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陰冷綿密的細雨將路燈的光暈氤氳開, 籠罩在秦淮孤絕又清瘦的身影上。細雨沾濕了他額前的碎發,睫毛頂端掛著水珠,在燈光下閃爍著並不刺眼的光華。
他神形是如此的落寞, 倦淡地盯著骨節分明的手指, 薄唇輕抿,一言不發。
麵對昏迷的秦穆, 秦淮沒有謝隱想象中的哀痛。
謝隱明白, 這是秦淮給自己的交代——給他每一個難眠的深夜和付出的痛苦的交代。
謝隱平靜地將秦穆如何參與儺舞, 這些孩子們如何獲救的故事講給秦淮。秦淮就這樣波瀾不驚地聽著。
冷風細雨之中, 兩個人就這樣坐在路燈下的長椅上,像在訴說著一個橫亙了千年的故事。
沉默了很久後, 秦淮輕聲說了句:“謝謝。”
或許是話說得突然, 或許是連日的勞心勞力讓身體極大透支,秦淮的聲音聽起來絲毫沒有精神。
但這兩個字, 倒是發自內心的。
謝隱乾巴巴一笑,算是對秦淮的回複。他不太想麵對這個詞,倒不是愧疚於沒能把秦穆全須全尾地交給秦淮, 隻是謝隱總覺得這兩個字一出口, 兩個人的合作就算是蓋棺定論了。
從此以後,山水再相逢就得待有日了。
謝隱腦子裡浮出一個奇怪的年頭,他想問問秦淮以後還會有合作嗎。但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
太小家子氣,太黏膩了, 謝隱說不出口。
轉頭想想, 他發現他也無話可說,隻能安安靜靜地坐著。
兩個人都在等對方開口結束這場荒謬的雨中靜坐,但誰都不肯開口,不想去打破此刻的平靜。
恍惚間, 電話鈴聲刺耳地劃破夜色的靜謐,驚得二人心一咯噔。
是韓易。
“頭兒,接到北城區報警。一個三個月大的女嬰,失蹤了。”
————
女嬰名叫許綿綿,出生才三個月零十五天,孩子母親程翠明是個全職主婦,父親許家寶是個網絡公司文員。
女嬰是在今天下午失蹤的。據母親程翠明回憶,她當天帶著孩子在家樓下遛彎,突然想上廁所,就將孩子推到了公共廁所裡。程翠明關門上廁所,孩子就放在了門口。程翠明全程都能通過廁所隔間門的下縫隙看到嬰兒車沒有動,孩子也沒有哭。
但她從隔間出來,孩子就失蹤了。
謝隱示意韓易趕緊調取附近區域的監控錄像,韓易說:“這是個老舊小區,沒有合圍,也沒有物業,我們隻能尋找附近的公共攝像頭。”
謝隱囑咐:“還有附近商戶,看看有沒有能照到公共廁所的監控錄像。”
和母親程翠明一起來報案的是孩子的奶奶王招娣。王二女皮膚黝黑,短發,是個典型的鄉村老太太形象。
謝隱進門前,還能聽見王二女嗓門頗大的聲音。謝隱推門進去,她抬眼看見了謝隱眉梢的傷疤,於是做嘬緊了缺牙的嘴,反而不肯開口了。
程翠明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幾度差點暈厥過去。幾位女警察輪番安撫她一定能找回孩子,這才略顯平靜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