於都過去半輩子了,也未曾品嘗過伉儷情深是個什麼滋味兒。
“好姑娘,快過來,這邊坐。”
她溫柔地拉著小翠的手,讓她在自己身邊坐了,柔聲詢問道:“你違背母命,又離了夫家,往後可怎麼生活呢?”
這麼小一個姑娘,怕是在婆家受了大委屈,一時意氣用事就跑出來了。
可活在這個世上,卻不是靠著一腔孤勇就可以的。
不管是她娘家還是夫家,都有權將她抓回去。
有那規矩嚴苛的,說不定回去之後就被病逝了。
察覺到她心意的真誠,小翠心神一鬆,露出了一抹真心實意的笑容,“多謝公主掛心,不過公主不必擔心,五爺已經答應幫我解決夫家的事了。”
徒南薰心中一動,看了她一眼,笑道:“既然如此,小翠妹妹就在家裡安心住下。五郎既然應下了,就必然不會出差錯。”
小翠雖然自有去處,卻也沒直接駁了徒南薰的麵子,隻是起身行禮,“多謝公主。”
“喊什麼公主呀?妹妹若是不介意,喊我一聲五嫂就是了。我最喜歡你們這些又標誌又可愛的妹妹了。”
感受她的善意,小翠對她笑了笑,喊了聲,“五嫂。”
曾經的小翠,是多麼天真活潑的一個小姑娘,如今卻是沉靜溫和,可見環境磋磨人。
徒南薰響亮地應了一聲,便讓人去備了一份表裡,算作是見麵禮。
長公主沒防備有這一出,不曾帶得表裡,便從頭上拔下一根金簪子,插進了小翠的發髻裡。
“這麼漂亮的小姑娘,就該好好打扮打扮。”
來自陌生人的善意,不知不覺就溫暖了小翠的心。
她覺得,自己更有勇氣麵對母親的責問了。
人湊在一起說些閒話,又一起用了午膳。
午膳後沒多久,宮裡就來了人。
徒南薰親自安排了小翠去客房休息,這才和長公主一起,進宮去了。
在玉泉宮裡,她們得到一個消息:昨天下午,臨安候老夫人進宮,拜見了麗妃。
而長公主的夫婿,正是臨安候薛放。
事情到了這裡,已經趨於明朗了。
大約是這件事拖得太久,臨安候府得了消息,認為長公主拋頭露麵學戲子,有損他們臨安候府的門風。
因著這些年,臨安候和長公主這對夫妻就沒什麼感情,他們家不敢直接來找長公主,就去找了麗妃吹枕頭風。
長公主氣笑了,“這時候知道要臉了?你不是要臉嗎?我給你臉!”
當天下午,她就命人召見薛放,直接給了他兩個選擇。
“要麼你去找陛下,對他說你很支持我去演電影;要麼我就把養麵首的事擺在明麵上,給你們臨安候府好好長長臉。”
薛放麵色驟變,“你……”
長公主冷笑了一聲,說完之後就姿態悠閒地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地品著上等雲霧茶。
反正這個時候,該著急的不是她了。
雖然整個京城的權貴都知道淮陽長公主府裡的書吏們是她養的麵首,但這件事畢竟是沉在水麵底下的,大家心照不宣,卻又誰都不會在明麵上說出來。
因而,知道這件事的,都是頂級權貴,隻有一小撮人罷了。
若是長公主當真不管不顧撕破了臉,把這件事擺在台麵上,肯定會鬨得沸沸揚揚,整個天下無人不知了。
長公主本人也就是會被禦史參幾本,但實質上的懲罰估計是不會有的。
但故事裡的另一個主人翁——臨安候薛放麼……
被全天下知道自己綠雲罩頂,會是什麼滋味?
薛放一點都不想知道。
他氣得臉色鐵青,厭惡地看著長公主,質問:“你終於連臉都不要了嗎?上趕著去做個下九流的戲子。”
“放肆!”長公主清喝一聲,手中茶盅慣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命令道:“跪下!”
薛放一驚,低頭看著滿地的碎片,神色驚疑不定。
長公主慢悠悠地說:“我讓你跪下,你沒聽見嗎?難不成,你想抗旨背君不成?”
薛放滿臉屈辱地跪了,右邊膝蓋上紮進了一片細小的碎瓷,疼痛鑽心,讓他的臉色一下子就蒼白了起來。
長公主這才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我是君,你是臣。今日我讓你跪,你得跪。哪怕我真去做了戲子之事,再讓你跪,你還是得跪。”
她的地位並不會因為她做了什麼事而改變,除非薛放有那個能耐,推翻大夏,改朝換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