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光微愣，接著想到程建功所說的那些庫存，知道他應該確實不太在意眼前這些，以及他應當也是想真的認真做生意的，便笑著接下了。
兩人又稍微客氣了幾句，程建功這才真正得以拉著葉美雲離開。
等出了這處小弄堂後，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葉美雲道：“你準備在這裡把那些都賣了？”
程建功點頭說：“能一次性處理了就一次性處理了吧，畢竟動作的次數越多，越容易出事，而且三寶一直說這裡是經濟中心，想來除了這裡，其他不管什麼地方買東西都沒這裡方便和種類多，所以如果能多賣點也好多買點。”
葉美雲點點頭，“就是不知道他們能不能一次性吃下。”
程建功倒是不著急道：“大不了多等他們幾天，正好方便我們在這裡再玩一段時間，順便還可以去三寶說的那個二手市場看一看。”
葉美雲便不再開口了。
兩人緊趕慢趕，再一次趕在十二點關門之前才回到招待所。
守在前台的員工已經換了，但是見到程建功他們又這麼晚回來，還是再一次提醒了一句。
雖然態度並不好，但程建功依舊點頭謝了下。
等道進屋後，三個小小隻更是早就睡熟了。
程建功兩個輕手輕腳地洗漱了一番，然後也跟著躺下睡覺。
於是，等程靜淞他們第二天醒過來並且從程建功他們嘴裡知道了昨晚發生的事情後，便明白了今天的圖書館是去不成了。
但是可以去二手市場啊。
程靜淞以前就專門去過那邊，但是那時候的二手市場已經變樣了，再也看不出曾經到底是如何繁華的，所以這一次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放過。
因此，在程靜淞提議以後，一家五口稍微休整一番又再次出門了。
不過因為他們今天出門的晚，加上兩邊的距離不近，所以等他們到的時候都已經快中午了。
這一家五口難得花了票在附近的國營飯店對付了一頓，然後就闖進了這個一直被程靜淞提起的二手市場。
雖然已經中午了，但是這邊的人依舊很多。
除了過來淘貨的，還有不少人直接拿著一塊布攤在地上擺攤，當然也有門麵，不過大都是些十平米左右的格子間，很少見到大型的鋪麵。
進入這裡的第一瞬間，程靜淞想到的就是她以前逛過的那種批發市場。
倒是程建功和葉美雲則立馬拉住了他們，還提醒道：“彆亂走。”
程靜淞他們自然不敢亂走，生怕等會兒再被程建功和葉美雲拴住。
然後，一家五口就在這裡閒逛了起來。
他們在這邊賣舊衣服的攤位和人討價還價——
“什麼？你這個舊衣服了都還要一塊錢，你是不是欺負我年紀小啊，最多五毛錢我要了。”
“你這個褲子都有補丁了，三毛，再多就算了，我還不如再添點買更好的呢！”
……
又那邊賣舊書的攤位大包大攬：
“十塊錢我就全都包了，當然你要是還有更多的話，我也都收啊，畢竟我們鄉下人嘛，買不起彆的書，也隻能收一收這些舊書了，你彆總是和我討價還價啦，大不了我回頭去廢品收購站去看看，那地方恐怕更便宜呢！”
還在買舊手表舊收音機這些東西的攤位挑挑揀揀，最終收了好些破爛。
畢竟這樣的貴重物品，要是不是徹底修不了了，人家也不可能拿出來賣。
當然這裡麵也有好一些的地方。
就是那些店麵。
什麼有瑕疵的衣裳布料就不說了，還有好些在商店或者供銷社需要工業券才能買的水壺、暖瓶、甚至就連肥皂、蛤蜊油、雪花膏這些都有二手的。
當然這個所謂的二手其實和新的也沒什麼區彆。
對於程建功五個來說，來了這裡簡直就是來了遊樂園。
不管什麼，隻要他們看中了，就奉行一個買買買的政策。
就算他們用不了，不是還有上塘村的其他人麼，到時候這些人也能幫著消化啊。
還能拉一波村裡人的好感，也算做好事了。
以至於他們除了今天依舊很晚回去以外，第二天依舊過來了。
程建功不僅收了那裡所有的廢舊的電子、機械、工業類的東西，還和所有賣舊書的攤位都打了招呼，然後收了好大一批各種各樣的舊書，再加上他們還買了不少其他的東西，可以說僅憑他們一家的一己之力幾乎讓這邊原本每天都熱熱鬨鬨的生意都清淨了兩天。
兩天後，到了約定的時間，程建功和葉美雲又照舊去和阿光他們一行見麵。
和上次的試探不同，這回見麵的場麵要和諧了很多。
甚至阿光早早就到這邊等著程建功他們了，一直到見到程建功和葉美雲出現，他才悄然鬆了口氣。
兩人進行了一場稍微和諧的談話，加上阿光再次確認了程建功有辦法暫時保存那些肉後，就先和他交易了五頭的量。
而阿光給程建功他們帶來的除了錢以外就是各種他想要的票。
工業券是最多的，還有布票、棉花票這類棉織品票，以及日用雜貨類的煙、煤、燈泡等票，還有油票、奶粉票、糖票等各種稍微高檔一點的。
當然了，也有糧票，不過不多，程建功最終也收了。
最重要的是阿光還弄到了收音機票和手表票。
程建功之前之所以在二手市場收那麼多廢舊沒用的機械除了想要研究現在的技術以外，就是發現想要買手表隨時隨地看時間實在太難了，所以才想著看能不能自己組裝一個。
並且如果可行的話，他還想給家裡的每個人都裝一個。
現在有了這些票，他自然高高興興的收下了。
甚至他還拿著阿光給的放貨的那個倉庫的鑰匙主動說：“除了你剛才定的那些，到時候我再多送你兩隻兔子和兩隻雞。”
誰不喜歡肉啊，即將大出血的阿光的眼睛都亮了，笑嘻嘻地和程建功道謝。
兩人再次確認了交接貨的時間，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
程靜淞他們今天特意沒有早睡，一直在房間裡等著程建功和葉美雲。
等到他們回來後，程靜淞第一時間問道：“爸爸，媽媽，你們順利嗎？”
葉美雲點頭，程建功則笑眯眯道：“我和你媽一起出馬，當然搞定了。”
程靜淞看最近有些愛秀葉美雲的程建功，多少沒忍住抽了下嘴角，但也沒有多嘴說什麼。
畢竟，萬一因為她說了什麼而影響了這二位的感情進展呢？
這種事大概會被天打雷劈吧。
於是，程靜淞繼續問著更關心的後續道：“那你們是都賣出去了？那你們賣了多少錢？還有票呢？你們收上來多少票？”
就連程斯年和程定坤也沒忍住一直盯著程建功，等著他開口。
程建功就在這麼多雙眼睛的注視下緩緩開口將之前發生的事情具體解釋了一遍。
然後，程建功看著程斯年道：“二寶，今天你恐怕不能好好睡覺了，等會兒你得陪爸爸媽媽出門放那些東西。”
程斯年點頭，“我沒關係的。”
程靜淞立馬就衝程斯年發送彩虹屁道：“姐姐辛苦了。”
結果卻得了程建功的一個大毛栗，“除了姐姐，我和你媽媽就不辛苦了？”
雖然這個毛栗並不疼，但是程靜淞還是瞪了程建功一下，然後衝著邊上靠著牆一樣看著她的葉美雲彩虹屁道：“媽媽也辛苦了。”
之後才對著程建功吐槽道：“爸爸，養家糊口難道不是你的責任麼，更何況你成天標榜你多麼多麼厲害，哪裡會辛苦，你做什麼都是灑灑水啦！”
程建功又敲了程靜淞一下，說她是個小偏心眼。
接著就攆羊一樣催著他們趕緊睡覺。
躺在床上的時候，程靜淞還和程建功商量說等他們走的時候能不能把她也叫醒，結果遭到了程建功的無情拒絕。
於是等到程靜淞第二天再醒過來後，程建功他們甚至都出去又回來了。
程靜淞在睜開眼的第一時間甚至都以為他們沒有出過門，因此下意識問道：“爸爸，你們昨天沒出去嗎？”
“出去了，又回來了。”程建功曉得程靜淞的財迷屬性，就把昨天帶著程斯年一起去那邊倉庫放了貨物後收到的錢和票擺到了程靜淞的麵前。
“哇！”程靜淞一下子就精神了，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就要去數錢還有票，“這看著也太多……”
“噓！”
程靜淞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程建功製止了，順便還指了指程斯年睡的位置。
程靜淞立馬捂住嘴點點頭，又偷看程斯年一會兒，發現她並沒有醒過來的跡象，這才放下心，然後繼續自己的財迷大業。
數完了，程靜淞才笑眯眯地把這些東西還給程建功，然後跑去洗漱。
等到她都收拾好了，程斯年還沒有醒。
倒是葉美雲提著一兜東西回來了。
原來葉美雲拿著昨天剛剛收上來的糧票出門買早餐去了。
是生煎和雲吞。
葉美雲還說：“沒見到賣蟹黃湯包的，所以隻買了這些回來。”
程靜淞嗅著空氣中逸散出來的香味，小手一揮道：“沒關係，不就是湯包麼，我也會做，要是在這裡吃不到，大不了我回去了做給你們吃啊。”
“吃什麼？”程斯年也被香醒了。
程靜淞就興奮地指了指剛剛帶回來的吃的，然後催著程斯年趕緊洗漱好了來吃飯。
這一天，他們一家難得在屋裡多休息了半天，直到下午才出門繼續閒逛。
甚至包括之後的幾天，他們也依舊保持這個頻率，每天不是出門逛一逛景點，看一看電影，就是跑去吃一頓大餐，就連買東西的頻率都低了很多。
當然，他們也如約全家去了胡嬸兒家大吃了一頓。
大概又過了一周，程建功才再一次和阿光那邊取得聯係。
大約是有了上次交易的打底，這一回，阿光他們竟然一下子要了剩下所有的量。
不過也是因為程建功他們前期已經買了大量的東西，加上也清楚他們短時間內不可能真的湊太多的票，且這一回阿光不止又給他帶了收音機票和手表票，甚至還帶來了自行車票和縫紉機票以及一些僑彙券，他自然也就大方鬆口了。
而後，曾經在友誼商店外麵駐足，學著其他人一樣伸長脖子窺探裡麵到底有什麼的一家五口在一番休息後，立馬就奔向了現在隻對部分人開放，在世人眼中是非常高檔的地方：
友誼商店。
其實真要說起來，友誼商店也同樣就是個普通的零售商店，但是因為其性質才顯得高大上，但裡麵的東西也多是人們生活日常所需。
當然也有不一樣的。
比如這裡的裝潢更氣派一些，裡麵的東西更高檔一些，很多都是特供商品，因此就很貴。
而一些大眾常見用品，這裡卻並不太多。
程靜淞幾個鄉巴佬進城一樣在這裡麵逛了一圈，除了見到全國很多地方的特供之外，還見到了比百貨商場更加普遍的手表、自行車等等。
裡麵甚至還有好多的洋酒洋煙，當然也有咱們老祖宗傳下來的比如刺繡、瓷器、絲綢等。
最終經過一番討論，將剛剛到手的僑彙券換了一個冰箱。
雖然上塘村還沒有通電，這個冰箱對他們來說根本就沒用，但是這是冰箱哎！
況且他們也暫時不缺其他的什麼了啊，但是冰箱不一樣啊，這樣的物件比任何物品都難買呢，就連友誼商店都隻剩下兩台了，要是他們遲疑一會兒，這東西被人買走了怎麼辦！
再說了，現在沒電不代表之後不會有電啊。
冰箱買了總能用的，至於其他的，倒真沒有冰箱劃算。
至於還剩下的幾張僑彙券，被程建功買了洋酒。
另外他們又買了些外麵沒有的巧克力，這才算是結束了這次的友誼商店之旅。
出門後，程靜淞還沒忍住扭頭往後看了看那個對現在的人來說既氣派又高檔的牌子，嘖嘖嘴說：“這趟出門也算值了，連友誼商店都進來了，這可真是太劃算了！”
冰箱找了個地方被程斯年收起來，然後這一家大小又去百貨商場把除了自行車以外的三轉一響票和其他一些票能用的都用了。
當然了，這些行為也不是集中在一天，而是緩慢多次，甚至換裝扮完成的。
再之後，程建功又帶著一家子去了書店呆了兩天，然後給自己也給程靜淞幾個以及村裡麵的書都備了不少。
另外，程建功之前在二手市場和不少賣舊書的人也都約好了繼續收書，因此他們又去了那邊一趟。
不過因為程建功去的太晚了，還被那些和他約好的人給埋怨了好一通。
還有值得一提的是，大概是他們一家之前掃貨的架勢太“嚇人”了，以至於這邊現在又多了不少賣破爛的器具。
程建功依舊挑挑揀揀給都收了。
那些人眼見他好像真的來者不拒，又有不少人和程建功商量買賣的事。
程建功他們一行已經在滬市呆了太久了，再加上來的路上耗費的時間，以及接下來還要去首都的時間，恐怕上塘村那邊現在都要等急了。
而且他們在這邊二手市場鬨得動靜有點大，他覺得能收的東西也都差不多了，因此程建功雖然嘴上答應的好好的，但是卻並沒有真的打算再來一趟。
而是一家五口再一次吃了一頓西餐，然後就齊刷刷地奔向了火車站，買了去首都的車票。
這一回，沒有了列車長孫衛東的幫助，他們隻能買到坐票。
火車嗚嗚發動的時候，已經從頭到腳煥然一新的程靜淞看著眼前這個逐漸往後倒退的城市，朝著它擺了擺手。
滬市，再見了。