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怕齊朝是因為花泰和走馬上任, 這才有意拉攏,畢竟工部尚書乃是正二品,朝中少有的大員, 工部之首,拉攏他是很正常的。
甚至因為安老夫人住在宣平侯府, 宣平侯府這兩天都熱鬨了許多呢。趙夫人有時一天要接三四回客人, 陪著坐著, 當真累的慌。
齊朝身為長房長子,卻一直被二房那邊壓著,父親母親沒有能力在府中保護他, 他隻能打著遊學的名義四處雲遊。隻要二房不知道他的位置, 也就不能害他了。這也算是躲出去了。
如今文淵候府投靠太子, 也是二房那邊率先奪得了太子的信任, 長房這邊雖然說是投靠了太子, 但是去怡園的時候,甚至連太子的麵都見不到,隻能見到張公子。
齊朝覺得自己也大了, 若是能夠以自己的親事換得在太子那邊的得臉,也是一件好事。
躲了這麼多年,他不想再躲了,所以這一年才會留在京城,他要奪回長房應該有的地位, 隻有他們家才是大宗,二叔再得祖母喜歡,也不過是小宗而已。
說不定, 隻要他在太子那邊得臉, 長房就能出這一口氣, 父親也不至於一直被二叔壓著。母親也不用連吃口燕窩都要看二嬸子的臉色了。
而他也不用每次去請安的時候,都隻能麵對著一張冷臉。
以前他隻是覺得長房弱勢,父親官位低,母親又出身不高,等到他娶妻的時候,同輩交好的人當中並沒有好的人選。
若是能夠娶了花曉雨,雖然她父親不行,但是起碼祖父還是很得力的。在外也很有聲望,萬民傘都收到了很多把。
所以他就這麼吊著她,反正花曉雨傻裡傻氣的,天真單純又無知,被養在府裡,和一朵嬌花一樣,他在外多年,知道這樣的女子最好騙了。
可是沒想到花曉雨還能給他這樣的驚喜,花泰和能夠一躍成為京官,還能用這親事幫上太子的忙,當真是一舉兩得。
畢竟花泰和雖然不能為太子所用,但是至少也要拉攏,拉到自己的陣營裡去,不能助長了彆人的威風才對。
如果他能夠和花泰和成為親家,那也有了利用價值了不是嗎?
如今朝堂之上,大皇子乃平妃所出,被封武王,武王是一階粗人,不通詩書,但是英勇善戰,鎮守北疆十年,於國有大功,既是長子,又是唯一帶兵的皇子,還是很得皇上看重的。
二皇子乃容貴妃所出,容貴妃是太後的表侄女,皇上還是王爺的時候就是側妃,等到皇上登基又立馬被封為貴妃,一當就是幾十年。
後位空懸,容貴妃協理六宮二十多年,把持後宮上下。二皇子也被封為賢王,在朝臣中十分有名望。都稱讚他能文能武,賢良方正。
三皇子也就是太子,乃是中宮嫡出,因先皇後早逝,所以太子早立,如今太子已經在這個位置上呆了二十多年了。
四皇子乃宸妃所出,先天有不足之症,腿腳不太靈活,被封為靖王。皇上從來沒有動過立他為儲君的念頭。因此也隻是賦閒在家,並未入朝堂。
五皇子如今年方十二,乃莊妃所出,還在上書房讀書,因年歲尚小,並未封王。六皇子就更小了,乃是靜昭儀所出,隻有三歲,就更牽扯不到這方麵了。
武王、賢王和太子三足鼎立,各有人手,工部尚書這麼重要的位置,自然不能落到其他人口袋裡去。
所以這些日子齊朝對花曉雨可是儘心了許多,也會送簪子了,雖然以簡若寧的審美來看,這個個銀簪子是很是普通,隻是普通的花簪,琳琅閣沒有改革之前賣的大概就是這種。
樣式老舊,工藝平平,大概是趙夫人這個年齡段戴的簪子,但是趙夫人戴首飾注重華貴,這簪子她可瞧不上眼,隻怕是她身邊的齊嬤嬤才戴這種簪子。
不過就算是這樣,花曉雨還是很高興,還特地拿這個簪子過來給簡若寧分享:“寧妹妹你看,你上次說齊朝哥哥沒有送我東西,這不就來了?想來他之前是忙於功課,忘記了,這一想起來,就送了我這麼好看的簪子。”
簡若寧實在是看不過去了,拉著花曉雨到了碧落閣,將自己妝台上的首飾盒子都拿出來,用心良苦的勸導:“好姐姐啊,你心地善良,將每個人都想得很好,這沒錯,可是也不能就這麼被人騙了啊。”
然後簡若寧發揮以前大學時當家教賺生活費時的經驗,開始一樣一樣的向花曉雨介紹:“雨姐姐,你看,我按照材質給你擺好,一般簪子呢,所用材質大概有這些:玉石、玳瑁、陶瓷、骨、金、銀、銅等等。
普通百姓用的簪子大多是竹製或者木製的,木頭品種不一而同,就像是我這邊擺的梳子一樣,大多選用黃楊木、黑檀木、又或者是桃木的。
但是這種簪子我這裡沒有,而簪子中木製之後,骨頭也是最早用來製作簪子的材質了,但是現在已經很少見了。
陶瓷也有,但是畢竟是燒製而成,樣式一般都不大好,也不夠精細,所以咱們這樣的人家少有帶陶瓷的。
玳瑁比較稀少,隻不過顏色略深沉了些,也是上了年紀的婦人才用的。而咱們女兒家最常見的就是玉石和金銀銅製的簪子了。
隻不過銅製的簪子雖然光亮,但是若是被人看出來,是要笑話的,姐姐隻顧著照顧祖母安老夫人,從來沒有參加過京城中的宴會不知道,一般像姐姐這樣的大家小姐,用的簪子都是玉石或者金銀的。
而銀製品就是其中最簡單,也最便宜的了,姐姐手裡的這個簪子,通體純銀,一點裝飾都沒有,桃花也不過指甲蓋大小,售價可能隻需要三四兩銀子。
姐姐,你來侯府這麼久了,有見到我的五姐姐和四姐姐帶著樣的簪子嗎?想必沒有吧。簡樸是好的品質,但是這個時候,這個簪子,就代表了他不用心啊。”
花曉雨雖然算是大家千金,但是父親遭到貶謫,如今還在邊陲之地苦熬,母親也沒來得及教她這些知識,祖父也是多年辛苦,如今才熬出了頭,並沒有見識過京城中的風氣。
如果彆的人送喜歡的姑娘這樣的簪子,是隻怕是要狠狠的生一場氣,吵一次架,不鬨個十天半個月的好不了。
蘇靜欣的簪子都是金累絲的,還是鑲嵌寶石的,韓琅隻是想騙是蘇靜欣都不會隻送她蘇銀簪子。
要是韓琅當初送的是素銀簪子,蘇靜欣也不會這麼快就想要和她好上了。
可是花曉雨單純,癡情,隻用這樣的東西,就能夠騙過她了。
花曉雨看著簡若寧桌子上的首飾盒子,那一盒子珠光寶氣的,簡直要晃花她的眼睛了。再對比一下自己手中的這跟簪子,好想卻是黯淡了不少?
花曉雨出入萱寧堂,是看見過簡若宓和簡若容的打扮的,隻是她從來沒有在意過,如今想想,好像確實簡若寧已經算是打扮的沒有那麼華麗的了。
可她仍然有這麼一匣子的首飾,這也不過是她平常帶的,其實花曉雨平日裡從來不在意頭上戴的是什麼,都是奶嬤嬤選好,然後替她梳好頭戴上去。
花曉雨想了想,她平日裡首飾雖然少,但是也不是沒有好首飾,隻是她嫌麻煩,也嫌弄的頭上不舒服,不想戴罷了。
這跟銀簪,起初隨著信送過來的時候她是很歡喜的,她是頭一次收到除了祖父祖母和哥哥以外的人送來的東西,可是如今這份歡喜的感覺,好像隨風而逝了。
這個跟素銀簪子不說比不上簡若寧的簪子了,連她平日裡用的也是比不上的。
之前她沒有比較,如今細想來,她每次送東西,都是要精心挑選上好的東西給齊朝送過去,有一點瑕疵,她都
會挑出來棄之不用。
若是齊朝真心待她,怎麼會隨隨便便的拿個簪子打發她呢?
花曉雨的心,第一次有些冷了。
“妹妹,你收著吧,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
看著花曉雨失魂落魄的樣子,簡若寧覺得自己好像有些魯莽了,但是快刀斬亂麻,有些事,不挑出來,她永遠隻會自己騙自己。
如今傷心不要緊,要是以後選錯了人,拜了天地,就難回頭了。
回了院子之後,花曉雨拿著簪子問了問自己的奶嬤嬤,奶嬤嬤還以為是自己年紀大,糊塗了,把自己用的簪子丟了,花曉雨見到了撿了回來。
“姑娘?這是奴婢的簪子嗎?定是奴婢年紀大了,腦子糊塗了,一時忘記了,亂丟東西。”
花曉雨話還沒問出口就聽到了這樣一句話,當真是比簡若寧剛剛說的那一堆傷心。連嬤嬤都覺得這簪子應該是她的,而不是像她這樣子的姑娘家戴的,可見齊朝當真是隨便選的。
而後第二天花曉雨才給嬤嬤解釋了一下那根簪子,嬤嬤沉默了片刻,隻說:“是我隻忙著照顧姑娘的衣食住行,卻沒想到這些東西其實是需要學的。
既然姑娘感興趣,那這幾天就跟著嬤嬤我學學吧,婦德、婦言、婦功、婦容。這最後一項雖然比不得前邊的重要,但是要是在這上麵出了差錯,可也不是小事。
如今老爺也授任京官了,想來不久咱們就要回老宅了,到時候姑娘定是要隨著老夫人參加各種宴會的,京城裡的風氣和外邊的風氣和不一樣,人靠衣裝馬靠鞍,外邊先打扮利索了,彆人才會是高看你一眼。
等姑娘出嫁了之後,還要學著媳婦如何穿著,等姑娘有了誥命了,也要學會誥命夫人如何穿著,這些都是要會的。
有些大家族出來的姑娘,甚至一看對方穿著的什麼紋樣,戴的什麼首飾,就能判斷出來這個人是姑娘還是媳婦,地位高不高了。”
奶嬤嬤教著,花曉雨學著,也知道了這樣子的簪子的確和簡若寧說的一樣,隻是首飾鋪子裡賣的最簡單的簪子了。也是大家姑娘頭上都不會出現的簪子。
花曉雨的心,更涼了。
可能因為是這次送簪子並沒有得到想要的效果,齊朝居然急切的找到了宣平侯府,親自過來打算見一麵花曉雨。
有很多的事情,書信中不好說,可若是能見到麵,齊朝有信心將花曉雨拿下。
雖然齊朝的旗號是拜訪安老夫人,但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齊朝是來見誰的,不用想都知道。
簡若寧為了不讓花曉雨再次陷入戀愛腦,在門房小李傳來消息的時候,就立馬去萱寧堂請安了,有她在,她就在萱寧堂蹲著,到時候一起過去,看齊朝還能說什麼。
齊朝想要見到花曉雨,得先去見過趙夫人,然後再去拜見郡主,和這兩個人都寒暄過來之後,他才能去找安老夫人,肯定是比她慢的。
到了萱寧堂外,掀開門簾,簡若寧先是將鬥篷、帽子都摘下來,在外頭等了一會兒,散了散寒氣,才進到了樂昌郡主平日呆著的次間。
萱寧堂內果然暖和,不拿手爐也不覺得冷,瞧了瞧炭盆,燒的是銀絲細炭,四周的玻璃窗也都上了簾子,保證一點風都露不出去。
樂昌郡主見簡若寧過來還有些驚訝,這麼冷的天,她怎麼過來了。簡若寧拿出準備好的安神香道:
“上次祖母賜了孫女幾塊好皮子,這個冬天孫女可是暖和多了。孫女聽聞您覺得屋裡的暖香不好,特意調製出來一種新的安神香,覺得香味清淨、安寧,希望助祖母安睡。”
“你有心了,正好今日也沒有點香,上次你香篆打的不錯,你來弄吧。”
這些日子炭火燒的旺,再加上暖香一烘,樂昌郡主反
而覺得屋子裡燥的慌,這兩日倒是少用香了。
簡若寧的手藝沒的說,香很快就點好了,樂昌郡主靠在小幾上,倒是覺得這個香比平常的安神香要好不少,也沒有暖香的那股子燥意。
沒一會兒齊朝就過來,陳嬤嬤在樂昌郡主耳邊小聲說了幾句,她便睜開眼睛,道:“有人來訪,你也跟著見見吧。”
簡若寧出去了之後果然看到了是齊朝,裝的很是有禮,又因為經常在外遊學,見識的多,什麼都能接的上話,所以居然連樂昌郡主對他的觀感都很不錯的。
誰能知道他居然是口蜜腹劍、狼子野心的人呢?
齊朝和樂昌郡主閒話幾句之後開始轉到正題上,道:“小輩見今歲冬日裡天寒,大雪不少,知曉安老夫人這病最忌諱天寒,所以特地尋來這貂絨護膝,誰知道就是因為風雪,在路上耽擱了許久,隻能等到今日才送來,真是不好意思。”
“你的心意她會知道的,安老夫人就在隔壁的院子,這是我七孫女,叫我這孫女引你過去吧。”
“是,祖母。”
齊朝在樂昌郡主跟前言行舉止都沒有一絲一毫的問題,可是出來了之後,卻是用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簡若寧。
看她衣衫隻是素色,首飾簡薄,又想起宣平侯府的趙夫人好像隻有兩個女兒,前一位如今是世子妃,第二位好像前些日子才辦的及笄禮。
這位看起來年紀也不過十二三歲,肯定不是前兩個,那就是庶女了。
既然是庶女,那就沒有必要禮遇了,齊朝隻是朝著她點了點頭,然後又因為簡若寧長得好,大膽的打量了她好幾眼。
簡若寧看見齊朝打量的眼神,很是惡心,這人剛剛在樂昌郡主身邊還裝的人模狗樣的,可一出了門,就是另外一副樣子,當真是表裡不一,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她雖然不能說什麼什麼,但又不是沒有辦法治他。簡若寧可是常來是萱寧堂,特意帶著齊朝走了那段容易滑倒的路。
“齊公子,這邊走近一些。”
齊朝剛剛在堂上的時候隻覺得簡若寧沉默寡言,不是個厲害的性子,所以這才敢打量她好幾眼。如今打量了她好幾眼,她都沒說什麼,就更覺得簡若寧是個包子脾氣,也就放心的跟著走了。
誰知道走到那段石板路的時候,一不小心就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他用手去撐地,反而將手掌給劃破了。
齊朝帶著的小廝急忙敢過來查看齊朝的傷勢,想要將齊朝扶起來,可誰知剛剛搭上手,連他也滑了一跤。
他這一滑不要緊,可將剛剛起身的齊朝又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剛剛那個位置就被摔過了,現在又來一下,當真是雪上加霜,百上加斤。
齊朝這下站不起來了,隻能被小廝攙著,彎著腰,捂著腿,打算坐在路旁圓形的石墩子上。
簡若寧故意慢了一步提醒他,這段路就是因為天冷會結霜,霜凝結了成冰才這麼滑的,她之前就差點在這裡摔著,所以知道。這石墩子自然也是坐不住的。
瞧見齊朝馬上要坐上去,簡若寧才像是剛剛瞧見的樣子喊道:“齊公子,不能坐。”
齊朝剛聽到簡若寧的話,就已經一屁股坐了上去,然後果不其然的滑了下來,又摔了一下。
這回齊朝是不敢在這裡呆著了,隻能求助於簡若寧:“不知道可有空置的廂房,叫我去整理一下衣服?”
簡若寧這才將他帶到了萱寧堂後罩房中,好一會兒齊朝才出來。但是他畢竟是來拜訪的,衣裳肯定是沒多的,隻能穿著剛剛的那一身,衣裳上被泥汙了的地方在竊藍色(淺藍)的錦袍上很是顯眼,齊朝隻能用披風儘量遮著。
等到了安老夫人的院裡的時候,陳嬤嬤早已叫人通知了安老夫人,安老夫人現下正坐在正堂上等著。
一瞧見他衣衫上的汙漬,關心道:“這是怎麼了?”
摔了三次丟人死了,齊朝自然不會在這個話題上多費口舌:“多謝老夫人關心,雪天路滑,不小心摔了一跤,不妨事的。”
安老夫人見他站的挺拔,瞧著像是沒事的樣子,也就放心了。隻有簡若寧在側麵看到了齊朝的在打顫,想來剛剛摔那三下,摔的確實不輕。
花曉雨就站在安老夫人旁邊,本來瞧見齊朝是很開心的,她已經很久沒見到他了,都是書信交流,如今能見到他自然高興。
但是又看他摔了好幾下,有些擔心又不好說出口,隻能懸著心。而後見齊朝說不要緊,懸著的心才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