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念頭剛升起來,就被他自己給否決了。
那一版裡哪吒說教孫悟空,告訴他天界的神之所以為神,全是在凡間有功德,或者是忠孝節義之輩,放在當時是無所謂,可是放在這個時代……
總是少了那麼幾分對原著裡,猴哥封建製度的反抗正確性。
不錯,猴哥是曾年少輕狂過,也因為本領大了飄了做過很多錯事。
但他那種對上層的反抗,和對底層的憐憫,才是他數百年來,深受廣大人民群眾喜愛的根本原因。
已識乾坤大,猶憐草木青。
這才是他心目中的猴哥!
天子笑了笑,“好,朕做過人間的皇帝,也演過人間的皇帝,這回就演一演天上的皇帝吧。”
天上的皇帝?
不錯,《西遊記》中和玉皇大帝,其原型不正是明朝哪位道君皇帝嗎?
既然他心裡一萬個不願意拉低猴哥的形象,那何不換個角度,讓玉帝因為猴哥的反抗,意識到天庭已經逐漸腐敗?
而《西遊記》原著中的天庭,也的確是如人間皇朝一般腐敗,到處都講關係,講情麵,論資曆。
雖然神仙不能像妖魔一樣以強者為尊,但也不能像凡人一樣,隻看關係和資曆吧?
如若不然,神仙又憑什麼讓凡人跪拜?
憑他們的本體法相像妖精一樣醜陋嚇人嗎?
一個祥雲化龍的特效而已,傅玉衡很快就弄完了。
他叮囑幾個特效學員好好研究,最好是技術成熟之後,能把各種常用特效做成小程序,後來者再使用時,直接下載就行了。
這麼做既是降低了後來者的門檻,也能一定程度上保證先行者宗師泰鬥的地位。
做完特效之後,天色也已經晚了。傅玉衡抬頭看了看西斜的殘陽,請示天子,“不知陛下晚膳想用些什麼?”
天子站在劇組的門口,看著不遠處香氣四溢的各種小吃攤,明顯是蠢蠢欲動。
“來了這裡這麼久,我還沒有嘗過外麵賣的這些小吃,不如今日就嘗一嘗?”
他話音剛落,跟著出來的何玉就苦著臉勸道:“陛下不可,外麵的東西不乾淨,萬一有損龍體,奴才萬死難辭其咎。”
若是在從前,天子還會聽勸,但在外麵待得久了,難免把心給跑野了。
現在他就覺得,嘗嘗民間美食而已,不過一點小事,至於這麼大驚小怪嗎?
天子的神色怫然不悅,“都是血肉之軀,老百姓吃了幾十年都沒事,怎麼我吃一口就傷身了?”
他冷笑了一聲,誅心之言脫口而出,“何副總管且放心,朕身邊有的是忠臣義士,不必你替朕試菜。”
何玉嚇得“噗通”一聲就跪下了,連連磕頭道:“陛下,奴才萬死,陛下息怒。能為陛下試菜,乃是奴才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呀!”
原本宮中是有專門負責試菜的太監,但如今出門在外,天子一意輕裝減行,能合並的人手就直接合並了。
就比如何玉這個跟隨聖駕的副總管,不但要照顧天子身邊的一切雜事,還要把侍膳太監的差事也給頂了。
而且這件事讓給彆人去做,他也不放心呀。
作為跟隨出來的大總管,天子在外麵出了一點意外,他的命也就沒了。
所以,對於安全問題,天子都沒有他這個副總管上心。
但天子明顯是要一意孤行,他一個做奴婢又能怎麼樣呢?
隻能遵命行事了。
眼見氣氛有些僵,傅玉衡趕緊出來打圓場,“陛下就彆跟何總管開玩笑了,他是個正經人,經部得您這麼揶揄。”
本來天子也不是真的要怪罪何玉,對方的忠心他還是很看重的。
既然有人說情打岔,他也就順勢把這茬揭過了。
“行了,行了,起來吧,彆耽誤我用晚膳。”
“喏。”何玉趕緊起身,並積極描補,“您若是要出去吃的話,這身就不合適了,奴才先伺候您換身便服吧。”
天子點了點,讓禦林軍指揮使先帶人去原本的營地駐紮,他自己則是跟著傅玉衡去了拍電視時的臨時休息場所。
那裡是傅玉衡專門給他準備的一個小院子,隻有兩進,小小巧巧的,卻是五臟俱全。
裡麵還存放著天子穿過的一些便服,傅玉衡都讓人仔細清洗暴曬過了,雖然沒有熏香,卻有一股天然的太陽光的香氣。
天子忍不住舉起袖子嗅了嗅,問道:“這是用的什麼香,我怎麼從前沒見過?”
傅玉衡笑道:“但凡這世上的好東西,哪有您沒見過的?因著不知陛下的喜好,這衣裳沒敢用薰籠,而是趁著天晴的時候,用太陽暴曬了一天。”
“那就怪不得了。”天子撫了撫衣袖,“我就說顏色仿佛比先前淺了些,原來是曬的。”
也是這年頭衣裳的染料都是純天然的,不比後世化學染料鮮豔持久,衣裳入了水見了太陽,就很難保持本色了。
這也是為什麼富貴人家每次出門做客,都要穿一套新衣裳了。
經過方才那一通驚嚇,何玉有些草木皆兵。
本來天子隻是隨口說一句,他卻驚得跪在地上請罪,說是自己準備不夠周全,才讓陛下穿舊衣裳出門。
傅玉衡隻好又出來打圓場,“尋常百姓的衣裳往往要穿好幾年,不知道要漿洗多少回。
今日陛下既然要與民同樂,穿著這身洗褪色的衣裳,豈非正好應景?”
天子高興地點了點頭,親手扶起何玉,安撫道:“你與戴權都是伺候朕的老人,一向忠心耿耿,朕從來都看在眼裡,不會忘了你們的功勞的。”
得了天子這句話,何玉才算是真正鬆了口氣,覺得自己這一關過了。
這次也是他不夠謹慎,沒有及時發現天子的心態變化。日後可要謹記這次教訓,免得被底下那群小崽子抓住把柄,取而代之。
還有戴權那個老東西,若是知曉了咱家栽了個這麼個跟頭,怕是要笑掉大牙。
不行,轉頭得好好敲打敲打下麵的人,絕對不能讓咱家的糗事,傳到戴權那個老東西耳朵裡。
下定了決心的何副總管,小心翼翼地跟著天子出行。途中但凡是天子多看一眼的食物,他都讓人買下來。
每次他都買三份,自己先吃一份,覺得身體沒問題了,再讓人把另外兩份奉給陛下和駙馬爺。
方才傅玉衡兩次替他解圍,這份恩情他也記在心裡呢。
一行人一路從街頭吃到街中央,到後半段的時候,何玉已經是膽戰心驚了。
因為天子還從來沒有一次性吃過這麼多東西。
但他又不敢打擾了天子的興致,隻好悄悄拽了拽傅玉衡的衣袖,用眼神求助。
傅玉衡微微點了點頭,摸著自己的胃部感慨道:“沒想到,外麵的東西還彆有滋味。
隻是吃了這麼多,我這肚子可有點裝不下了。陛下,剩下的咱們買回去,夜裡做宵夜吃吧?”
天子聞言,才感覺到自己不知不覺,竟然吃了個十分飽。
這讓一向注重養生,每餐隻用七分飽的天子有些羞愧,從善如流地接受了建議。
“也好。”他指揮跟著的人,“後麵但凡有沒吃過的,都買一份。”
而後就把注意力轉移到了賣各種小玩意的攤子上了。
等天子儘興了之後,已經是後半夜了。就算是他平日裡勤政,批奏折也沒有這麼晚過。
不必何玉催促,天子自己就覺得該回去了。
那些買來做宵夜的小吃,早就涼透了,失去了原本的風味。
雖然街上的攤販還沒有完全散去,但天子畢竟是懂養生的,他知道自己回去就該入睡了,自然也不會再想著吃東西。
等到第二天,天子頭一次懶床了。
一直快到中午,在屋裡打坐的傅玉衡才聽見有人叫他。
等他出去,就見天子一臉的神清氣爽,笑著問道:“朕今日起得就夠晚了,你怎麼比朕還晚?”
傅玉衡自然不能說自己是在修煉,隻好哈哈乾笑兩聲,“這個,臣懶散慣了,一向是睡覺睡到自然醒,讓陛下見笑了。”
天子聽了,若有所思,點著頭感慨了一句,“還是不用上朝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