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安慰的話聽在她耳朵裡舒服了,進到謝隱的耳朵裡卻猶如千斤重擔。
三個月的女嬰被抱走,無論對方出於任何目的,都存在巨大的生存風險。
這個月齡的孩子,一個小感冒都足以要了命。
謝隱知道,他必須和時間賽跑。
謝隱趕緊簽字發協查通告,通知火車站、汽車站、各類公共場所留意女嬰的身影。隨後便提議趕緊到現場去看一看。
程翠明哭得太厲害了,以至於剛起身,就栽倒了下去。一位女警察眼疾手快,撲上前去扶住了她,但事出緊急,差點撞倒一旁的奶奶王二女。
王二女立刻暴躁起來,對著女警察就是一番誰也聽不懂的語言攻擊——儘管方言聽不懂,但語氣足以讓所有人明白其中意思。
小女警倒也沒在意,畢竟當警察的,心理素質不好早就氣死八百回了。反倒是程翠明臉上掛不住,虛弱地對女警察不住道歉。
見程翠明開口,王二女鬆弛的眼皮一立,火力調轉,又衝著程翠明開起戰來。
仍以方言為主,中間夾雜著艱澀的普通話。大部分語句都是聽不懂的,但仔細辨彆,能知道個大概意思——埋怨程翠明無能,連個孩子都能看丟了。
謝隱起初並不打算與一個老人一般見識,但一路上被聒得實在煩躁,煩躁到根本沒法安心開車。他隻得低聲喝了一句:“為什麼你們倆來報警?孩子爸爸呢?”
至此,車上出現了短暫又美好的安靜。
過了得有一分鐘,程翠明才抽泣著說:“他今天去外地出差了,趕不回來。”
王二女又用蹩腳的普通話說起來,大概意思就是兒子許家寶很辛苦,天天都要加班到很晚。如今出差了,他不讓程翠明將孩子丟了的事情告訴許家寶,怕他回來的路上不安全。
程翠明全程聽著,沒有說話,幾次張了張嘴,最終又咽了回去。
謝隱偶爾從後視鏡中看到車後座上的情形,隻覺得這個家庭,粗糙又易碎。
謝隱一行來到程翠明口中的公共廁所,他大約估計了一下這個地點到程翠明家的距離,不到五百米。
謝隱略有不解:“其實離家沒多遠了,為什麼選擇上這個公共廁所?”
謝隱話說得儘可能輕柔,不去刺激到丟孩子媽媽的情緒,但在謝隱話音還沒落下時,程翠明的情緒就開始有了波動。
哭得紅腫的雙眼驟然怒睜,她幾乎與之前的性格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她散亂的頭發晃動著,歇斯底裡地對謝隱喊道:“你一個男人,你知道什麼!”
謝隱直接被喊傻了。他沒想到對方對於這個問題會有這麼大的抗拒。
一旁的女警趕緊給謝隱使眼色,謝隱連聲道歉——實話說,道歉時說的話帶著三分不走心,他更多的是希望對方趕緊冷靜下來,把注意力放歸救人上來。
但在回到警局後經過女警的科普,謝隱才知道產後女性漏尿問題是多麼嚴峻的問題。那時的謝隱才是真後悔自己問出了這麼不該問的問題。至少,也得換個說法。
程翠明情緒發泄過了,哭喊過了,漸漸也平息了下來。
謝隱問道:“你說你在隔間裡可以看到嬰兒車,全程都沒有動過。那你看到有人經過嗎?”
程翠明點頭:“好像是有。”
謝隱還打算繼續問點什麼,一旁的王二女卻又暴躁起來,叫喊著推了程翠明一把:“什麼叫好像!這點事情都搞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